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萼  35、翦刻彤云片

類別: 歷史軍事 | 天萼 | 靜好居   作者:靜好居  書名:天萼  更新時間:2013-04-17
 
王爺書房,吳央又當茶藝師。大家一邊品茶,一邊歡顏笑語,氣氛很是融洽。

紅玉又提起之前于酒宴上的話題,問吳央該怎么辦。吳央收斂笑意,漸漸嚴肅說:我能夠確定,你們彼此適合。可我不能確定,你邂逅韓將軍以后,是否會愛上韓將軍,所以,我當時沒有明說。看來,姐姐是心里更加有他了,不然,就不會問我怎么辦了。我說點個人看法,僅供你們參考。

我認為,真愛,是沒有附加條件的。

人生,最重要的一環,就是有愛、被愛。只要有那么一個人,與自己彼此相愛、相守。縱然結茅廬而居,縱然粗茶淡飯,也能夠品味出,人生之赤橙黃綠青藍紫,從而感覺到,自己生活得甘之如飴。反之,縱然金滿山、銀滿樓,抑或權傾朝野、不可一世,無愛又如何?尤其女子,無愛婚姻,則逃不過郁郁一生。

是以,玉姐姐,如果你愛了,就不要在乎名份什么的。再說,如果韓將軍的心,裝滿了你,他自然裝不下別的女人。因為他不是那種,可以愛女人多多益善之主。我可以肯定,他是一個對愛情專一的人。這,既是人品,也是個性使然。

另外,玉姐姐,人們之所以再難再苦,也會支撐著活下去。除了求生存,乃人之本能外,很重要的一點,就是有無窮無盡的明天,可以期待。明天,對每個人來說,都充滿著未知數。是故,明天,是天地間最大的吸引力。

誠然,倘若你年輕十歲,當然可以涼水泡茶慢慢濃。如今的你,正處曼妙年華,一寸光陰一寸金哪,我的好姐姐。所以,吳央不是要對你賣弄什么,而是心里急切想說服姐姐,急切地希望,姐姐能夠早日得到幸福與溫暖——好了,玉姐姐,我只能對你說些虛的、玄的。至于實際的,真的要靠你自己把握。

“我知道了,吳央。你還別不信,姐姐我就聽你的。”

“那太好了!韓將軍,好酒一壇,不能忘了,要兌現的哦。”

“不會忘記。不說一壇酒,十壇、百壇也不為過。”

“就一壇,多了不要。一,代表一心一意也,呵呵……”

“我說吳央,多了給愚兄我呀,真是的,喜酒呢!”

“鵬舉兄,玉姐姐不會少了你的,放心吧!”

“王爺,怎么咱們沒有份啊?”宗澤湊趣。

“你也放心吧,良臣忘了誰,也不會忘了給你喜酒一壇的。”王爺喜上眉梢。

“唔,這我相信。吳央說的對,良臣是個感情專一的人。豈止對愛情,對其他也一樣,篤守忠貞與誠信。”言罷看了吳央一眼,對王爺道:“王爺,你這個近身侍衛,不知道要什么樣女子,才能夠匹配得上。他今年已經15歲了,明年便可以談婚論嫁了。王爺身邊的人多,可要關注一下,看看誰家女子,有此幸運。”

剛喝水的鵬舉,聽罷“撲哧”一聲,噴了一地水,趕緊背過身去掩飾。紅玉趕緊抬手掩嘴,擔心露了破綻。韓世忠則,看看這個,看看那個,一頭霧水。

王爺忍俊不禁,咬唇含笑。少頃道:“將軍有所不知,吳央早已心有所屬,用不著咱們掛心啦。”

“哦?吳央,能否對老夫透露一點,是誰家女子?能夠得你入眼,定然妙人也!”

