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萼  27、兵馬大元帥

類別: 歷史軍事 | 天萼 | 靜好居   作者:靜好居  書名:天萼  更新時間:2013-04-17
 
吳央為王爺泡茶。喝完茶,他又提起,說了那么多,問她有什么看法。她想了想,該不該說。最后,還是硬著頭皮說:“君上,關于馳援,他們雖是本分,但也見忠心,見赤誠。至于喝多了,偶爾為之,在所難免。然而,對于陪席之耿南仲,我希望君上,今后少與之接觸為好。”她看他一眼,見無不虞,接著道:“耿南仲,時下朝廷,主和派主力之一也。雖然,主和、主戰,政見不同而已。然民心所向主戰也。所謂,民心不可違。無論君上,內心主戰抑或主和。言行上,都要趨利避害,慎重而為。當說當做的,就表態就做。不好說的,可以先行選擇沉默。不宜做的,可以先行選擇擱置。”說完,看著他。

“我現在,算是知道了。才想,你一直都是,好話一定會脫口而出。選擇沉默時,定然是不以為然了。這樣,會不會有虛偽之嫌呢。”

“呵呵……我認為不會。愛聽好話,是人之本能。有些好話能夠安慰人、鼓勵人,何不慷慨而一說。有些難聽的話,不說無大礙,說了倒會傷人、打擊人,何不吝嗇而閉嘴。是以,我認為,這不是虛偽而是善良。當然,這么做是有前提的。應當因事.因人.因時.因地而區別對待。比如對于高傲、狂妄、浮夸者,當多澆冷水,少鼓勵。比如遇到不即時說,可能會帶來惡果的人與事,那么即使再難聽,再傷人,也得說。因為這是責任,也是愛心。”她微笑地“君上,以為然否?”

“知道了,受教了。”他含笑而語,很真誠地“這么說來,耿氏父子請我今晚赴宴,我不能去了。可我好象昨晚答應了,如何推辭好呢?”

“這好辦,就說昨晚喝高、喝傷了。心領美意,權當去過了。如遇再請,就說時局維艱,不宜花天酒地。看誰,還敢!”

“你真厲害!鵬舉說服你了,本王也服了。”一臉揶揄。

“君上,你抓緊午休一會,事情千頭萬緒,夠你忙的。現在,已經進入潤11月下旬,眼看臘月就快到了。往后,我們可能會更加忙碌,更加頭疼。唉,不說了。”

說完,起身走了,自個忙去。

安陽節度府,連日沉浸在忙碌與焦慮中。汴京,“惡報”頻至。

閏11月25,汴京陷落。31日,靖康帝御駕金營“謝罪”求和。接著報金人索要犒軍費,金一百萬錠,銀五百萬錠等等。

12月初二,半夜后,吳央被王爺叩門叫醒。進門后,他和衣躲進被窩坐著,叫她也坐對面。然后道“央央,我剛剛做了一個怪夢,驚醒后,再也無法睡著,就來找你解夢了。”見她似乎很冷的樣子,他脫下外套,披她身上。接著說:“吾夜來,夢皇帝脫所奓(奢聲,同奢、同侈,奢華)御袍賜吾,吾解衣而服所賜袍。此何祥也?”就是說:我夜里,夢見皇帝脫下自己身上穿的,奢華高檔御袍(龍袍),賞賜給我。我解開脫下自己的衣服,而穿上皇帝所賜予的御袍。這(這個夢),代表著什么樣的祥瑞呢?

吳央想了想,說:“此乃皇帝要王爺,代天子守牧天下也。”說完微笑道:“君上,可能不日會有你兄皇密詔到,要君上統領天下兵馬。我宋朝慣例,王師,即禁軍,乃皇帝親自統轄。若如此,豈不是應驗君上所夢么?我曾經聽道家高人說,至親之所急念、極念。即,親人之間的急切、極至之念,會傳遞于無形,使所念對方感受到,或者夢到。君上想想看,兩代帝王之皇家,及其宗親,皆被圍困京都,唯君上在外。這不成了皇帝唯一指望么,而你兄皇最指望的是什么?自然是指望你統兵勤王,解困京都,從而救下皇家與宗親。”

“果真么?”他神色有點詫異。

“君上,只是推測也,不能確定。”

“那,如果真是來了密詔,要我統兵勤王。你再幫助推測一下,我能否領兵解困京都。”

“呵呵……君上,其實你自己心明如鏡也,不過要我證實一下,你的推測。嗯,既然君上總是要我做,如此這般班門弄斧之事,那就權且勉為其難吧。”她調整一下坐姿,分析道:我認為,不能!你做不到!

所謂統兵勤王,前提是有兵可統,方能勤王。我宋朝,若有足夠精兵、強兵,豈能連王窩都讓人端了?

