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支隊二大隊大隊長盧炳瑞與教導員樸吉松稍傾進來報到。這兩人是馬遷安與周玉成重點培養對象,縱隊黨委已決定,在鬼子這次大討伐戰斗中表現優異的指揮官將優先得到提拔。現在馬遷安兼任著十支隊支隊長的職務,他早已放話,支隊長這個位置他將要放棄,另外還有兩個支隊副支隊長和一個支隊副政委的位置也虛位以待。一切的考驗只看這次反討伐戰斗。
馬遷安身體站的筆直,像一桿標槍一樣直挺挺戳在地圖前,手握一根光滑的木桿,一頭兒杵在地圖上的一個位置上,面色嚴肅的問:“盧炳瑞、樸吉松,二大隊將趕到這里,需要做誘餌,戰斗將極為殘酷,萬一你們被敵包圍,要有我們救援不及而你們全軍覆沒的心理準備,這樣艱難的任務你們敢不敢接?”
馬遷安少有的嚴肅樣子引起了盧炳瑞與樸吉松的重視,兩人對視一眼不約而同相互點點頭。
樸吉松首先開口道:“服從命令!刀山敢上!”
盧炳瑞馬上接上:“火海敢闖!”
“好!要的就是你們這句話。現在我命令!”馬遷安深吸一口氣壓抑住激動心情,緩和了一下情緒,略帶感動。
“你們倆即刻帶領二大隊出發,天黑前趕到虎嘯嶺東坡,全力攻擊在那里的偽滿軍第17混成旅旅部,務必將敵人打痛,若能一舉消滅他們,我給你倆記大功!”
虎嘯嶺這個名字是抗聯繪圖人員給起的,繪圖人員已將方圓幾百里的大小山峰、河流、山谷盡皆標示出來了,作為營級指揮員的盧炳瑞與樸吉松已經系統學習過,腦海里早有印象。而偽滿軍17混成旅旅部所在地在虎嘯嶺附近,也是馬遷安知道不久的事情。這份情報是曼小組用鮮血換來的。
周玉成默默將曼發來的電報遞給樸吉松。電文簡短而悲壯:我被包圍,敵17旅旅長勸降,被我堅拒,攻擊開始,永別了戰友!
看完電文,樸吉松刷的漲紅了臉,憤怒的喊起來:“該死!我要那個旅長償命!”
馬遷安伸出雙手復又向下一壓,“指揮員同志,保持冷靜!這個叫劉玢的旅長既然能吃掉曼,還能打退附近增援的小組,證明他們還是有一定戰力的,估計人數不少。”
“我不怕!”
“嗯!這正是我選擇你們大隊的原因,你們大隊的3個中隊我都很熟悉,尤其是6中隊,攻擊鐵驪表現得很好。”
盧炳瑞沒有表現的這樣激動,思索幾秒鐘抬起瘦小的臉龐問馬遷安,“司令?既然這支敵人人數眾多不好啃,我們為什么不先吃掉他的外圍較弱的敵軍,而要去啃骨頭呢?這跟你戰前說的不一樣啊?你不是說撿弱的先打嗎?”
你還挺有思想的!馬遷安橫了盧炳瑞一眼,揮手“不耐煩”的回道:“去吧!好好打!”
馬遷安不想將自己憂慮鬼子主力的問題擺出來,沒用。下級指揮員知道了也解決不了問題。
17混成旅旅長劉玢系日本陸軍士官學校畢業,在日本求學期間趕上九一八事變,經學校教師的策反,劉玢背叛了自己的祖國,投效了日本人。8.N畢業后回到了東北,由偽滿軍連長干起,9年間憑借“努力實干”,積功升為混成旅旅長職位,今年31歲正值壯年,領軍打仗到有些本事。
作為偽滿軍中較高級的指揮官,劉玢知道的信息較多。他知道這第一線上的偽滿軍的作用不像自己對部下吹噓的那樣大,真實的作用無非是搜出抗聯主力,而擔任消滅抗聯主力任務的則是后面的日軍。
為保護自己的安全,劉玢沒有完全依照日本人的部署將隊伍全部分散,他給自己的旅部加派了一個團的兵力衛護自己,這種做法也得到了日本顧問岸上次郎的首肯,岸上次郎也是知道內幕的人,對劉玢的謹慎小心持贊賞態度。
搜剿抗聯主力這么危險的活動還是讓那些蒙在鼓里的下級官兵承擔吧,作為戰場上的保命高手,劉玢和岸上次郎才不做那種傻事。
劉玢曾參加過剿匪,從他擔任營長的時候就一直沒有斷過這種玩命的活計。前些年他可以用幾百人擊敗上千人的義勇軍,再其后義勇軍消亡后,抗聯興起的時候,他也可以用一千人擊敗數百抗聯,38年前后,抗聯人數逐漸變少,但戰斗力更強,那時節他用一千人卻再也不能干脆利落的擊敗幾百抗聯了,最多能將抗聯驅趕到遠處,而不能在戰斗中使對方大量減員。
如今抗聯更強,敢于以數千人挑戰日軍數千人并且大敗日本人,這種狀況使劉玢萬分小心,自忖最少需一個團才可以保證自己有足夠的時間逃脫。
昨日運氣超好,包圍了一支抗聯小分隊,這支小分隊偵查不仔細,跟在一支偽滿軍小隊伍后面,一頭撞進了旅部范圍,再想退出去已經來不及,被劉玢指揮大隊人馬封住了所有去路。隨后又擊退趕來增援的其他抗聯小組,以己方傷亡150余人的代價留下了抗聯26具尸體。
劉玢事后檢查了戰場,發覺抗聯戰士子彈袋里和槍膛里空空如野,這表明抗聯彈盡才讓自己取得了戰果,如果抗聯還有充足的彈藥,天知道自己還要死多少人才能消滅他們。
劉玢腦海里還保留著抗聯戰士死前最后的姿態表情,他們是帶著平靜與安詳死去的,沒有卑微,沒有恐懼,沒有一絲一毫的懦弱表情。
這到底是一支什么樣的軍隊啊?他們怎么會無視死亡越戰越強?
