純屬意外
第六章
李舉鵬會蒞臨小夫妻的套房,是相當不可思議的事!踢他們出來自立門戶以來,事業繁
忙再加上小夫妻三天兩頭往家里跑,實沒有來探訪的必要。何況只要撥一通電話,家中成員
哪一個不乖乖地到他面前報到的?
李、孫兩家由于家中小孩相戀而互有認識,在成為親家之后,李舉鵬天生沉穩得令人心
安的領袖氣質,連孫家的人也唯他馬首是瞻。孫家有三女一子,因性格太過迥異而幾乎各自
為政,沒有李家這般相親相融的緊密,但結為親家之后,情況改變很多,尤其孫家的小孩們
全心悅誠服地敬他一聲大哥,便可知曉李舉鵬列入關心名單的人又多了幾位。
他從不做兼善天下的事,只關心他的親人,并且絕不允許外人有一丁點輕侮。
今日他會前來,是因為由孫家最反骨、叛逆的孫琳琳那邊聽到一個消息,趁公事不忙,
親自跑來了解情況。對學業沒興趣,又對混黑道甚感無趣的孫琳琳,最后投身于偵探界;不
讓自己名頭響亮,卻又精通各種消息。還真給她走對了路,不枉兩年前他前去孫家調解這件
事,讓孫氏夫婦不逼女兒考大學,也讓她親口承諾不再當小混混的大姊頭。事情順利落幕。
中午來電時,她以她一貫吊兒瑯當的說話口氣道:
“其實一星期前就有人委托徵信社在調查束雅了,那個負責人員第一個找我問,我給了
小套房的住址與電話,不過并未再透露更多的事了。昨天最巧,同時接到兩宗委托,分屬不
同的人、不同的徵信社,一個要查束雅的完整身家;一個要查舉韶的完整身家,他們真的惹
上麻煩了嗎?大哥有空的話問一下,我回頭探采委托人的底,下星期傳真給你。”
他很懷疑這對小夫妻能惹出什么事,不過,當今天早上,風翔廣告公司的人員前來討論
公司產品的廣告訴求與預算時,蹦出來一名過分興奮的中年男子指著他的面孔追問他是否有
個小弟在表演時,他不免要皺起眉頭。這下子連星探也找上門了。這兩個小鬼是不是
嫌讀書打工、養小孩太乏味,不扯出一點事來玩不甘心?
“大哥,您怎么來了?”
嚇了好大一跳的李舉韶甚至來不及掩飾自己青了一眼的黑輪。這幾天不與大哥碰面就是
為了不讓老大看到身上有傷呀!偏偏四、五天來黑輪頑強地占據他眼眶,死不肯褪去。害他
被兒子當成卡通中那只賤狗嘲笑。
“你的臉怎么了?”李舉鵬推門入內,三點半光景,弟媳自然不在。他內斂的氣息消失
無蹤,全身散發的是危險味道。沒有人可以動他的家人!
“沒事,遇到幾個小混混!”
坐在床上的小李毓正在玩散了一床的相片,見到了他心愛的大伯父,立刻雙手高舉,呀
呀直叫,笑得好不開懷!比對他親爹還熱情。
李舉鵬露出溫柔的笑,抱起小侄兒,低頭親了下,不過他手上的相片卻令他凝目以對
“這是什么?”
