天萼  11、勢逼見趙構

類別: 歷史軍事 | 天萼 | 靜好居   作者:靜好居  書名:天萼  更新時間:2013-04-17
 
吳央向安陽方向疾馳才幾里地,就聽見后面有馬蹄聲追蹤而來。

難道,翰本勃極烈這么快就反悔了?回頭一看,果然三個女真人跟蹤而來。

壞了,她想。索性停下來,看看到底怎么回事。已經出了王府,出城了,相信她的羚駒兒,沒有那么容易被追上。也許,派人送她呢?

還真是,她停后面也停,她走后面也走,連快慢的也跟著快慢。反復試了幾次,依然如故。便可確定,是送她的了。

穿城越池,到處是金國兵馬。還好有人送,不然就要大費周章了。這樣,路上很順利。心中,難免又對翰本,增添幾許敬意與感激。暗暗決定,此情此意,今生應當報答。

雖然又是長途跋涉,總算安陽在望。后面跟著的人,漸漸拉開距離。等她進了城門,他們便掉頭返回了。

自從奉旨侍康王,途中鬧“失蹤”,到返回安陽,已經過了將近三個月。現在的吳央與之前相比,可謂大相徑庭。從怡養深閨的富貴千金,到熟諳社會,能夠吃苦的平民化女子。洗卻了鉛華,蛻化了嬌弱,可素面而生活。

先安身客棧,四處轉悠。打探到了她要去的處所,還帶回了一套夜行衣。

要如何見他的問題,一直狠狠地困擾著她。當夜輾轉難眠,思考對策。

她神奇地夢回仙界,醒來依然在芍瑞軒的當晚,腦海中就神奇地多了一份,身后百年的歷史記憶。雖然朦朧,但需要時,就會突然清晰起來。而且,竟然奇妙地,擁有了些許仙界的健康與能力。

之前的自己,按紫薇的話說,小娘子不僅能繡善舞,且琴棋書畫皆工。那么,芍芬加上,觀世音還給她“紫萼”修煉的部分能力,應當可以應對趙徳基吧。

反正她的原則是,柏拉圖也好,愛而無果也罷。無論是否三生情,她目前,最多只當他的侍衛。而后,一待她身子長全,二看他有無真情實意。這,也是她將奉旨接她的康履,“摁”在康王府的原因之一。

俗話說,丑媳婦總要見公婆,管他呢。

直至深夜,終于在想象著,見那人時的各種可能性場面中,朦朧睡去。

次日清晨,她被一聲“不得入內!”阻于康王、彰德軍節度府門前。

“有勞通稟,我姓吳,是奉旨而來。”

跟進,又阻于“請稍后,容我先通稟王爺。”

通稟的回來了,道:“王爺說,他知道了。他不需要女人侍候,讓你們回去。”

“你看我象女子?這里就我,有,你們?”

“這個?”門衛撓撓頭道“容我再稟報。”

總算等到“請跟我來。”然后又隨另一位“請隨我來。”而跟進。

“王爺,人已經帶到,小的告退。”

“唔,你下去吧。”頭也不抬。左臂負背,右臂揮毫,旁若無人。

一室寂靜,光影斑駁,只有沉香繚繞。她環目四顧,低頭不語,思緒翩躚,似處方外。不知過了多久“見了本王,怎不行跪禮?”

“我朝文明不興跪。一般只跪天地、跪祖宗,聽說敗兵降將才得跪。再說,在下腿傷,君上寬貸。”

下馬威無效,他有些意外:“抬起頭來!圣旨呢?”

待她抬頭,容貌、神情躍入眼簾的剎那,他突感心一緊,然后心突突亂跳,差點筆都掉了。這張臉,這種容貌神情,怎么會這么熟悉?難道在哪見過?不可能,的確是初見,可是怎么會似曾相識呢……

還有,怎么有從未聞到過的縷縷清香飄過來?他回頭,熄滅沉香。良久,沉香味漸漸散去,純粹的怡人香氣,更加明顯。

她抬眼看去,眼前人闊額方臉、輪廓斧削,劍眉飛揚、邃目薄唇,不怒自威。卻又神情朗清,風流俊雅。果然,相似夢中前世之人,而且更似夢中后世之人。不禁脫口而呼“青劍!”

“你說什么?”

她使勁晃晃頭,晃去剎那迷失,“啊?哦,在下,請見,君上。圣旨在此。”掏出圣旨,呈上,退下,又低著頭。

“君上?”

