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萼  120、山水有清音-13

類別: 歷史軍事 | 天萼 | 靜好居   作者:靜好居  書名:天萼  更新時間:2013-08-02
 
120、山水有清音——偽帝張幫昌

金人拔營回師北上,偽楚朝廷立即陷入癱瘓,越來越多官員罷朝。//陸續有人前來濟州,奔康王大帥府。他們對張幫昌的稱帝過程與評價,褒貶皆有,但不認可卻是一致的。滿口“偽楚”如何,“偽帝”怎樣。

張邦昌,字子能,45歲。永靜軍、東光(河北、阜城)人,進士出身。歷任禮部侍郎、少宰、太宰等職。靖康元年初,曾經與康王一起出使金營議和。之后,任河北路割地使,朝廷主和派主力之一。

滅宋是金人的既定方針,所以盡管宋朝君臣,對金人俯首帖耳,金人還是決意廢黜靖康帝。靖康二年,二月12日夜,宋朝使者從金營回來,在京城中散發金人檄文,令軍民人等推戴張邦昌為帝。有異議者可別具狀書,但不許藏匿趙氏,有敢藏匿或拒絕赴會者,以軍法從事。

第132章百官到秘書省議事。等人一到齊,就鎖上了大門,并派士兵把守。他先說了金人屬意張邦昌一事,并且率先簽名,表示擁戴,其他官員見事已至此,只好隨著簽名。因為,孫傅、張叔夜等,以不立張邦昌請奏,已經被押金人軍營了。

所以,有長吁短嘆而不敢拒簽的,也有拍案而起奮力抗爭的。

王時雍、徐秉哲、吳幵、莫儔與范瓊等,卻謀立異姓,欲為佐命勛臣。

一位叫寇庠的低級官員厲聲反對說:“二百年趙氏天下,豈可改為他姓,我寧死不肯附議,愿殺愿剮,悉聽尊便。”旁邊一位士子大哭道:“我愿和他同行。”

監察御史馬伸道:“我身為諫臣,豈能坐視,不吐一辭!當共入議狀,乞存趙氏。”

中丞秦檜,之前也曾經慷慨陳辭:“世之興亡,必以有德而代無德,以有道而易無道,然后皇天佑之,四海歸之。若張邦昌者,在上皇(指宣和帝)時附會權幸之臣,共為蠹國之政,今日社稷傾危,生民涂炭,雖非一人所致,亦邦昌為之力也。天下之人方疾若仇讎,若付以土地,使主人民,四方英豪必起而共誅之,終不足以為大金屏藩矣。如必立邦昌,則京師之民可服,而天下之民不可服,京師之宗子可滅,而天下之宗子不可滅也。”書畢即稱疾致仕。

金人大怒,拘捕了秦檜及太學生30人,博士、正錄10員,又下令百官作勸進張邦昌表文。眾人推禮部員外郎吳懋草表,吳懋稱疾不肯執筆。

然而,自有勸進表文。如,莫儔等人在勸進狀中,就無恥吹捧張邦昌:“伏惟大宰相公名高今古,學通天人……”

于是,金人認為時機成熟。按金人策發,通過之前的“內推外扶”,廢靖康帝,立邦昌帝。國號“大楚”,定都江寧(南京)。

三月七日,張邦昌行登基大典這天,文武百僚、僧道軍民等會于尚書令廳,上午十時許,金人奉冊璽來,使者及隨從約五十多人,后邊衛隊數百人,一律騎著白馬,態度倨傲,盛氣凌人。張邦昌自尚書省上馬,至西府門。中午時分,儀從導引他到宣德門外的闕門下馬。登基大典,由金人曾太師主持。禮畢,張邦昌步行到御街跪拜,接受金人的金冊。

《冊文》曰:太宰張邦昌,天毓疏通,神資睿哲,處位著忠良之譽,居家聞孝友之名,實天命之有歸,乃人情之所溪,擇其賢者,非子而誰?是用冊命爾為皇帝,國號大楚,都于金陵(南京)。自黃河以外,除西夏封圻,疆場仍舊;世輔王室,永作藩臣。