“可以告訴你,將軍。我不是要娶了,我是要把自己嫁了,賣了。即,亦嫁亦賣地,給王爺當侍衛了。呵呵,玩笑了。真實情況是,正如將軍所言,要我入眼、入心,真的很難,很難。我的原則是,寧缺毋濫!所以,也有可能,今生要清守一生啦!之前因為擔心,有人會找我談婚論嫁,所以對王爺說,早已心有所屬。其實,還真是心有所屬。因為我曾經得一夢,夢見自己與人情定三生。所以,我在等待,等待彼此不僅相見,還會相愛。因而將軍,感謝你一直以來,始終對吳央,予以父兄一般的關愛之情。鑒于我情況比較特殊,將軍只要祝福我,就好。”言罷,她對王爺暗示地微擺了一下頭。

“老將軍,時間不早了。我看,大家都休息去吧。吳央暫且留下,一會就好。”

遭了,又要忙到深夜。她才不信,什么“一會”能夠放過她。

待大家走了,王爺道:“各方都催的很緊,看來無法再推辭。所以,我已命朱勝非草撰策文,告天命;命滕康草撰赦文等。待他們寫好了,你給看一下。另外,可能明天就要決定地點了。我們到底哪里舉行大典好?汴京、濟州、南京?”

“大文,我會看。至于地點,君上應當自己決定。”

“我還沒有即帝呢,你就開始變了。看來,今晚要說個明白,不然,我寧可讓人罵去,也不要做這個皇帝。剛剛你對宗澤說什么:‘也有可能,今生要清守一生。’這是什么話。不是說好了嗎,我等你十八歲,你十五了,我再等你三年。”

“是嗎?那是你說的。我的原話是,時間上,要等我十八歲后,再看情形。至于我不想多說什么,因為你就要成為皇帝了,我自然會有心里壓力,不能、不敢隨便說話。”

“我就是擔心你會這樣,所以我說今晚要說清楚。一是等你十八歲,不能再改變。二是你保證與原來一樣,朝廷之上,分君臣。回到二人空間,我們依然是原來的我們,必須暢所欲言,不許有隔閡。要不,連你都疏遠我,我真成了孤家寡人了,真沒意思。”

“君上,我保證不了。因為你是皇帝,許多事情可能就會不管不顧。就算十八歲成了你實際上的女人,如果你沖破我能夠忍受的底線,造成我對你完全失望,那我不是死在你面前,就是離你而去。”

“那好,說說你的底線是什么?如果可以,我現在就許你。”

“如果你認為不可以呢,怎么辦?所以,還是不說為好,免得我今晚就失蹤。”

“無論什么,我皆許你。這,可以了吧!”

“這樣,還差不多。反正我,心底無私天地寬。我先聲明,只要不是底線,無論我說什么,都僅僅是供你參考。就算十次有九次我白說,我也不會介意的。我先回答你的關于地點問題,好不好?”他點頭,她道:既然一定要回答,我意,南京好。既然是祖宗陪都,定然有祖宗庇佑,保佑你順利登基。何況,只是你即帝之都而已,可能不久,我們又會呆不下去。

至于汴京,有過太多的悲傷往事,尤其靖康之難,悲痛之事罄竹難書。皇宮也必然氤氳著歷朝歷代宮人們的陰氣,尤其是亡國之都,我心里無法接受。這是從心理角度說。因為心里感受很重要,往往會影響我們的許多傾向性。

如果從防御等方面說,我建議你抽空,仔細研究一下汴梁的地理位置,就會清楚。后唐失去十六州,致使中原失去天然屏障。現在,靖康朝又將黃河以北大片區域,劃歸金國,以黃河為兩國疆線了。而金人總是乘黃河冰凍季節,放馬南下,所以,黃河不僅不是天塹,而是成為邊境線了。

是故,綜合看,汴京不宜作為,我新朝京都。宗澤所言,將來迎你回故都,只是主觀情感所致,并不客觀。但是,我們同意他駐防汴梁,卻十分重要與必要。不僅汴梁,黃河南岸一線,都要保持重兵把守。比如你讓川蜀三大將,立即返回,命他們一定要嚴防死守,就是英明決策。

另外,既然說了,我就多說點我個人看法。

我們的帝王業,是要靠我們自己打拼的。即帝只是開個頭,以便名正言順,領導子民中興大宋。也就是說,你的帝位,不是宣和帝,抑或靖康帝給的,也沒有前朝為你舉行登極大典。是以,假如之前算北宋時代,那么從你開始,就是南宋時代。因為你是在靖康朝亡國的情況下,為匡復而稱帝的,也是南渡后稱帝的,而且可能還會再被迫,再往南。

