面對周玉成的詰責,馬遷安只得一邊嘆著氣一邊闡述自己的擔憂。!。他很明確的表示不是他膽怯,而是尋不到好的戰機,只能采用靈活多變的小部隊與敵周旋的方式。
馬遷安道:“老周你靜下心想想,如果我們現在把各處的人馬都集中起來,那么他們原來的戰線就要放棄,敵人就會趁虛而入壓縮我們的戰略空間,到時候將不是現在這種犬牙交錯的狀態,我們自動放棄了外圍,核心地帶集結數千人豈不是給敵人示明了主力所在?
即使敵人不會馬發現我們的主力集結,但要按你的意思,我們是不是要打?這正是鬼子希望看到的局面,他們現在抓不到我們的主力,正想法設法憋著壞呢。如果我們一打大的戰斗,短時間內肯定是結束不了的,一天?兩天?我們能擋住敵人援軍兩天么?很難!
所以說一打就會暴露,鬼子就會像嗅到血腥一樣從四面八方圍過來,到時候如果既沒有及時吃掉被圍的敵人,又被敵人反包圍,損失就大了,一場大敗仗打下來,我們需要多少時間才能緩過來?喪失掉的大好局面又在何時才能恢復?時間成本啊老周,一年?兩年?我們如果被打垮了,損失的東西絕不是眼睛能看到的那點,還有無數不能用數字來表示的東西。”
馬遷安老老實實的告訴周玉成,“現在我打不起這樣前途未卜的大仗,心里沒底。”
周玉成承認馬遷安說的“有點道理”,但是他依然瞪起眼睛叫道:“擔心擔心你就知道擔心,怕打敗仗難道就不打仗了嗎?難道就看著小鬼子肆無忌憚在我們的地盤耀武揚威?難道就不給那些死難的老百姓報仇了嗎?”
“誰說的?”馬遷安的眼睛瞪起來一點都不比周玉成的小,“不打無把握之仗,是每個指揮員應該銘記在心的,是應該成為他行動的座右銘的,如果哪個指揮員能做到把這個信條刻在骨髓中,哪個指揮員才可以說是真正的成熟了。”
“成熟成熟,你成熟?要是我被圍了,你明知道救援有危險,你沒把握把我救出來,難道你就真的不救我?難道能眼睜睜的看著我被消滅?”
總這樣吵下去不好,馬遷安決定開一個玩笑,但卻不知怎么的弄出了一個蹩腳的笑言。馬遷安努力擠出一個笑容,使自己看起來是在開玩笑,他道:“在情感我是要救你的,但是在理智我卻會放棄這種無意義的救援,部隊不是屬于我一個人的,我沒有權利用他們的命去換你的命,事后我會為你報仇,這個我可以保證。”
“你!”周玉成欲哭無淚,抬手伸出食指哆嗦著指了指馬遷安,隨即轉身怒沖沖向外走去。邊走邊大喊,“你這個冷血動物,我不跟你做親家了,你兒子打光棍去!”
壞了!馬遷安后悔的想抽自己一個大嘴巴,怎么不知不覺把心里話給說出來了?