金人不但為張邦昌,定好了國號、都城,而且規定了他的職責是“永作藩臣”。這就是說,張邦昌除了老老實實作傀儡外,沒有任何權力。

初七這天,天色十分暗淡,烏云蔽日,陰風四起。百官想到家國破碎,從此要屈節異姓,各個容顏沮喪,毫無喜慶之色。張邦昌的臉上,也有些掛不住。更有一批老臣,嚎啕大哭,可把邦昌給為難壞了。

一切都照金人的安排,具禮如儀。等金朝使者走后,張邦昌又接受了百官朝賀。此時的張邦昌心緒不寧,面對百官說道:“本為生靈,非敢竊位,如不聽從,即當歸避。”

當王時雍領著百官再拜時,他拱手而立,表示謙恭。分封官職時,拜官皆加一“權”字。如,邦昌封:王時雍為權知樞密院事領尚書省,吳幵(堅聲)為權同知樞密院事,莫儔為權簽書樞密院事,呂好問為權領門下省,徐秉哲為權領中書省(宰相),等等。

張邦昌以為嗣位之初,應該推恩四方,籠絡人心,于是想宣布天下大赦。權領門下省的呂好問,問他:

“京城四壁之外,都為金人所占,大赦天下是指赦免哪個天下?”

張邦昌啞口無言,十分難堪。

然而,邦昌在金人扶植下登了帝位,受其約束,不敢違背,唯有言聽計從。金方派人來取北宋宗室,徐秉哲下令城中五家為保,不得藏匿,搜索到宗室三千多人,都押赴到金營。

其中,濟王夫人曹氏,因害怕而躲藏到別處,被偽朝廷找到塞入衣柜中,抬出城外。開封府官員竇鑒,看不慣這種粗野行動,當場自縊而死。

人質尚未送齊,金人又來催促金銀了。在東京城被攻陷的時候,金人索要京城戶口,汴梁府夸大了此事,報了七百萬戶。金人認為京城人口如此眾多,窖藏的金銀也必然可觀,于是下令以戶數擴交。汴梁不敢申辯,只好以實際戶數為準,隨財產多少分配數目,雖窮困的百姓,也多達金三十錠、銀二百錠、表緞五百匹,并且嚴厲督責,刻日繳納。

京城居民知道,即使把全部家產變賣,也難以湊夠這龐大的數字,干脆置之不理。金人也無可奈何。

鑒此,張邦昌雖懼金人,也擔心京城百姓的憤怒情緒,恐危及自家生命。在處理日常政務時,采取了一些權宜措施,也穿梭般地展開了一系列活動。

首先,不稱“朕”,見百官仍自稱“予”。規定百官面陳得旨為“面旨”、內批稱“中旨”、手詔為“手書”,還不御殿、不受朝。執政,侍從以上坐議,言必稱名,飲膳起居不用天子禮,遇金人至則遽易服。他將辦公地點設在文德殿(皇帝的辦公地點為紫辰殿和垂拱殿),將辦公桌椅西向放置(皇帝的座位是南向放置的)。他堅決制止朝廷官員,向他跪拜行大禮。當有的官員為了巴結討好而對其跪拜時,他必定“東面拱立”。凡此種種,都充分證明了他始終是與朝廷官員們,以同事和平級關系相處的。

三月十四日,邦昌致書金酋,懇免征催金銀。信中寫到:“仰荷大恩,敢不論報,雖割肌體,豈足能酬……遂全億眾于死亡。”

十五日,邦昌親往青城,拜見金帥,提出了“不毀趙氏陵廟,罷括金銀,存留樓櫓,借東都三年再遷江寧府,乞班師,降號稱帝,借金銀犒賞”等七項重要提議,并通過積極的外交斡旋工作,得到了許可。

十七日,邦昌命令尚書省張榜城中,就赦免囚犯、錄用官吏、蠲(捐聲,免除)免債務,發放賑濟、撫恤死亡等,逐項作了規定。

十九日,邦昌派國子祭酒撫慰太學諸生。自金人圍城時起,太學諸生困于齏鹽,膳食不繼,嬰疾(纏綿疾病、患病)而死者,每月不下數十人。邦昌命,延醫調治。

23日,邦昌親自致書金軍統帥,成功的將左丞馮澥、管軍郭仲荀、簽書樞密院事曹輔、太常少卿汪藻、禮部侍郎譚世績、中書舍人孫覿以及徐天民、蘇余慶、沈晦、路允迪、黃夏卿等,一干政治精英爭取回到了汴梁。前御史中丞秦檜等,曾經反對他當皇帝的態度最為激烈,他也沒有計較前嫌,同樣請求放歸。