因而,你既是宋十帝,更是南宋開國皇帝。因此,我不愿在北宋京都的廢墟上,修建我們的皇宮,更不愿在原來的宮闕下,重溫先人的悲歡。我們應當新建帝都,以遺子孫后繼。至于選擇哪里,屆時自會水到渠成的。

總而言之,我對你有信心。因為你不是宣和帝,也不是靖康帝。我感覺你身上有你遠祖,即開國之祖,趙匡的真傳。宋太祖以軍事家、政治家、武術家之天賦,藉天賜良機,建立宋朝,結束五代十國戰亂局面,成就偉大帝業。你在軍事、武藝、文藝方面皆很有天賦,尤其政治嗅覺十分敏銳,堪稱一流政治家。成為大元帥前,已經見長運籌帷幄。成為大帥之后,更顯擅長縱橫捭闔、統治有道、威震四方。是故,你一定會成為南宋,最偉大的開國皇帝。

另外,你不會孤軍奮戰,也不會孤家寡人,因為你擁有我。我不會讓你,成為那樣的帝王。那么,我會是什么樣子的呢?

她想起八仙呂洞賓輸導給她的一首,后世人寫的詩賦,便也象八仙呂,那樣朗誦。

我記得有人這么比喻而描繪過:如果你是一株參天橡樹,我就會是你近旁的一株參天木棉。同樣以樹的形象,永遠與你站在一起。“根,緊握在地下。葉,相觸在云里。每一陣風吹過,我們都相互致意。我們分擔寒潮、風雷、霹靂。我們共享霧靄、流嵐、虹霓。仿佛永遠分離,卻又終身相依。這也是偉大的愛情,堅貞就在這里:愛——不僅愛你偉岸的身軀,也愛你堅持的位置,足下的土地。”

——她滿懷深情地,朗誦到這里,伏在案上,哭了。

他把她橫抱自己腿上,一邊用手抹去她臉上的淚水,一邊自己的淚水又滴她臉上。

她索性轉身將臉深埋他懷里,雙手纏到他背后,緊緊箍著他。依然無聲地,用力哭,死命哭……

她自己也莫名其妙,為什么會這么動情,這么傷感。可能真的是太累太苦了,回想整整一年時間里,她就幾乎沒有好好睡個夠,吃個好。整天象個救火隊員,始終高度運轉。

他暗忖,他懷抱的,豈止是一個美麗、溫柔、聰慧而八面玲瓏的小女人,她的絕頂天才,簡直就是他的天予至寶。

良久,他道:“好了,寶貝。我們不哭了,好不好。我知道,你為了我,做的好辛苦,也愛的好辛苦。連我都受不了,何況你。唔,你總是說,要我乖乖的,你也要乖乖的。我暈,我怎么象你一樣說話了?唉,都被你給同化了。我的小女人,你個兒小小的,個性卻強強的。宗澤要是知道你是女子,一定會暈倒。小小女子,怎么可以這么厲害?唔?”

見她終于停止哭泣,在他懷里蹭淚水。他拉開她的小手,讓她坐起來。道“很夜了,可是我們還沒有討論完,明天肯定沒有時間,說我們的悄悄話了。可是,你不把話說明白,我會睡不著的。你先說說,你借燭臺說事,還有一層意思,是針對我的,對不對?如果我沒有猜錯,你是要告訴我,同樣一件東西,或同一件事情,可以因角度不同,層次不同,目的不同等等,而有不同的理解與說法,而且無所謂對錯。一定要判個是非的話,但憑自己取向即可。是不是?”