“呀!”正在倒茶的李舉韶為時已晚地想起自己忘了收好某些暴力相片,而他的笨兒子
又正好抓著等人看。真的叫在劫難逃;也料定兄長必定聽到了什么風聲,所以前來插手了。
“大哥,這是我私人的事,沒什么的。只是一只瘋狗自詡為束雅的最佳男主角,跟前跟后又
把霸道使得淋漓盡致,天曉得我們與他才見過幾次面。我相信世上有一見鍾情的事,但不應
建構在掠奪他人妻女之上。”總而言之,就是有人硬要追求束雅啦;而他與人打架也打得十
分有道理。
李舉鵬低喃:“這人是周志深。”
由于與周氏一向有合作關系,所以也頗有聽聞那個周家大太子在上個月對一名女子一見
鍾情之后,斂了風流性,鎮日魂不守舍地想找出那名女子,似乎認定了那女子該是他命定的
女人。
而這種口含金湯匙出生的少爺們向來自命不凡,不知不覺中把掠奪當成必要手段,以為
女人們莫不為之臣服。
莫怪上回他來公司開會,眼中閃過一抹狂喜,原來是見到了束雅。他真是忽略了。
“你們向來沒公開已婚的身分嗎?”
“有啊!但是沒人相信,而我們不會閑到鎮日拿身分證四處現寶。信不信由人,我們并
不在意。”他從床上再拾起一張打架的照片,彈了彈,笑道:“希望這家伙進一步請人調查
時,可以查到我們已婚的事實。”
“我會與他談。”李舉鵬說著。
“不必,我可以自己應付。”
“你除了逗弄得他更火大之外,我不認為你會有什么良好的解決辦法。”
李舉韶詭笑著迎視大哥:
“少來了,大哥,我就不信您的和平談判中,不會有暗中動手腳整他的行為。我只是好
奇一旦他知道我們早已合法結婚生子后,還有沒有膽上門追求。”
死小子,依然那么的精。
“我只希望你們別讓其他雜事困擾住。”說著,心中開始明白那兩宗調查案子,可能也
是由他們的追求者所委托;畢竟這對小夫妻長得登對好看,有心人加以調查也不是奇怪的事
。“還有,拍廣告的事又是怎么回事?”
“你怎么知道?”這一點李舉昭就訝異了。不過仍是回道:“只有那個老伯自己在一頭
熱,我可沒興趣出這種風頭。老大,您消息靈通得令人懷疑我們身邊是不是出了小間諜。”
不善地瞄了瞄兒子,那小子正在用口水吹泡泡,他伸手前去戳破。再過幾年,這小子肯定是
個“報馬仔”。
“這兩方人馬我都認得,巧合得知這些事。其他還有什么我該知道的事嗎?”
“沒啦!也不過是一些小瑣事。”
“錢夠用吧?”
“夠呀,又沒什么機會去花用。”這個大哥如果不要那么維護親人,會更完美些。
“碰!”
巨大的關門聲嚇哭了小李毓,兄弟倆看向門口垂淚的孫束雅。
“怎么了?老婆。”李舉韶沖過去直問著。
孫束雅正要開始哭訴,在見到李舉鵬后,愣了愣,以濃重的鼻音問:“大哥今天怎么有
空來?”
“你怎么了?”李舉鵬抱著小侄兒輕輕安撫,關心地問著。
孫束雅委屈哭道:
“我被記一個大過,并且停學一星期在家中反省!我真不敢相信那個笨導師,以及笨教
官所下的決定!我居然連申訴的機會也沒有,就被按上了行為不檢、有辱校風,十惡不赦的
罪名!氣死我了!”所以在聽完審判后,她書包也沒收便一路哭了回來。莫名其妙被記過,
可是她品學兼優的生涯中一大污點;后來的抗議辭令造就了她一星期的“特別假”。真冤了
“走!我陪你去學校找你們教官談。”老婆被欺負豈能坐視?
“等等!改天我會偕同束雅的父母到學校去談,你們別去了吧。誰信你們小毛頭的外表
?如果一年多以來你們不斷說明已結婚的事實卻未被采信,前去談判即便能讓師長了解,他
們也會為了面子問題不肯在小輩面前低頭認錯,到時只會弄得更僵。我來出面才能討回公道
。”李舉鵬很實際地說著。見小夫妻已然冷靜了些,他嘆口氣:“先說說事情怎么會弄到這
種地步吧?”