同日,張邦昌致書金人,乞免括金銀。信中言明:“從政之初,民心離散,怨謗交興,邦昌恐以此主國,必致傾仆。”此時金人已搜刮到了足夠的金銀,也深知倘竭澤而漁,百姓鋌而走險,后果堪虞,于是順水推舟,答應了張邦昌的請求,停止搜刮金銀。

此外,他還殫精竭慮,請求遣還諸王夫人及諸帝姬,希望通過“曲線救國”的策略。因為當時有部分夫人的腹內正有孕,想為皇室宗族保全一絲血脈,可惜被具有高度政治敏感性的粘罕看破,沒有成功。

28日,邦昌聽說宣和帝、靖康帝父子要被金人押到北地。便使僭用天子儀衛、法駕,脫去龍袍換成縞素,率文武百官及城中的百姓,在南薰門擺設香案,面對囚禁二帝的金營遙遙祭拜,哀哀痛哭,聲淚俱下,一副為人臣子之耿耿忠心的樣子。

可是,當他到金營與他的恩人話別時,卻又要換了一副顏色,不敢造次。他穿紅袍、張紅繖,威風凜凜。王時雍、徐秉哲、吳幵、莫儔等,眾星捧月一般簇圍左右,儼然一位貨真價實的真龍天子爺模樣。

這天,完顏宗望,首先退師。宣和帝、寧德皇后及諸親王、妃嬪以下,乘牛車八百多輛,經滑州向北進發。

接著,四月一日,金軍完顏宗翰退師,靖康帝及皇后太子等,被粘罕軍,押解北上。大軍由鄭州進發。

其實,金人北撤時,本想留兵保護張邦昌。可權領門下省的呂好問卻拒絕說:“南北風俗不同,恐北兵不習慣南方的水土,必不相安。”

金人又說:“留一勃極烈,統兵如何?”

呂好問說:“勃極烈,皆是貴人,倘若有了差池,負罪不淺。”

金人于是,不留一兵一卒,邦昌也順其自然,并不爭取。

張邦昌見金人已撤,一面令人接管城防,一面張文天下:“天下承平,幾二百載,百姓安業,豈復知兵!乃者奸臣首結邊難,招致禍變,城守不堅,嗣居皇帝(靖康帝)越在郊野。予以還歸,橫見推迫,有堯舜之揖讓,無湯武之干戈。四方之廣,弗通者半年;京城之大,無居者三月。從宜康濟,庶拯艱危。”

幫昌帝,為人不齒。汴京忠義之士恥之,城中一個叫徐俯的致仕官員,新買一婢,名曰昌奴,偏偏在大庭廣眾之下直呼其名,使張邦昌難堪。

幫昌帝,也有奉承。工部侍郎何昌言,請求更名善言,其弟何昌辰,請求更名何知言,以避張邦昌之諱。

不齒也好,阿諛也罷,盡顯人性百態。

張邦昌被迫稱帝后,自知僭越。姑且不論,悻悻作態也好,真情實意也罷。其外對金人一味求拜,內于楚廷謹小慎微。就其言行舉止、所作所為,委實不易。可謂“里外受制,夾縫施政。”

張邦昌,按其言論,接受封位,是為了“本為生靈,非敢竊位。”

即,自視全心是為減輕傷亡與損失,爭取保護利益。亊實上,張邦昌政權是為“減貢”做了些亊,也是有效果的。

可張邦昌與徐秉哲之流,在靖康之難時,為偽政權“盡責”,聽金人號令,以“令坊巷五家為保”之法“取宗室”,只怕是無法洗脫“辱節”之論。

至于,邦昌與楚廷,乃外邦強加宋人,自然難除“偽”之定性。

粘罕、斡離不,撤軍后,楚廷更加失控,幾乎虛設。

張邦昌,只好接受呂好問建議,迎接孟氏入居延福宮,上尊號為“宋太后”,接受百官朝拜。可是,有人認為,這是張邦昌,依宋太祖趙匡,得后周以后,尊后周的符太后為周太后,并迎入西宮居住的往例,因此,張邦昌仍有代宋自立的野心。后來大臣胡舜陟、馬伸,又上書,要求凡政事,應取得太后之命令才能決定。張邦昌不得已,乃恢復孟氏元祐皇后的尊號,并請其垂簾聽政。

