伊萬的辦公室在三樓。伊萬站在寬大的辦公室窗戶后面抽煙,落寞的看著政府大院里進進出出忙碌的人群。屋里滿是被他弄出來的煙塵。
他在等馬遷安。
伊萬最近瘦多了,最主要的是為遠東勞動力短缺的事情操心,與抗聯合作,用抗聯帶來的情報發現了十數個大型礦藏使得伊萬在史大嶺面前贏得了榮譽,不僅如此,史大嶺還特意再一次會議上表揚過伊萬,說他領會中央精神領會的好,聯合抗聯這件事做的漂亮,為SL建立了功勞。
但現在眼睜睜看著礦藏被發現,卻無足夠的人力來開發,再等下去,自己定的一年之內工業產值增加3倍的計劃就要泡湯了,牛吹出去了收不回來,史大嶺該生氣了。
要是放在兩年前,人力的問題根本不用操心,那時間遠東的鮮族人還沒有遷移,又正是肅反時期,西伯利亞成千上萬的勞改營里有的是人。可現在不行了,肅反過去了,勞改營關的關、散的散,大批的原勞改犯已經被釋放回原籍了。
派出去到各處的招工人員收效極小,哪怕伊萬開出了高額補助的條件也很少能吸引到來這偏遠地區工作的SL人,誰都不愿意離開富庶繁華生活了幾輩子的地方,尤其是生活在歐洲部分的老百姓,更是鳥都不鳥他的條件。
而抗聯從ZG東北搶回來的勞工卻很少,才數千人,那個楊靖宇根本不給,說要訓練成軍隊打RB人,想想也就算了,那點人也確實少,不值當跟楊靖宇翻臉。
在想到抗聯從ZG搶勞工這件事情的時候,伊萬猛然記起馬遷安曾經提到過的,當時馬遷安說要給自己弄勞動力了的,這么長時間裝聾作啞,躲著我。哼!我讓你躲,你這個始作俑者。
機會來了,抗聯要給延安帶點東西,我能幫上忙,不怕你們不把馬遷安乖乖送過來,讓我好好熊熊他,問他,你給我找的人哪?
要給延安送的東西明細他早就知道了,也知道是抗聯用自己繳獲的黃金在本地購買的,都是一些醫療器械,醫學儀器及機器,不是什么違禁品。給延安買這些東西是可以理解的,聽說那邊物資極為匱乏,藥材更是奇缺,抗聯拍他們中央的馬屁,無可厚非。
外間的女秘書烏里揚諾娃曾經悄悄的開了門伸頭探視了一下,見狀又悄悄縮頭關上門回去了,她會看眼色,可不想現在進去獻什么殷勤,換個煙灰缸泡個咖啡什么的。昨天就是因為沒有吩咐進去收拾,被煩躁的老頭給趕了出來,沒留面子。
烏里揚諾娃身穿職業套裝,將苗條的身材映襯的凸凹有致,精致的臉蛋上一雙大大的藍眼睛總是閃爍著純真的目光,她是整棟大樓的“公主”。她是伊萬一個不太遠的親戚家的女兒,是個小秘書,負責轉接電話,安排行程等一些小事。大秘書是一個干練的中年人,此刻正忙著寫官樣文章。
烏里揚諾娃的房間也能看到大門口,此刻正看到一輛嘎斯轎車停在門崗處,里面的人在與哨兵交涉,沒露頭。
正百無聊賴的看著,內線電話忽然毫無征兆的響了起來,嚇了她一跳,慌忙接起,里面傳來哨兵的報告,說有ZG抗聯人員叫遷安馬的來找書記,問放行不?
遷安馬?她想起來了,昨天伊萬書記就是為這個人給抗聯駐地打的電話,是自己負責給要通的長途,當時自己還拿起分機偷聽了一會兒,知道伊萬急于想見到這個人,據說這個叫遷安馬的家伙已經與書記見過好幾次面了,不過都是在外邊,這個人還從來沒進入過這棟大樓,很神秘啊。
還沒等她轉接進伊萬的辦公室,就聽到伊萬在里面已經拿起電話詢問起來。哨兵只好再重復一遍。烏里揚諾娃清楚地聽見書記連聲催促,帶進來帶進來!