入夜。劉玢不想動地方,旅部頻繁移動不利于指揮。岸上次郎不是很懂軍事,雖然名義上日本顧問是說了算的,但在這種險地打仗,岸上次郎顯然愿意將指揮權交還給劉玢。
夜間也并不平靜,圍繞著旅部所在的山頭附近,頑強的抗聯小組不肯撤遠,不斷地在劉玢周邊制造著噪音。
“咕咕咕咕……”這是抗聯的重機槍在遠處向自己這方掃射。
“噼兒……”這是抗聯手中的那種狙擊步槍。
劉玢不太在意,他的指揮部設在山頭偏下一點的密林中,最外圍的警戒線離指揮部有上千米,抗聯現在攻擊的地點都離自己位置有一段距離。
等天亮,等到天亮我再找你們算賬!劉玢惡狠狠地發著毒誓詛咒這些讓他不得安寧的抗聯。
半夜時分,劉玢剛剛躺在虎皮褥子上迷糊著,就被帳外大呼小叫的參謀驚醒。
參謀在帳外與衛兵爭執了兩句,一腳踹開衛兵闖了進來,帶進來一股冷風吹的牛油巨蠟上的火苗忽的一下偏離了軌跡。
劉玢一下子坐起吼起來:“媽巴子什么事?慌里慌張跑什么?”
參謀進賬摔了一個跟頭,手忙腳亂爬起來之后急不可待報告:“旅長大事不好了!”
劉玢蹦起來復又一腳將參謀踹倒,怒氣沖沖問:“什么不好了?快他媽說。”
“有弟兄上來報告說,他們發現好幾個人被人割了脖子,肯定是抗聯趁黑摸上來了。”
嗯?劉玢心中劇震,摸上來了?摸到哪?多少人?怎么辦?抗聯膽子太大了,不知道我這里還有8、9百人嗎?送死來了?
不能啊!抗聯怎么會不知道實力懸殊還敢摸上來?
一時間劉玢九神無主,心頭電轉了無數個念頭。
“報……報告!”帳外又有人跑來報告。
這是駐守在半山腰的一個營長,營長神色也很慌亂,進來就嚎:“報告旅長,我的兵發現有人摸上來了,放哨的哨兵都不見了。”
似乎是配合偽營長,帳外百米處槍聲大作,亂成一團。
盧炳瑞與樸吉松帶領著四百精兵悍將偷襲17旅旅部,從山腳下一路摸上來,干掉了第一道警戒線上的哨兵,突進到山腰第二道警戒線的時候終于被偽軍發覺,隨即卷入了混戰。
驚慌的偽滿軍一個個撲出休息地,架槍亂打,各種火力全開。
陸續的,山頭背后也響起了槍聲。
二大隊以中隊為單位,分成三股悄悄爬上了虎嘯嶺。九中隊在東邊山溝里抓到了一個偽軍官,問明敵旅部位置迅速通過步話機報到了其他兩個中隊。
三個中隊趁著雪夜和敵人的混亂,奮勇向山頂敵旅部方向進攻。
如雨的手榴彈拍落在敵人的火力點上,隆隆的爆炸聲響成一片。四面山坡上到處都是閃耀的火球和一串串發著曳光的彈流。
抗聯充分發揮了夜戰優勢,向上猛攻。
漫山遍野響起了抗聯戰士氣勢如虹的怒吼:打死劉玢,全殲17旅!
駐守在劉玢指揮部周邊的警衛連拼死抵抗,各種槍支向著四周噴吐著死亡槍火。
劉玢跑出指揮所,與剛遇到的岸上次郎一同跑進了通信帳篷,急忙給守在那里的電信兵下達了緊急指令,“快報!我部遇大批抗聯主力,現敵正向我旅部攻擊,請求馬上增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