“在下奉旨,侍奉王爺。王爺就是在下的君上。”

“你,吳芍芬,怎地女扮男裝,還戎裝?”

“不敢!在下吳央,是吳芍芬兄長。雖說兄長,只長不到半個時辰,是孿生兄妹。”

“你送你妹子來?”

“不是。在下一人前來。在下妹子因偶染風寒,還須將養些時日。然又必須奉旨,因而家父經康公公依允,由在下先行代妹子,為君上近身帶刀侍衛。待妹子康復,則妹子來,在下回。”

“為何遲來近三個月?康履為何沒回來?”

“在下不是很清楚。不知皇上為何按下御旨。然曾聽康都監對家父說,侍妾潘氏身懷六甲,王府諸事頻仍,故一時走不開。”

“你說,近身帶刀侍衛,就憑你?恐怕要本王派人保護你吧。”

“怎么,君上以樣貌取人?”

他心想:膽子不小!不行,得“作弄”一下,平平心里怨氣,看看如何反應。

“大膽!休得多言。本王恕你妹子無罪。你,從哪來,回哪去吧。”

她轉身,也不告辭,只邊走邊輕輕誦道“水涵微雨湛虛明,小笠輕蓑未要晴。明鑒里,縠紋生,白鷺飛來空外聲。”

“站住!”他以前吟寫的《漁父詞》,有這么出名嗎,怎會他也會知道?

“你剛嘀咕什么,再說一遍。”

她探懷掏出一條絲巾“不用再說了,君上自己看吧。”

他接過絲巾一看,“……白鷺飛來空外聲”正是一樣“漁父詞”躍然紙上。字跡清麗娟秀,當出自女子之手。心下納悶,卻也發作不得,還是待后再問從何而來吧,便道:“你留下吧。本王如你所請,命你為本王帳下試用近身帶刀侍衛。”

“還真靈。”她嘀咕一聲。

“你又說什么?”

“沒什么。只是想起臨行前,妹子將此絲帕交與在下,說是萬一王爺不收留你,就將此絲帕拿出試試。”

“哦?竟有此等女子?”不禁十分好奇,心下思忖:難道自己與他妹子心有靈犀,有此一樣感慨?

看眼前吳央眉清目秀,潔白如玉,音容笑貌似曾相識,好象在哪里見過。看其模樣、體態與神情,尤其眼神,似乎更象女子。唔,應當就是吳芍芬本人!如果是,那么其為何要這樣,不以真面目見他呢?可萬一,或許孿生,外表很接近也未可知。就算真是男子,其妹子,容貌許是與其類似,那就定然不差。如是看來,把這樣問題百出的人留下,是對的。待后,再設法進一步觀測看看。

想到此,便脫口道:“等她身子一好,就給本王帶來。”

“是,在下遵命。”

“你身上,抹了什么香?怎么似花非花之香?”

奇怪,怎么人人說她帶香,她自己怎么聞不到。紫薇說過,翰本也這么問過。還好紅玉提醒她,要她帶個香囊,掩飾一下,不然,女扮男裝,難哪。

于是,她擺弄了一下香囊,“可能是這個香囊的味道吧!這個,也是妹子送我的。我也不知道,她如何調制的。”

“來人!”

“王爺,有何吩咐?”

“他是吳央,本王剛任命的云騎尉,近身帶刀侍衛,你安頓其住下。”

又對她“你暫且退下休息,有事會傳你。”竟然,從剛剛的“試用”,須臾擢升七品了。

“謝君上,在下告退。”

出得門來,便不禁自我暗贊:吳芍芬啊,吳央,你厲害!雖然“云騎尉”只是勛官,且勛、散官皆屬品位性官職(閑職),但怎么也是正七品。

她跟上公公道:“你是藍公公吧?”

“你怎么知道?”

“哦,來前康都監說,我到了這里后,藍公公自會關照。”言罷掏出一塊上好玉佩塞到他手上道“日后,有勞公公關照了。”

他托著玉佩,眼睛一亮道:“既然康都監都這么說了,那是自然,那是自然。”說罷竟向另一方向道“吳大人,這邊請!”