她聽到這里,突然站起來,退兩步,凝視著他。思忖,他果然思維不同凡響,連這么隱藏的意思,也能夠挖掘與概括出來。

“君上,你真的令我很欣慰。我本來想,看看你是否會因此多想一層。如果是,那么我們就此討論一番。如果不會,就算了。權當為朋友聚會,助興了。既然你如此睿智,那其實也不用多說了。可是我還是不放心,所以想知道,你到底會怎么做。比如說,大典后,緊接著就面臨封賞與任命問題。所以,無論你需要與否,我都想提個醒。”言罷,看著他。

“你說,我聽著呢。”見他溫和的神情與語氣,她放心道:我希望,你始終不要讓你的朝廷,只有一種聲音。長江水清,灌溉了兩岸農田。黃河水濁,同樣養育了兩岸子民。黃河會每每泛濫,長江同樣會每每釀災。哪泛濫,哪釀災,你治理哪,讓其繼續灌溉、繼續養育就好。所以,朝廷之上,始終保持有多種聲音,你才能兼聽則明。猶如對待兩川,泛濫乃自然規律,關鍵看能否正確疏導。一般地說,哪種聲音太高,就不著痕跡地打壓一下。

比如,朝廷大員與封疆大吏,可以三五年,互相調換一部分。

比如,樞密院最高長官,絕對不能或單文或單武者擔綱。一定要既曉暢軍事,經歷過披堅執銳、戎馬馳騁,又曾經進士出身的才行。如果一時沒有合適人選,寧可虛位。可同時任命兩個副的,使之文武能力互補。

比如,耿南仲之流,我曾經說過,你不要親近他們。但他們作為三朝老臣,朝廷初立,還是需要的。所以,你的提綱我看了一下,大典準備讓他主持,我沒有意見。可以后,你可以給他很高的封賞,卻不能給他實權。寧可養著作擺設,反正他們也很老了。

比如,偽廷大員,除了呂浩問,都要默許殺之。說默許,是因為根本不用你下令。一旦新朝建立,那些鼠輩,就會被憤怒的將士給滅了。而如何對待偽帝,宗澤的看法是對的,而且比他說的時間還要延長,新期還應當給予高官厚爵才是。如此等等,不一而足。

另外,君上將來要善于放權。大事小情,讓六部忙去。不然,就算你累到吐血,也忙不完,忙不好的。不管哪方面,但凡三步曲,決策把關、過程監督、結果有數。

唉,你瞧我,越說越離譜,好象指導你似的。其實,我就是太擔心、太牽掛。因為我既無權讓你脫身,又不愿你太累,所以才胡思亂想來著。

——說到這里,她閉嘴,盯著他。

“你說的很好。你曾經說過,你是我的又一個小腦袋,是我的個人智囊與軍師。所以,任何時候,你都要負責的,不能偷懶不管我的。現在,你說說你的底線是什么。不然,屆時我怎么死的我都不清楚。請你記住,我們永遠是一體的。如果你死了或離去了,我絕對活不了或者活不好!”

見他一臉真誠,又一臉嚴肅地如是說,她懔然了。道“不急的,要不以后說吧。”

“不行,就現在說,除非你想急死我。”

她于是,說了她的“底線”……

“原來是這樣的底線啊,你沒說之前,嚇壞我了。我完全可以許你,而且毫不猶豫。我今生,絕對不會抵觸你的底線,更不會沖破。我不會投降,也不會和議。敵對方乃侵略者,還有什么可議和的!?至于你要保誰,你說一聲就是,我一定幫助你保他。這樣,可以了嗎?”

她嚴肅道:“但愿,你不要忘記,你對我的承諾!”

“我會讓你用一生,來鑒定的。為了你不出意外,我沒有什么不能做。”

“好!我知道了。如果你經得起我一生的鑒定,我定然會用一生,好好愛你!”

他一把拉過她,緊緊抱著“愛我,你不會后悔的!”

“我也是,不會給你,因我而后悔的機會的。”

說到這里,她心下說:大唐元稹有詩曰“翦刻彤云片,開張赤霞裹。”你現在算是被一片赤云紅霞包圓了,我必得要剪裁一角,鐫刻難忘。免得你,可能只見紅色,不見黑色,忽視綠色。

她知道,他們即將離開濟州。與她相擁的這個男人,就要成為皇帝了。為了這一天,能夠給他一個難忘的禮物,她已經籌措、籌備了很久,很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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