趙構祖父,宋神宗趙頊(須聲),傳位其第六子趙煦,即宋哲宗。其母欽成皇后朱氏。

趙構伯父,宋哲宗無子,傳位第十一弟趙佶,即宣和帝。其母欽慈皇后陳氏,即趙構祖母。

元祐皇后,孟氏。即,宋哲宗第一個皇后。因其封后于元祐年間,故被稱為元祐皇后。孟氏出身世家,是曾任宋朝眉州防御使、馬軍都虞候、贈太尉孟元的孫女。

這位孟氏皇后,很是傳奇。由于當時宋廷新舊黨爭正烈,孟氏是支持舊黨的高太皇太后,與向太后所立,所以總是隨著新舊黨爭,立而廢,廢而復,復又廢。尤其,宣和帝重新任用新黨蔡京等人,貶摘舊黨(元祐黨人),孟氏再受牽連,二度被廢。重回瑤華宮(被廢妃嬪出家居所)后,在“華陽教主”等法號上,加賜“希微元通知和妙靜仙師”之號,就這樣過了20多年。

高太皇太后,為趙構曾祖,宋英宗之高皇后。

靖康之難,元祐皇后,卻因禍得福。時年55歲的孟氏,先因瑤華宮失火,移居延甯(明聲)宮,后延甯宮又失火,只好出宮居住相國寺前之私宅,高世則(高皇后侄孫)府中。凡六宮有位號者皆北遷,唯孟氏以廢后而獨存。

金兵走后,門下省,呂好問,問張邦昌:

“相公是真要當皇帝,還是敷衍金人,徐圖后舉呢?”(相公稱謂,在宋代是有嚴格區分的。一般,高官、侯爵,大臣之類,方能夠稱之。)

張邦昌反問:“你這話是什么意思?”

呂好問說:“相公知道人情所向嗎?眾大臣所以推戴你,是因為懼怕金人兵鋒,而今金兵已去,相公還能風雨不動,安然無恙嗎?現在康王大元帥在外,元祐皇后獨存,豈非天意!為今之計,如若推戴康王,城中便為功臣。若為其他人所推,城中便是叛臣。為功臣還是為叛臣,在此一舉,刻不容緩。”

王時雍反對說:“今日之勢,已成騎虎,它日后悔,噬臍莫及,要深思熟慮!”

宋朝經此浩劫,宗室已俘掠殆盡,只剩下康王趙構,不僅率兵馬駐扎濟州,并聲稱要重整乾坤。皇帝位置,自然非他莫屬。

張邦昌權衡利弊,同意呂好問的建議。一方面派遣官員往濟州尋找康王,另一方面,降手詔,請元祐皇后垂簾聽政。等待康王即位,并追回先前自己發布的赦文。

四月七日,張邦昌派他的外甥吳何,與康王的舅父韋淵,帶書信到濟州,大意說:

臣封府庫以待大王,臣所以不死,就是因為你還在外邊呢!

接著,權吏部尚書謝克家,又奉張邦昌的命令,將玉璽送到大元帥府。

四月11日,元祐皇后垂簾聽政。張邦昌,則以太宰的身份退到資善堂。

至此,偽楚皇帝張邦昌,共在位33天,便退出“皇帝”的歷史舞臺。

從歷史角度說,靖康之難,導致北宋滅亡,金國占領北宋北方大片國土。由于尚處于奴隸社會晚期的金國,無法直接統治,已經處于封建社會頂峰的北宋國土。同時,也為避免遭受,北方宋朝遺民起義的直接打擊,金國通過在這些地區,扶植偽楚傀儡政權加以統治。因而,偽楚政權存在時間雖短,但卻是北宋、南宋兩個朝代,交替的重要事件,起了承前啟后的過渡作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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