“都是上星期天聯誼惹出來的啦!”她拉著老公的袖子擦眼淚。
“就是將小毓偷偷丟我床上那一天嗎?”李舉鵬不輕不重地戳了一下。難怪小毓的認知
產生混淆。
小夫妻心虛地點頭,大哥簡直明知故問。
“周志深兄弟心儀束雅,其中又以周志深最霸氣,不斷地對我們尋釁,后來自然是開打
了。不過我倒沒料到她們班上的女生會加油添醋傳回校園就是了。”實在不能怪李舉韶對小
女生不了解,畢竟他讀男校高中。所以沒機會去了解女人們無與倫比的傳媒功能。
孫束雅扳著手指:
“對呀,從星期一開始,先說我玩弄三個男人,讓他們為我打架;再來是周向榮的后援
會大肆宣染我與人同居的事;然后,再也沒有同學肯與我說話了。接下來就是昨天,有人告
到導師那邊去;那只菜鳥老師馬上神經質地去訓導處嚷嚷,然后今天傳我去訓導處,一張記
過啟事便往我臉上砸來了。他們甚至沒有聯絡家長,太過分了。”
“好,我明白了。”李舉鵬心中早已有了計量。
“我不想回去讀書了,念完這學期,我要在家中自修,明年自己去考大學,才不要替那
所爛學校的升學率增光!”
“課業跟得上就無所謂。”
“可以的啦,我教她嘛。奇怪,我們今年的生活怎么這么精采?”李舉韶溫柔地擦凈妻
子的臉。
“幸好我們結婚了,否則這些事情下來,不分手才怪。”
時間、空間,加上周遭人的煽動與其他人的追求,在在都是戀人的致命傷。至于有名有
分的夫妻,在死會的情況下,反而篤定多了,只要兩人沒有猜忌的機會,外人的小動作也只
是徒然。
出生八個月又十五天的李毓近來的活動量隨著他的食量,又往前暴增了數倍,而跌倒的
次數更是多不勝數。因為這小子開始不滿足于“爬蟲類”的生涯,開始努力進化為靈長類,
當然得付出相當的代價。
像此刻,第五次跌回地板后,他一張天使面孔蒙上黑煞的怒氣,依然不屈不撓地想抓著
桌腳立起來,結果,“撲”地一聲,厚厚的尿布再次成了安全氣囊,讓他的小屁股毫發無傷
地落地。
小家伙左看右看,最后看到了蹲在他身后的小母親,便理所當然地哭起來了,尋求母親
憐惜的一摟。
孫束雅沒有抱他,反而從口袋中掏出一根棒棒糖,以姜太公釣魚之姿,在兒子面前勾引
收效挺快的,小家伙馬上忘了哭,直往棒棒糖爬去,口中不停叫“ㄇㄤㄇㄤ”,口
水一路滴向圍兜兜而去。
“不給你吃!”孫束雅大嘴一張,含下了糖果。
“哇──”哭聲上達天聽,小娃兒更是加快手腳,爬入母親懷中,順利地站直身軀,伸
手往母親口手挖著,最后索性湊上嘴,獻上他純潔的處男之吻,就為了分享母親口中的糖果。
“死小子,敢偷親我老婆!”以食指成弓輕輕地了小李毓一下,將小小娃兒入母親
懷中去安息。
“你干嘛揍我侄兒?”一記鐵拳馬上伸張正義、將不肖小爹地一拳揍到床上去掛著。
尾隨在李舉韶身后的,除了李舉鵬,還有孫氏夫婦。他們正從學校回來。
孫束雅忙將口中的棒棒糖塞入兒子口中,急急道:
“怎么樣?有沒有替我討回公道?你們去好久,我一個人等得好無聊。”
今天是她“留家察看”的第二天,簡直悶死她了,又沒心情看書,、心中梗著怒氣,哪
能心平氣和?就連欺負兒子也欺負得不帶勁。
孫母從皮包中掏出一封信:
“束雅,你最近是惹到什么人了?先別說學校的事吧!今天一大早我就收到一封黑函,
指稱你賃居在外行為不檢,與一名大學生同居,要我多加注意,以免你變壞了我們還不知道
。”最好笑的,是信上所附的照片是女兒女婿的合照,背景好像在卡拉店。
孫束雅接過照片,笑道:
“咦,上個月在有被拍下來呀?老公,你看,拍得不錯耶。”她拉過丈夫一同看
。相片中正在歌唱“丹尼之歌”的李舉韶用深情款款的眼光看著坐在他腿上的她。若非這是
一張告密相片,他們還真想感謝拍下這個畫面的人,挺賞心悅目的嘛!