聽到里間伊萬書記放下電話,又咚咚走向兩間辦公室之間的門口的聲音,烏利楊諾娃慌忙放下電話,坐回到椅子上擺出正襟危坐端莊的樣子。
伊萬打開門,看到烏里揚諾娃端莊的嚴肅的小臉,怔了一下,隨即一臉慈祥的吩咐道:“麗薩,等會人進來了,沖兩杯咖啡,一杯加糖的,一杯不加糖的,加糖的給我。”老頭忽然又露出了一絲惡作劇的神情,“不加糖的那杯,你給它加點很酸的東西,你那有酸黃瓜,我昨天都聞到了。”
烏里揚諾娃張了張嘴巴,紅著臉蛋尷尬的答應一聲,在辦公室里吃東西是不允許的。老頭也就是看在親戚的面子上才縱容自己,別以為老頭不知道,精著呢。
大門口值哨的中尉打完電話,面色不善,令兩個人高馬大的警衛夾持著馬遷安向大樓走去,剛才在電話里,書記的聲音很嚴厲,很急促,這讓中尉感覺到來的這個人不像個好人。
被沒收了勃朗寧的馬遷安不悅的走在正中,兩邊是高大粗壯的毛子兵,板著個臉死了娘老子似地。
同樣粗壯高大的馬遷安很不耐煩,哪有這樣迎接客人的,伊萬你搞什么鬼?看了看兩邊警衛的肩膀,馬遷安開玩笑道:“兄弟,看看我的肩章,我可是少校,團長你們知道嗎?見了銜還不給我敬禮?”馬遷安搞了一副少校肩章,臨來的時候別在自己肩膀上狐假虎威。
兩個警衛依然板著臉,認為馬遷安的笑話一點也不好笑,剛才中尉吩咐了,要將這個書記要的家伙押進去,并且要在沒得到書記的吩咐前不得離開。
馬遷安無法,只得心里悶悶的想著伊萬老頭的意圖,猜不透。老搭檔諾維奇中校被攔在大門外,書記沒有請他。
幾個人走到伊萬的辦公室門口,其中一個警衛忽然沖同伴眨眨眼,心有靈犀般的同伙點點頭,兩人突然各自伸出一只老虎鉗子般的大手緊緊攥住了馬遷安的雙臂。兩人緊緊夾住馬遷安像夾住一個犯人。
馬遷安一驚,一股屈辱的感覺猛然涌上胸腔,他低吼一聲,“你們干什么?我是你們書記請來的客人,放開!”
警衛不放手,其中一個伸出另一只手臂曲起手指向門上扣去。
被人挾持的滋味很不好受,馬遷安決定反抗,他料定伊萬不會因此而翻臉。馬遷安猛然提起右膝扭轉身體撞向正要敲門的警衛,砰的一聲沉悶響聲過后,牛高馬大的警衛捂著肚子蹲倒在地,另一個警衛沒反應過來就被騰出右臂的馬遷安抓住手臂一個下蹲過肩摔,像一個沉重的麻袋被摔倒在地。
訓練有素的警衛不敢在書記辦公室前叫喊,忍著劇痛不敢出聲,在地上頑強的蠕動著爬起來。
幾個人鷹起鶴落,動作兇猛而短暫,出奇的是兩個警衛竟然沒有叫喊,三人悶聲發大財。只一個回合,兩個警衛各自挨了馬遷安雄渾有力的一記重拳,倒地再也爬不起來了。
聽到外面的動靜,烏里揚諾娃小跑著打開了門,正遇面色平靜,眼中冒火的馬遷安,一股彌漫5米空間的濃重殺氣撲面而來,烏里揚諾娃吃驚的捂住小嘴定在當場。這種殺氣她曾經從參加過國內戰爭的瓦尼亞舅舅身上感覺到過,身經百戰的舅舅曾經數次參加肉搏,身上刀疤無數,終年帶著一種令人膽顫心驚的氣息,這個站在她面前的年輕ZG人身上的味道簡直太令她熟悉了,和她舅舅一樣令人心悸。
看到烏里揚諾娃藍色眸子里流落出來的不加掩飾的恐懼,馬遷安迅速冷卻了自己的怒火。帶上了一絲玩世不恭的冷笑,“請問,伊萬書記在嗎?我是他請來的客人。”馬前安特意重重的咬了一下字眼,令請來的這個詞變得非常刺耳。
不明所以的伊萬推開里間的門大步迎了出來,一串渾厚爽朗的大笑聲同時傳了過來,“啊,我親愛的馬,難道是西伯利亞的寒流提前出現了,將您這位勇士突然送到我的面前?”