且不說,朝廷重兵把守的太原、真定都失陷,就說中原何處不陷戰火,不遭兵亂?如是狀態下,何處有王師,有多少?

就拿我們想方設法防御之磁州來、相州說,有君上親自綢繆,有宗澤、鵬舉兩代軍事家坐鎮,也才僅僅略優他處,而且處于自保且吃力狀態。正是磁、相防御得當而奏效,才使王爺所膺節度使之節制范圍,暫時免遭涂炭。

這說明,不是王爺不能為,是朝廷太遲授權王爺。

如今,縱然王爺軍事大才,也“巧婦難為無米之炊”也!

“如此說來,的確是這么回事。看來,你的分析的確與我一致。那咱們如何是好,怎么辦?”

“汴京無解,王爺。然而,你作為皇子、皇弟,肩負不可推卸的責任。就算再難,也要盡力而為。世上的大事,尤其改變朝野、動蕩天下之大勢大趨事態,往往有其自身發展規律。而某個人,某股小勢力,自然無力阻擋,無以回天。是故,我意,王爺盡力了,就可以。至少,吳央就不會責怪王爺了。而天下子民,也會看在眼里,記在心上,從而也不會責怪王爺的。”

“嗯,說的是。那我,從現在開始,就努力籌備著。你再休息一會,我走了。”

王爺走了,吳央繼續睡,真的太疲倦了。

不日,報12月初二,靖康帝再次御駕金營,親自向金人呈奉投降國書。

從11月,報金人重兵圍困汴京,到潤11月,再到12月中旬,靖康帝、太上皇催康王回京手詔,送達五次,每次都有各種理由。往往干脆皇詔、太皇詔一起來。別的消息都封鎖,就命康王回京詔書,暢通無阻。而且,關于皇家的事,一概如實知照,朝廷另文附帶于詔書中。

——無論什么詔書,只要涉及“回京”,一律不能奉詔!

這是吳央再三陳述理由,再三強調后,總算與王爺達成了共識。

果然,王爺12月初二夜所夢,18天后得到驗證。

12月20日,有湯陰走騎,報京城遣秦舍人至。

由于近期京城消息,除了是金人意圖,由朝廷送出的,其他消息很久不通,節度府上下都很吃驚。王爺馬上派騎兵,前往迎接。

來人叫秦仔,乃武進士,獲靖康帝授于忠翊郎(正九品御前侍衛)。

12月初二日,正大雪,皇帝到金營遞交了降書。回宮后,御駕瑤津亭,派遣秦仔等,傳皇上口諭。口諭曰:命康王為河北兵馬大元帥,統帥全軍。詔書抵達之日,即刻召集朝廷王師勤王。若逾時不見蠟丸,則依口諭奉詔行事。

秦仔傳達完口諭,繼續陳述大致情況。

皇上,主要是請大王起兵。接著,皇帝憂慮秦仔可能不達,又一起回到親兵營,于當日,同時派遣八人,并且要求,各自單獨走。他當晚乘金兵換防間隙,用繩索下城。然后頂風冒雪,犯險阻路。期間每每逢金人,次第躲避,先后由鄉間小道,渡河前來。

接秦仔后,陸續又到達六個,靖康帝派遣的秘密信使。所言基本與秦仔一致。都言之,皇帝同日先后派遣了八個信使,其中一個懷揣蠟丸詔書。其他人都傳旨靖康帝口諭。已經到達的七個,都說皇帝單獨召見,誰也不知道詔書在誰那。他們都說,因為出城后,一路處處金兵,行動十分艱難,而且沒有馬,只能步行。他們已經是日夜趕路,還是來遲了。

既然共八個,前七皆非,最后必然也。其實,王爺從第一個信使,秦仔到達開始,就著手準備開帥府、招王師事宜。但等詔書到達,馬上執行。也準備再過幾日,還不見詔書的話,就奉口諭,行使皇命。

12月24日夜,最后一個信使到達。衣裳襤褸、渾身是傷、饑寒交迫、奄奄一息。一見康王,指指身上,就暈厥過去。

康王命手下,脫下信使的外衣,欲將自己的大氅脫下,將其裹上。藍珪趕緊阻攔,馬上脫下自己棉衣,給信使穿上。吳央已經叫來軍醫,先把脈再說。軍醫說,無大礙,只是皮外輕傷,外加過于疲勞、饑餓所致。王爺命準備米粥,準備浴湯。

吳央先備下溫開水,叫人幫助喂下。這才拿過信使棉衣,一寸寸探摸過去。終于在左側之腋下略下方處,摸到了一顆丸子。便要藍珪,取來剪子與針線。待拆線取出蠟丸,交與王爺。接著就把拆口縫合,叫人將半濕的棉衣,拿去烤干。