“媽,別擔心,這種信沒有什么,頂多是有人不喜歡我們交往,想利用可能的手段來逼
我們分手,不會有更大的動作了。”李舉韶將黑函折成紙飛機讓兒子玩。
孫束雅的注意力又轉回了今天家長去學校的結果。
“大哥、爸、媽,說嘛,他們有沒有道歉?有沒有收回大過的命令?我沒做錯什么,他
們沒有資格在我的求學生涯中畫上一點污點。”
李舉鵬代表發言:
“他們收回了。并且明天會登報道歉──”
“哇!有這么嚴重嗎?我們又不是皇親國戚、財大氣粗的大人物,他們干嘛這么做?”
李舉韶咋舌追問。
孫父笑道:
“還不是舉鵬有辦法。在我們證明了你們早已結婚生子的事實之后,他們那邊的人可就
沒了氣勢了,但不該的是那些人仍以高姿態表示不能怪他們誤解,說學生那么早結婚前所未
見,才會以為束雅在說謊,為自己的行為不檢脫罪。那些人就是不肯放下身段,侮辱了學生
的品行人格之后,倒認為理所當然似的。”
“對呀!對呀!又因為我們沒有找議員、立法委員來壯聲勢,他們全然不怕的,收回記
過的決定之后,就當沒事了,但仍是要束雅在家反省,并且不要公開已婚事實,免得影響同
學的學習,怕她帶來不良示范!我呸!他們根本是不打算讓學生知道真相,怕沒面子,決定
犧牲學生來維持自己至高無上的身段,所以我們后來便不打算大事化小、小事化無了。”孫
母提到當時的情形就有氣。
孫束雅眨了眨眼:
“我知道那票爛人會做的決定,只是你們怎么說服他們屈服認輸呢?”
李舉韶摟住她肩:
“這個你就不必問了,大哥出馬,一向沒有他完成不了的事!剛才他們順路到學校接我
下課、我們倒是討論出讓你轉學的決定,好不好,到我們大隔壁的那所私立高中去讀,以
后我們可以每天一同上下學?”
她瞪大眼:
“拜托,那所讀書風氣等于零的學店?!我寧愿在家自修,也不要與那些成天以玩樂為
要事的同學們瞎混日子。那所學校成立五年以來,根本只要有錢就可以進去,參加聯考兩年
以來,沒半只小貓考上大學、專科,你們確定我該到那邊去讀書?不會嫌浪費我個人的時間
嗎?”
“唉!基本上,這也是有目的的。”李舉韶清清喉嚨,以招來各方注意。“就因為那所
高中沒升學率可言,所以一心想雪恥的董事們開出了高額獎學金,以激發學生的升學欲望。
考上大學者,獎六萬;如果是國立大學再加二萬。專科一萬。這是我家教的學生提供的資訊
。我是想那筆錢放在銀行只怕也快招來蟲蛀了,我們何不做個善事讓它重見天日發揮它身
為錢的功用呢?”