伊萬真能裝蛋,西伯利亞寒流?你自己不就是嘛?馬遷安微微一笑開口:“書記一出現,就像和煦溫暖的春風一樣,讓人感到鋪面而來的暖意,全身都會激動的發燙,誰還會在意什么西伯利亞的寒流呢?”
“啊,我的勇士,我的勇敢的雄鷹,您真會恭維人,看到你能出現在我面前,我這糟老頭子真的感到很欣慰,很欣慰!”伊萬心里一陣受用,順手回了馬遷安一個慣例。
“啊,書記熱情而爽朗,對待我們ZG同志總是那么飽含深情厚誼,令我們都不知道用什么方法來贊美報答您了。”馬遷安不甘示弱,恭維人誰不會?老子我也是爐火純青的大家。
兩人你一句我一句,互相令人牙酸的抬轎子。把烏里揚諾娃弄得不知所措,這么長時間了,沒見到過伊萬書記施展過這種“口才”,這叫人無所適從,一個總是很嚴肅的大領導長輩,忽然以平等姿態對待一個年輕的ZG人,好稀奇哦。
伊萬伸手側身做了一個請進的手勢,他的恭維話有限,那還是這么多年來積攢下來的,不過大多數是應該用在莫斯科那幫家伙身上的,對于一個年輕人應該說什么,平時還真沒怎么研究過。
馬遷安依著伊萬的手勢跨進了辦公室的橡木門,進來的時候,隨意的看了一眼門口兩側走廊里的兩個警衛。
兩個警衛已經半蹲著試圖站直,額頭冒汗,一則是痛的,二則是聽到了伊萬與馬遷安的對話,心中著實害怕,他們根本沒料到馬遷安不是中尉口中的“壞人”,而是書記請來的尊貴的“客人”。
伊萬順著馬遷安的眼光,跨前一步伸出頭去也向走廊看了一眼。看到兩個警衛的慘狀,立刻意識到剛才發生了激烈的“戰斗”,臉一板,向一個警衛斥責道:“羅蒙諾夫,怎么回事?”
羅蒙諾夫汗水涔涔而下,囁嚅著說不出話來。
馬遷安見伊萬的神態不像是作偽,腦筋稍微轉了一下,想明白了真實的情況,一定是大門口的警衛軍官自作主張,把自己當做什么人了。
馬遷安卻不愿誤會與積怨繼續深入下去,宰相門前七品官的道理他還是懂的,既然對方伊萬不是有意的,而警衛也已得到了足夠的“教訓”,沒必要惺惺作態讓人下不來臺,這也涉及到幾個警衛軍官將來的命運,上綱上線的話,吃不了兜著走,害了前程。
馬遷安也跨出一步,重又回到走廊,擋住伊萬,輕松的替那兩個警衛回了一句,“哦,這事怪我,我剛才在門口滑了一跤,正抱怨您的地板有臟東西呢,這兩位兄弟怕給偉大的書記臉上抹黑,這不?蹲在地上給您擦地板呢嘛。”
這樣解釋也行?……伊萬被馬遷安給逗樂了,對兩個剛直起腰來的警衛說道:“去吧,這不是你們該干的活,找別人來干吧。”
馬遷安能感覺出來羅蒙諾夫感激的目光,但他裝作沒看見。
伊萬當然知道這里面有鬼,將馬遷安迎進里間辦公室后,吩咐烏里揚諾娃去了解實情。
烏里揚諾娃扭著屁股追上了還沒走遠的羅蒙諾夫。
一會的功夫,伊萬就了解到了詳情,原來是自己打給大門口警衛的電話出了問題,當時自己的口氣顯得嚴厲了一些,讓門口的中尉產生了誤會,對馬遷安不禮貌了。
這樣啊?伊萬無奈的搖搖頭,走回到里間,看著坐在沙發上百無聊賴的馬遷安,心道:這小子,一點虧都不肯吃,今天的談話看來又得是“等價交換”了。
伊萬端起剛送進來的咖啡,剛才警衛已經給了馬遷安一個“下馬威”,現在他不準備再破壞氣氛讓馬遷安出丑了,無奈之下只得端起放在馬遷安身前的那杯,嘬了一口,皺皺眉,咖啡里的酸黃瓜湯放的太多了。
“咦?伊萬書記您喜歡喝酸咖啡啊?下回我再來給您帶一點正宗的中國醋,保證您喝的爽歪歪。”馬遷安嗅了一下鼻子,聞出了伊萬杯中的氣味,微笑著拍了一小記。
烏里揚諾娃肩膀一聳,撲哧一聲笑了出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