王爺從蠟丸中,取出黃絹手詔。黃絹長寬約四寸左右,絹上靖康帝親筆,字跡細小然而十分清晰。詔曰:“知卿起義勤王可除卿兵馬大元帥陳亨伯元帥汪伯彥宗澤副元帥應辟官行事并從便宜後空處家中安樂無慮前日賜錢五千緡”(古文無標點,自然無斷句。)

譯文:(知卿,即卿知。知,主管)你主管起義勤王。可以(適合)除你兵馬大元帥外,陳亨伯為元帥,汪伯彥、宗澤為副元帥。應當避開官府(指朝廷)行事,并且以后權宜行事,彌補空虛薄弱處。家中(當指康王府)安好,不用掛慮。前日剛賜予(你家)五千緡(錢)。

王爺讀完詔命,憂形於色,愴然而涕泣。少頃,步出府第,南望皇帝宮闕方向,行謝恩大禮。翌日,消息迅速傳出,凡獲悉軍民,皆,大歡悅。

懷揣蠟丸詔書的,經救治、調理后,醒來了。王爺問其經過,經他陳述,才了解了具體情況。

他叫劉定,是山西人。原是種師道麾下親兵。種帥去世前,命持他手書,到皇帝那報到,當皇帝親兵。皇帝于12月初二晚上,命他自京城,攜帶蠟丸至相州。吩咐哪怕拼了命,也要將蠟書送到相州交給康王。他受命后,知道事關重大,就把蠟丸縫進棉絮里。然后乘夜,從城墻角落僻靜處,用繩索滑下。而后經過千百歷險、千辛萬苦,總算不負使命。

接著,王爺問汴京具體情況,并且問他們,各自對是否可能,通過勤王,解救汴京之圍。劉定認為應當勤王,秦仔認為不可勤王。再問其他六個,回答可否的,基本對半分。但共同點是,全部一致口徑,陳述金兵圍城強勢,皇帝、皇家危急。尤其秦仔,“至論京城之圍不可解。”

其中說到,金對雖已經居住皇宮外的皇家女人,借口“已從良者亦要之”,一個也不放過。汴梁府便散遣公吏捕捉,巷陌店肆搜索甚峻。又索教坊伶人、百工、伎藝,諸色待詔等。公差對此,口口聲聲“奉命而已”。滿市號慟,其聲不絕。

王爺聽完匯報決定,他會另外派人,設法給皇帝回話。命八人全部留下,以秦仔為主講,到附近各州縣府,各軍營宣講。主要介紹與分析,汴京目前情況,與發展態勢。

12月25日,康王趙構,開大元帥府。傳檄文,昭告天下。

即,將節度府改為大元帥府。遵命以陳遘(字亨伯)為元帥,都統制;汪伯彥、宗澤為副帥,副都統制。另外,大元帥命岳飛,即刻率王師調防帥府。為大元帥麾下,神武前軍統制。

大元帥麾下設,神武前.后.左.右.中——五軍。

除岳飛為前軍統制外,其他虛位以待。

同時,即刻以大元帥詔書,發送中原各地,招師勤王。命各軍可率部,至磁州軍營,向副帥宗澤報到。亦可率部,至相州安陽,向副帥汪伯彥報到。

開帥府不久,報陳遘.陳亨伯元帥,于所鎮守之中山(定縣)被殺。全家近20人,全部遇難。從被封為元帥,到為國捐軀。連大帥府,都沒有到過,實在令人難以接受。王爺為此,閉門絕食一天。設香案,遙為祭奠。

帥令發出近月,僅僅幾路人馬陸續前來。向宗澤、汪伯彥,大元帥報到的,都有。連同鵬舉六千余人馬,原節度使護衛千余人馬,共湊齊萬余人馬。就是說,來者幾十、幾百、上千人馬的,都有。攏共來了,不到五千人馬。

大元帥,啼笑皆非。

北宋王朝,怎么地演繹著,立宋以來的抑武揚文,到了1125年陰歷12月23日,更立靖康朝時,在冊兵員人數高達200萬,實際也有禁軍加邊軍30萬,還不算各地方鄉兵。

靖康朝僅僅年余,截至1126年陰歷12月25日,康王受命危難之際。手握“天下兵馬大元帥”帥印的康王,所號召集結的勤王之師,竟然絕大部分已為國殤,能夠及時趕來的,僅僅區區萬余人。

殘酷的靖康元年秋冬,宋、金之對抗戰役,慘烈地奪去了數十萬將士的性命。同時也令數十萬家庭,卷入無邊的災難。

——哀哉!靖康潑天禍,將士與國殤。

汴京,金人搜刮日緊。金人開出的犒師財物是:“今議和,須犒師之物:定犒軍費,金一百萬錠,銀五百萬錠。絹彩緞各一百萬疋(同匹),馬、駞(駝)、騾、驢之屬各以萬計。須于十日內,輪解無闕……”

時,宋、金朝廷官銀,基本通用白銀計量,以五十兩為一錠。每錠金作價五~八錠銀,隨市浮動。每錠銀作價兌銅錢百貫文(一貫,一兩銀)。民間也流通,一至五十兩不等銀錠。

金一百萬錠,銀五百萬錠。天文數字!