盯著周玉成倔強的背影,馬遷安心里不是個滋味,實話真是不好聽啊!但是說假話哄周玉成開心嗎?馬遷安默默的搖了搖頭。
戰爭就是這樣殘酷,在戰爭規則面前,任何的違背都是要付出失敗的代價的。一個優秀的戰將,他所考慮的不是溫情,而是鐵和血。打仗如弈棋,如果中計導致有棋子被圍,是冒著全盤皆輸的風險不管不顧的去救援,還是果斷棄掉這顆子,而在自己占據優勢的地盤拼命擴大優勢?想必優秀的棋手會做后一種選擇。
名將,那是一將功成萬骨枯啊!在其成為名將的過程中,不知道有多少這樣的事例發生,實情真的很難看,實話也真的很難聽。
張小花從前線回來了,她的部隊這幾天一直戰斗在距離諾敏屯不遠的地方,尋找戰機捕捉戰機,殘酷廝殺,殺的深掘貴之連連怪叫,直感嘆這一支神出鬼沒的小部隊強悍的戰斗力,想盡辦法想捉到這支小部隊,卻無法得逞。
不過只要是打仗,不論多么靈敏機智強大的部隊,都會出現傷亡。張小花的特種中隊雖然單兵素質極強,武器裝備亦比鬼子優良,但就算是鐵人挨子彈也會被咬下一塊鐵皮的,自從接敵到現在,特種中隊已經犧牲了三十多人,負傷七十多,其中重傷員二十多轉入了后方,輕傷員則回到了縱隊總部醫院療傷,前線兵力捉襟見肘。
其實不僅是特種中隊這個情況,偵察連與警衛連也有傷亡,即使很少直面敵人的防空連,也在前天拉了最前沿的潮濕黑暗的落葉松林地,也很快有傷員被送了回來。
現在馬遷安手里能夠直接指揮的部隊就這么幾個直屬連隊。
周玉成氣呼呼的走出了指揮部,漫無目的的瞎逛,他需要平靜一下心情。正走著迎面遇到張小花。
張小花滿身征塵未洗,臉蛋被硝煙熏得黑里透亮,軍服被密林中的樹枝扯得這里破一個口,那里刮成一條條,渾身的泥漿,簡直就成了一個泥猴子。
看到周玉成低著頭在捉摸什么,走在對面的張小花一聲歡快的大喝,“繳槍不殺!”,嚇了周玉成一跳,一抬頭見一泥猴對著他亮出白牙笑,一時沒認出來生氣的斥道:“叫什么叫?你誰?”
張小花繼續粗門大嗓的叫:“我小花呀,不是周政委,這才幾天功夫不見,你就認不出我來了?難道我變得更漂亮了?嘻嘻。”
聲音粗啞,這不怪張小花,戰場廝殺槍聲震耳欲聾,指揮員聲音不大的話,鬼才聽得見命令,喊著喊著就啞了。
小花?周玉成驚訝的仔細看了幾眼,還真是張小花。這鬼丫頭跟著馬遷安都變得自戀了,什么變得漂亮了,變猴子還差不多。
“啊,你回來了,有什么事?”周玉成盡量和藹的問,對馬遷安生氣不代表要恨屋及烏,小花可不像馬遷安那樣竟惹自己不舒服。
張小花繼續嘻嘻笑著回道:“沒啥事,送幾個傷員回來,另外我也負傷了,回來做個小手術,做完就走順便再領點彈藥,唉呀媽呀,這槍打的過癮是過癮,可那子彈像潑水似的,嘩啦嘩啦就沒了。”
周玉成有點擔心,急問:“受傷了?重不重?咋也不告訴一聲?”
“是我不讓他們通報的,也沒啥,就一顆彈頭卡在肋骨了,我那倆衛生兵技術不行不敢給我做手術,這不楊洪強把火的吵吵讓我回來,這小子可下過一把中隊長的癮了,恐怕我不走,瞧好,等我回去的再把他換回來。”
張小花說的輕松,周玉成可不這樣想,子彈卡在肋骨還沒啥?你鐵打的啊,你鐵打的啊,你還是鐵打的啊?
“趕緊的手術,我陪你去醫院,真是的,這么重的傷還敢說沒啥,真是亂彈琴。”
張小花急忙伸出右臂示意,“真沒啥,剛做完手術,你看我一點都不痛,我尋思還有點時間就來找兩位領導匯報一下戰況。”說著說著還屈了屈右臂。
哎吆我的小姑奶奶,你現在不痛是因為麻藥的勁兒還沒過,也真是的,負了傷都不告訴馬遷安,是怕小馬擔心不是?
想到馬遷安,周玉成臉一黑,你小子不知哪輩子修來的福,有這么一個好女人,你配得人家嗎?
“你干嘛去?我看你很不高興的樣子,是不是跟司令吵嘴了?都怪我們,仗沒打好讓領導跟著操心。”
周玉成一怔,哎呀哎呀,我快要“嫉妒”死了,張小花也太會維護馬遷安了。
“是,剛吵完嘴,我正氣著呢。”周玉成怔過之后,坦言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