總而言之,就是他老兄很垂涎那筆金光閃閃的獎學金就是了!而且他十足肯定老婆的資
質定可以考上大,與他雙宿雙飛于大校園,過著快樂幸福的日子……
“那好嗎?如果束雅被那些同學帶壞怎么辦?”孫母想到自家老三就是因為一路讀放牛
班、三流高中,以至于一路當大姊頭到今日雖不再混太妹,仍能號令一些小混混的情況,不
免擔心起老么的定力問題。
李舉韶笑道:
“媽,請放心,先別說有我在一邊就近管理,其實束雅除了上下課之外,根本沒空去與
人玩樂,光是小毓就夠她玩了,她何必往外跑?”
對自己名字已經很有相當認知的李毓爬了過來,用他滿是糖漬的嘴巴要親吻父親,不過
得到的是一張濕紙巾覆面。自投羅網地成為父親的玩具。
孫束雅點頭:
“好吧!看在那么多錢的分上,我轉過去好了。老媽,你也不必擔心,我可沒有二姊那
種不怕死又四海的性格。不過我很好奇道歉啟事的內容是什么?”
李舉鵬開口回答:
“在三大報的娛樂版下方登一則十六開大的啟事,其中不僅要聲明你們已結婚的事實,
也要對孫李二家表達歉意,最后放上一張你們的結婚照以茲證明。”
娛樂版是小女生們的最愛,放于其上還怕沒人看見嗎?他們主要的訴求對象也不過是圍
在孫束雅以及李舉韶身邊的“有心人士”罷了。
“這下子,可成名了。”孫束雅無奈地嘆息。看來轉學是勢在必行了,否則接下來的日
子必定不太平。
十一月份秋意深濃,早晚都有些涼意,但日正當中時卻又炙熱得讓人受不了。
報紙上的道歉啟事一如預料中的造成“日揚高中”師生們強力的話題。在放了一星期”
反省假”后,孫束雅返校便是為了辦理轉學事宜。對她而言,公開了已婚身分,也算是柳暗
花明了,不過對她好奇的人更多了。
面對眾多熱情的問候,以及接下來源源不絕的問題,她只慶幸自己即將轉學。
走出教務處,看到杵在柱子邊的周向榮,她楞了一下。想起了其兄的惡形惡狀,于是打
算視若無睹地走開,不愿給攀談的機會。
“孫同學,請等一等。”雖有高大強健的粗獷體魄,但周向榮生性憨厚內向,造就了斯
文不擅辭令的口舌,與外表全然不符。
“我不認為有什么好說的。”她將大袋子抱在身前,走向校門口。
周向榮默默地跟著她走,知道了她真正是嫁人了以后心中萬分震撼仍阻止不了仰慕之
心。也虧得他沉悶閉塞的性子,才不致丑狀畢露,難堪至極。
“對……不起。”他總覽得欠她良多,與兄長的一并算上。如今佳人不得不轉校,他難
辭其咎。
站定在校門外的林蔭步道上,才轉過身:
“沒什么,反正我早想換個環境認真讀書。我不知道自己憑什么讓人喜歡,但仍是很感
謝你們的一番心意,讓我的虛榮心漲得高高的。若不是我已有丈夫,說不定每天會笑得像傻
瓜一樣呢!”
他第一次與佳人正視,不禁紅了臉,不知該把雙眼放那邊才好。結結巴巴道:
“其實……你今年一轉學進來,我就注意你了。你很漂亮,又不像一般高中女生那樣嘻
嘻哈哈,很認真地念書,我覺得你很有氣質……不愧是市女中轉過來的學生。”
“謝謝。”被人家說的那么好,還真有點不好意思。不過對于這種沒攻擊性的仰慕者,
她不會抗拒與他談話,反正這也是他最后的機會了。
他搔搔頭,笑道:
“你丈夫……似乎是很優秀的人,我……希望你別生我大哥的氣,他最近也不好過,一
直在酗酒,我想他是真的很喜歡你吧!或者也因為他以前太過順利,所以承受不了失敗的打
擊。”
那位仁兄還真是把“男主角”的身分發揮得淋漓盡致。接下來是不是要表現出這位仁兄
因為情海生波,從此成為商業鉅子,游戲人間,但拒絕付出真情,冷硬無情的性格直到真正
女主角出現才融化了他冷硬的心?