金一百萬錠,按最低金銀兌換計,折銀也是銀五百萬錠。金銀共計,銀一千萬錠。

一錠為50兩,百萬錠為5000萬兩,千萬錠是多少?五千萬兩之十倍也!

五萬萬兩白銀,五個億!

面對強軍壓境、兵臨城下,宋廷只能耳提面命。雖然無法做到,也傾力給予。

靖康元年潤11月27日,“金人索郊天儀物、法服、鹵簿、冠冕、乘輿種種等物,又索犀象、寶玉、藥石、彩色、帽幞、書籍之屬。人擔車載,徑往供納,急如星火。”

12月初二,靖康帝奉上降書。剛回,金次日就派使者入京城。“檢視庫府,拘收文籍,欲盡竭所有犒諸軍。”即,大搶大搜之前,先派人摸清財產底細。

12月5日,金人移文汴梁府,索良馬一萬匹。汴梁府張榜以告:“自御馬而下并拘籍,隱藏者全家并行軍法。許人告,賞錢三千貫。在京除執政侍從,卿監郎官,許留一匹。”

自此,士大夫跨驢乘轎,更有徒步者。因而,導致京都馬群空空如也。

宋朝的有關部門“督責甚峻”,御史臺、大理寺、汴梁府四處捕人,無論王公貴戚、將軍家屬,皆大刑伺侯。按戶、按人頭、按級別,交金納銀。平時,宋朝官僚的效率很低.現在,有城外金軍長刀大矛抵著,反倒政府秩序井然,效率變得極高。

21日,金人迫靖康帝下詔:“金軍兵已登城,斂兵不下,保安社稷,全活生靈,恩德至厚。今來京城,公私所有,本皆大金軍前物,義當竭其所有,盡以犒軍。”

至此,可見金軍放回靖康帝的真正目的,讓這位已經投降的皇帝,當他們的斂財主人,替他們收錢。

于是,京畿保甲盡充差役,三衙使臣分地監督。開始從京師左藏庫、上四庫,搬金取銀拿玉帛。整大車整大車運往金營。

12月30日,金人索要“凡法駕鹵簿八寶九鼎車輅(皇帝、皇后、皇宮用品)……”于是,監官吏、尚書省吏人,秘書省文籍吏,國子監印板吏、及陰陽傳神待詔等,領命而節次送去。

八寶,這里指,天子八種印璽的總稱。八寶本意是,藏傳佛教中八種,表示吉慶祥瑞之物,依次為:寶瓶、寶蓋、雙魚、蓮花、右旋螺、吉祥結、尊勝幢、法輪。

九鼎,相傳夏禹鑄九鼎,象征華夏九州。九州代指華夏中國,九鼎代指皇權。

鹵簿,皇帝、皇后儀仗用品。鹵簿,分大駕、法駕、小駕三種。

而后數日,金人根括不息。“太常、大晟、明堂司天監等處,巨大禮器和青銅器物皆被搬空,“雖至重大者,亦并力扛舁(玉聲,抬意)而去。”

轉天,金人又索取藏書經卷,特別是蘇軾文集和《資治通鑒》等書,金人指名取索。不僅把秘府藏書搬空,開封府還把城內的書店全部封門,然后把里面的書都運往金營。

12月24日,在索走數百萬匹絹緞帛之后,金人揭榜于市,再取一百萬錠金和五百萬錠銀,要汴京的宋人“盡行輸納”,否則就殺頭。“士庶睹榜,頗懷憂懼。”于是,嚴命之下,“一城騷動,皆搬運金銀之人,絡繹于道,士庶相顧,莫不慨嘆。”

而金人那邊,卻幾千車,幾千車地,連綿不斷地,往北運送人物、財物。每天、每天地,抓人抓夫搬運、趕車。

依然繼續索要,依然拼命籌措……

皇宮告罄,就連皇家園林“艮岳”,也因予民取暖而寸草、片木不剩……

京都這樣的被盜搶程度,歷史上絕無僅有。靖康之難,汴梁建城以來,最大的一次大災難。

——嗚呼!靖康潑天禍,趙宋皇宮殤,趙桓無盡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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