巧婦伴拙夫
第十章
用了兩日一夜,舒大鴻趕到了村人暫住的地方,臉上身上的瘀青還有一些殘留,看得劉
若謙搖頭不已。老天爺,他可沒有預料到舒夫人發火會慘烈到這種程度。幸好……他躲得快。
“舒兄,你還好吧?”
舒大鴻也不以為意,笑道:“沒事。謝謝劉兄的幫忙,才短短幾天,這片地已有模有樣
地像個農村了,房子也建好了五成左右,也有人開始耕作起來。沒有你,這一切不會這么
快。”
他們兩人才談了沒多久,一群聽說他已回來的村人走了過來,跑在最前面的是村長的妹
妹葉小悅。
“舒大哥,您可回來了,想煞大家了。”
她是誰?舒大鴻記不起來,又不好意思問人家,只好笑道:“哦,我也想你們。你們都
好吧?”
“很好的。哎呀!舒大哥,您的臉上怎么……到底是誰欺負你?”葉小悅的尖呼夾著憤
怒,活似替丈夫不平的妻子。
“沒事,沒事。”他躲過小姑娘要碰觸的手。這輩子近過他身的女人只有他老婆一個,
能摸他的當然只有他老婆。這姑娘不小了吧,怎么沒有人教她男女不可以相碰到?
劉若謙也被一群村姑圍個水泄不通,三、四日來,他唯一抱怨的就是這一點。
受不了每一雙發癡的眼,簡直令他想尖叫逃開。幸好舒大鴻來了,他也可以告別這里,
回留云縣辦事,順便代舒大鴻看顧他的寶貝悍妻;一般孕婦七個月之后,隨時有生產的可
能,尤其季大美人那性子,孩子只會來得早,不會來得晚,相信舒大鴻也是放心不下的。
好不容易,他們兩個男人“突破重圍”,使輕功過了幾次飛縱,終于找到一處清靜地,
可以安心地聊天。
“舒兄,既然這兒有你在忙,那小弟便得趕回留云縣。一方面,我的拜弟齊三公子與我
約在數日后會合,一同與令夫人會晤;再者,令夫人的身體,我會代為注意,這樣你便可安
心了。現在是夏季,還來得及種一次作物,秋天有收獲后,今年冬天他們便可過個安定的年
了。”
“那,舒大鴻先在此謝過劉兄,有勞了。”舒大鴻著實放下了心。
劉若謙提醒道:“舒兄,別對這些小村姑們太親切,會有誤會的。”
“不會啦!這輩子唯一會看上我的女人是我那沒眼光的妻子,不會再有第二個了。”舒
大鴻由充足的經驗中得知這個事實,只能說季瀲滟是個十足的怪類,否則怎么會看上他。
“凡事別說得太篤定,還是小心為上。”劉若謙忍住笑,開始幻想起一旦季大美人發起
醋火來,情況會是多么精采,只怕是在那舒大鴻依然無所覺以前,便遭到大美人追殺,還不
知道自己老婆在氣些什么。而劉若謙所謂的“小心”,當然是小心舒夫人了。
舒大鴻不以為然:“不會啦,瀲滟也知道我不會做壞事。”
“知道是一回事,情緒則是另一回事了。”琢磨了許久,劉若謙還是決定滿足自己三叔
六公的好奇心,湊近了他問:“舒兄,你真的常惹令夫人發火嗎?而且每一次都是你理虧?”