居然有獨處一室的待遇。呵呵,與康履一路貨色。畢竟同出王爺府邸,就是識貨。父親果然預料不錯,交代見機出手,為了過得好些,不要舍不得。

“吳大人好生歇息,日后有何需要就說,在下定當盡力關照。在下還有事,告辭。”

她伸手抱拳道“謝謝公公,公公好走。”

總算暫時安頓下來。想起半月前自己觸景生情,突然想起了趙構的這首《漁父水涵微雨》便乘興默寫下。反正,康王與其父趙佶一樣,擅長書畫詩詞,滿汴京沒有不知道的。

離開汴梁之前,自己就作出了兩個較大膽的推斷。

一是,自己如是弱小身材,欲要先以“近身侍衛”相伴,恐怕僅僅是一廂情愿。故而路上備下絲帕——僥幸應驗。

推斷之二,康王果然在外,沒有在汴京。她之所以敢先行“旅游”兩三個月,是判斷近期內,他會躲的遠遠的,借助時空,即時間與距離,以淡化“情難卻”。此情便是令人難堪之兄妹情突兀成了男女情。這個,汴京有傳說。

話說太上皇之妃嬪為數眾多,也因之有子有女各30余。兄弟姊妹一大群,卻甚少有接觸的機會,往往相逢也未必相識。而王貴妃,卻在趙構母親韋賢妃生日那天,生下了小他五歲的二十妹趙嬛,封號柔福的帝姬。柔福自有同母兄長趙楷。對這位與母親同生日的妹子,自然特別上心,漸漸演繹青梅竹馬,兩小無猜。然這畢竟是童年故事了,少年后再也沒見過。

靖康元年-1126年春,金廷要求以宋親王及宰相為人質,前往金營議和。靖康帝面對舉朝無一人敢應承而搖頭感嘆:“國難當頭,兄弟們竟都不能為朕分憂么?”話音剛落便聽殿外有人邊走邊進,朗聲應道:“請陛下準臣弟出使金營。國家危難,臣弟就算以死報國,亦在所不辭。”

趙桓自是喜出望外。康王出使議和,副使張邦昌少宰等隨行。康王之母韋氏,也因此獲太上皇將她由婉容進封為賢妃。

趙構自金營凱旋而歸,趙桓自是厚加封賞。進他為太傅,以及節制河北西路,含相州(府治安陽)在內的,彰德軍節度使,還特許他策馬入皇家宮苑艮岳,并將其中的蕭閑館賜他作休憩之所。

艮岳,太上皇修建,是趙佶在位大手筆之一。太上皇聽信道士之言大興土木,在開封東北角修萬歲山,后名為艮岳。“艮”屬八卦列位,“岳”是眾山總稱,艮岳之意即“取天下名山之妙匯于一園中。”為此趙佶不惜大興勞民傷財,唯求巧奪天工、盡善盡美。民間因之勞師動眾、沸沸揚揚的“花石綱”之材料,就為的這方圓十余里,耗時六年的大工程。

艮岳園內,山水林木、亭臺樓閣、飛禽走獸應有盡有。其中芙蓉池、慈溪等勝地,有鳳凰、天臺、雁蕩、廬阜等諸山奇偉之縮影,有三峽、云夢、西子、天池等諸水曠蕩之小化。于是乎,奇巖薈萃、佳木繁蔭、飛泉碧水、“八芳”競艷(一說期間遍植趙佶喜歡的花卉:金蛾、玉羞、虎耳、鳳尾、素馨、渠那、茉莉、含笑。稱為“艮岳八芳”),可謂奇秀峻美冠絕天下。園林正門題匾“華陽”,因此艮岳又稱“華陽宮”。

策馬華陽宮,休憩蕭閑館的殊榮,至少使康王可以來去自如地拜謁太上皇、韋賢妃。

初去蕭閑館,路遇一少女。面容還算清秀,身影也算嬌俏,尤其活潑可愛,招人喜歡。雖淺綠春裝,宮女裝束,仍難掩豆蔻梢頭,欣然迷人。許是皇家之風流天性,早為人父的他,依然每每或追逐或靜候其身影。進而花前月下,談笑風生。直至于蕭閑館擁吻血沸,情不自禁地伸手寬解其裙時,一句“不要!九哥,我是柔福,你的二十妹。”

驚得他如被火燎,一退丈外,狼狽逃竄。

后來,他為此專程跑去問她為何不早說,而且始終宮女打扮。

她卻淘氣回話:“宮女打扮容易蒙混著出來玩唄,誰叫你認不出我來?另外,九哥不知道吧,你傲視敵酋歸來后,京中好多女孩都希望得你垂青呢。所以,我就想知道,如果我不是九哥妹子,九哥會不會看上我。呵呵,好玩……”

他無語,哭笑不得。真是應了“女大二八變”,時隔十年后,他竟認不出近16歲的她。然而,她的音容笑貌已入心,難以自拔。便假以節度使之職,離京遠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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