那──也好啦!祝福他。
“我想他不會再打擾你們夫妻了。”
“但愿如此。”她以謝天謝地的口氣回道。
周向榮笑了,伸出右手:
“握個手好嗎?”
她大方地伸出柔荑,放入他大掌中,感覺到他羞澀的顫抖,不禁笑了出來。
一輛拙拙的五十中古小機車正好一路以即將壽終正寢的低咆聲駛近。
噗、噗、噗……
“不想斷掌的話,狼爪給我收回去!”李舉韶不善的冷哼聲介入兩人愉悅的小天地中。
“舉韶,你翹課?!”孫束雅轉身叫著,看到老公騎的古老型買菜車,笑問:“去哪借
來的?”
李舉韶認為老婆有顧左右而言它的嫌疑,打鼻腔哼出一聲之后才道:
“幾時你與這家伙好到有說有笑的地步了?”
“你吃哪門子醋呀?他與他大哥是不同的。”她輕吻了他一下,轉身對周向榮揮了揮手
:“你進去吧,拜。”
周向榮只是笑了笑,點頭后移步回校園,背影看來有點落寞。著迷的心思,豈是立即可
以收回?只能以時間,慢慢來淡忘了。
“你對他比較有好感?”有位仁兄不高興了。
孫束雅很直接地回答:
“對呀,比較沒有富家子弟的氣息,以后應該比較有前途。”
“很可惜你已經轉校了對不對?”鼻音中隱約噴火。
“喂,你什么意思?”這男人話中有話哦!她的粗神經逐漸轉細,大大的杏眼也沉重地
瞇了起來。
李舉韶一臉臭臭地別開眼,不想在外邊吵架難看:
“上來吧!我們去接兒子回小套房。”
“我自己搭車回去,哼!什么意思呀?擺臉色給我看!等你神經線轉回正常運作之后,
我才要與你講話!”她大步地走向公車招呼站。
李舉韶將破機車轉了個方向,再度“噗噗”的移近老婆身邊:“喂!干嘛呀,一起走啦
。我請你吃牛肉面,好不好?”這種沒營養的嘔氣還是少玩為妙,古人說的,退一步海闊天
空,即使后方是懸崖也得給它退下去。
她側生上機車后座,摟住他的腰道:
“下次沒道理的醋不許吃。”
“是!老婆大人。”他可憐兮兮地回應,實在沒有幾次吵架的經驗,也不想開先例,只
好這么回答了。
“碰!”
隨著一聲巨響,沖進一名氣虎虎的小美人,嚇著了好不容易偷閑品茗的孫氏夫婦。
以小女兒沖入這一個飲茶室的肢體語言來看,她是打算等別人開口殷殷垂問委屈的,否
則她也沒必要將門甩得那么重。
孫父正要開口,不料妻子搶了先:
“喲,我道是誰,原來是潑出去的水呀?都當人母了,怎么一點樣子都沒有?”
“我受了委屈呀!”不找父母哭訴找誰去?
“束雅乖女兒,告訴爸爸怎么了?”
“老公,都說別再寵她了嘛!免得她老是不明白自己要擔負起為人妻、為人母的責任是
什么。”孫母眼下一瞄,怎么瞄也瞄不到所謂的委屈在何方。
孫父拍拍妻子的手,仍是以一貫的溫柔問:
“過來這邊坐告訴爸爸怎么了。”
她馬上偎了過去一點兒也沒有“潑出去的水”的自覺。氣嘟嘟地道:
“我今天下課,答應舉韶到大找他,他要打球到五點半,結果我當然乖乖地去啊,一
時沒找到舉韶,就向幾個打球的男生問話,他們很殷勤告訴我只要在原地等就可以等到他了
。結果不到三分鐘果然舉韶就來了,見到我的第一句話就說我招蜂引蝶,氣死我了!那些人
好心地陪我聊天,又站得很遠,足夠避嫌的了,哪里有什么錯?倒是他,他身后至少跟了三
名女生,我都沒說哩!”
“喲,你們已經結婚久到足以吵架互指是非了嗎?果然早婚是不幸的開始哦。”孫母依
然冷言,不為所動。
“爸──我要回來住幾天。”向老父撒嬌比較有效。
“可以是可以,但你們夫妻不能斗氣下去,小毓呢?他怎么辦?”
“媽媽有空──”好棒的如意算盤。
“沒空。”狠狠將算盤一掌擊碎。孫母叫道:“吃什么醋呀!幼稚得半死,你當婚姻是
兒戲呀?有話直接談開不是很好?你們是嫌日子太好過了是吧?再玩嘛,何必不直接離婚了
事?”這個女兒就是長不大!
“難道因為我們早婚,就沒有吵架的權利嗎?”孫束雅不悅地問著。
“那離婚呀!”想對她撒嬌?到北極去等著吧!
“媽!你很差耶,哪有人母親這么當的?”
“你這個母親又怎么當的?把兒子丟在婆家,死活不管。”
熱鬧的斗嘴聲吸引了另一名久久回家一次的成員。
隨著飲茶室的門再度被打開,露出了一張桀驁不馴、英氣凜凜,但相貌平凡的女子。一
身的騎士裝,手抱安全帽,抓著一頭短發笑道:
“原來是小妹回來了,難怪老媽興奮得怪叫。咦,小毓呢?我好久沒見到那小子了。”
“琳琳,吃飽了沒有?今天老媽買了很多菜,你至少要住一晚再走。樓下有點心,快去
吃一點。”孫母見不常回來的女兒回家了,馬上熱絡無比,直要拉人下去吃好料的。“至于
小毓,則被某個沒良心的娘拋棄了。”
四個孩子中,其實最像孫母的就是孫琳琳了,性格與外貌幾乎都是同一個印子,難免惺
惺相惜不已。尤其令人頭痛的小孩并沒有走上歹路,真是老天垂幸!
孫琳琳見小妹嘟高了嘴,笑著戳一下她的頭:
“干嘛,沒人可以吵不爽呀?”她拿出以前大姊頭的架勢:“不然我帶人去堵他,揍他
幾拳,將他毀容,這樣你有沒有氣消?”
孫束雅忍無可忍地叫:
“人家只是想發牢騷,你們干嘛都不給機會?”她依偎入父親懷中,尋求唯一會對她憐
惜的對象。
孫父忍住笑,對妻女道:
“好了,別逗她了,我想說了那么多,束雅的氣也消了,咱們一同下去吃點心吧!”
姊妹倆走在后頭,孫琳琳問道:
“你打算氣多久?不怕老公被人乘機搶走?”
“他不敢亂來啦,只是最近太愛吃醋,不知道為什么。”
孫琳琳指著她美麗的臉蛋:
“他是該擔心的。男人很容易煞到你的。你忘了我以前那些兄弟,有事沒事在我們
家附近閑晃,就是為了看你一眼,口水都快流成一條臭水溝了。”孫家有四兄妹,就屬孫束
雅得天獨厚,既是資優生,又是美人胚子,而且性格也很正常。
這樣說其實是有根據的。
老大孫立秀目前在國外深造博士學位,是一個生命中除了念書,就什么也不知道的生活
白癡。因為對現實生活一無所知,使得她在學術領域之外的行為有點神經兮兮;是個不正常
的資優生。
老二孫俊宇目前就讀醫學院六年級,對解剖人體、驗證據體的死因有無與倫比的狂熱,
如今已是法醫組中碩果僅存立志當法醫的奇特人士。生性孤僻,幾乎與科學怪人沒兩樣,著
實也足以令人嘆息,可預見是未來法醫界的佼佼者;也是個資優生──不正常的那一種。
孫家的資優生都很奇怪,至于資質平凡如老三孫琳琳者,在求學過程中全是刀里來、劍
里去的大姊大,進醫院與讓人進醫院的次數不勝枚舉,轟烈到如今退出江湖兩、三年,都還
有人緬懷不已,也有人死忠追隨。
相較之下,孫束雅就難免集寵愛于一身了。如果她沒有在十七歲那年懷孕結婚,搞不好
真的會因為一路行來極端正常與優秀,而獲得孫氏夫婦致贈的匾額一座
孫家最乖巧的孩子。但……孫氏夫婦恐怕是命中注定要有四個性格迥異的子女了!要擔
心的事還少得了嗎?
所以說孫母會不把小女兒的哭訴當一回事,實在是那根本只能列為微不足道的事來看,
身負重任的孫母根本不看在眼內。
“啊──呀──”
甫一下樓,推開廚房通往二樓的門,第一眼見到的即是坐在餐桌上玩小車車的李毓,并
且得到李毓熱情的笑容與“啊啊”聲;護在兒子身后的,當然是李毓的爹了。
“爸、媽、琳琳,今天都在呀。”李舉韶抱起兒子,一同禮貌地招呼著。
“我就說你也該來了。坐呀!一同吃點心,今天早上我做了很多布丁與蘋果派。”孫母
將小女兒推到李舉韶那一邊,讓他們夫妻坐一起。
孫束雅不肯看老公,抱過兒子,像是自言自語道:
“七點半不是得去上課?過來這里干什么?”
坐在他們對面的孫琳琳笑道:
“咦!小毓才九個月大,幾時需要上課了?哇拷!那不就是天才兒童了。”
孫束雅丟過去一記白眼。她看著兒子不代表是對兒子說話啊!
孫父過來抱過李毓:
“你們要不要上樓談一下,等會再下來吃晚飯?”
“不要。”孫束雅別開頭。
李舉韶突然感覺頭有點疼。一個星期以來連續兩次鬧別扭,實在傷身體。雖然吃醋的人
是他,不過束雅也該自我反省一下才是!完全沒戒心地與男人談笑,她當真以為別人只是好
心呀?那么那些男人為何不去找安全型女子談天說地呢?不是別有目的,現下哪見得到真正
的好心人?
“束雅,你現在不談可以,我們回家再談。”家中起勃溪,他哪來的心情去賺錢。
“我要住在這里,暫時不回家。”她仍把眼光定在天花板。
“那也可以,我們一同住下來。”
“你不許住我家!”她瞪他。
十九歲了,玩這種小孩子似的爭吵會不會略顯幼稚?孫琳琳看不過去:
“我看你們先去打一架再回來決定誰該聽誰的。要是我的話,我會一拳揍昏那個寧愿嘔
氣,也不愿與人好好談的家伙,然后一路拖她的頭發回家,比較省事。”
李舉韶點點頭:
“很好的方法,不過,我會先給她當文明人的機會。”
“二姊!你很差哦!”孫束雅哇哇叫著。
孫父發揮一家之主的本色:
“好了,你們吃飽飯之后,回家好好地談開。我想你們是不會輕易談離婚的,那么,未
來那么長的一條路,總會有許多問題出現,如果現在不能建立一個長好的溝通模式,以后的
日子要怎么過呢?束雅,多想想舉韶的好處,氣也該消了。你們的長相都極出色,難免會招
來一些異性的欣賞,但這不該成為你們吵架的理由,不是嗎?”
小夫妻低下頭反省,只有窩在外公懷中的李毓以拍手聲表示同意,逕自笑呵呵,讓濃重
的硝煙味消弭于無形。
第二回合小吵架,于焉落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