“也不是啦。很多時候我根本不知道她在氣什么,而她的怒火就是來自我的“不知
道”,而且,有時候我知道她氣的沒道理;可是也奇怪,即使是我對她錯的事,最后在她口
中硬是成了道理,讓我驚訝地發現原來我錯得很徹底,反正……她氣過就沒事了,她不會翻
老帳,也不會記在心里。”他呵呵笑著,對妻子的優點也是明白得很。
劉若謙搓著下巴,又進一步問:“舒兄,但是身為一個男人,讓妻子這般對待,不會感
到生氣嗎?”他只差沒點明季瀲滟很悍的事實。
舒大鴻沒有馬上回答,只是低頭笑著,久久才道:“并不。當初娶她前,她就是這樣
了。我知道她的性子,她也清楚我的性子。其實如果沒有她的提醒,也許我會依然毫無選擇
性地去幫助人,也許被利用了也不會放在心上。有些人,我知道他們不好,也不須要我的幫
助,但人家一開口,我就不會拒絕,要不是有瀲滟幫我,我還不知道該怎么辦哩!她的兇悍
不是潑婦的行逕,她只是氣我老是吃虧,老是施善于人,反被咬了一口;她關心我,不愿見
我那樣,才會生氣,因為她知道,一旦她生氣了,我就會改,我是怕她生氣的,我希望她快
樂。”
這對夫妻呀!真不知道該怎么說才好。劉若謙不再說話,伸手搭住他的肩,笑道:“但
愿你們百年好合。這樣的一對夫婦,也算是稀奇了。”
玉樹臨風的白衣齊三公子,以及狂放瀟的黑衣劉若謙,兩名曠世美男子的出現差點奪去
女庸招銀的呼吸,讓她時時刻刻以花癡的眼光隨著兩名俊男飄飄湯湯。
奉茶奉果的,每一刻來一次,直到威儀的女主人眼光一掃、低聲一喝,她才心不甘、情
不愿地回廚房干活去。
可見同時出現兩名帥哥是一件多么慘無人道的事,害得思春小女孩們口水多過黃河水,
凸出來的眼睛比龍眼大。阿彌陀佛,罪過、罪過呀!
酒過三巡,季瀲滟寒暄一過了,并不急著談合作事宜,只先談七萬兩的事。
“齊公子、劉公子,為何設計我家夫君拿那七萬兩?”
劉若謙沒有回答,由齊天磊開口。這齊三公子擁有一雙誠摯得不容人懷疑的眼,以及溫
雅得讓人放心的俊臉,大抵尚無須開口,便可說服人七、八分了。
“季小姐,那七萬兩本來就是你應得的。季家的財富與性命,豈是區區七萬兩所能衡量
作數的?在下無意污辱你們夫婦,只是,行善之事,豈只容你倆做,卻不允許他人資助的道
理?我們以此為理由說服令夫收下,但你應明白齊某并無它意。從劉兄的陳述中得知,若沒
有那七萬兩,你們夫婦也必然放不下那三百多口人的生計,非得賣屋賣地、傾家所有來幫
之,即使如此,怕也是幫不了多少的。先前季小姐不是因此而發怒嗎?齊某幫的,是那三百
口可憐之人,受惠者亦是那三百口人。何以理由說齊某的銀子算是舒家所得到呢?要真有人
欠我,也是那三百口人罷了。請季小姐切匆掛懷。”
季瀲滟含笑地看著他,美眸復又在劉若謙臉上打轉,接下來出口的話,竟是與這話題不
相干:“很好,看來與兩位合作,我不會吃虧。這齊三公子可喜可賀的不愧為商場名門之
后,原先我還擔心你倆只是會砸銀子的蠢蛋,那么如此合作,我是不會有興趣的。”
敢情剛才的發飆純粹是為了測試齊三公子的能耐啊!兩名英俊無比的男子恍然一笑。劉
若謙心中更早已想到舒夫人并不是會拘小節、斤斤計較的女子──她只會對她丈夫做這種
事,并且當成閨房情趣,所以他在一邊沒開口。
看來,他們會合作得很愉快了!三雙炯亮的眼,再無防備芥蒂地互看,笑意盈然。
接下來,他們開始步入談論工作細節中。泉州許多盛產林木的大縣即使非為齊家所有,
也大多與齊家有合作關系,其勢力之廣連他們目前所在的留云縣也在其中,所以,這里并不
是埋想的根據地。
將地形圖攤在桌上討論,終于決定到泉州版圖西北邊的戴云縣開疆擴土。未經開墾的山
林豐富,未獲完全開發則因水利不便、諸山相阻,對外交通不良所致,不過,這些并不難解
決,主要的,能掌握住木材供應的源頭,什么事也不怕了。
“只是,季小姐如今身體不宜跋涉遠行,戴云縣與留云縣之間有七日的路程,這樣恐
怕……”劉若謙首先提出問題。
“無妨,反正我已著手交涉這間屋子買賣事宜,再二日便可脫手。”季瀲滟回應。
“舒兄知道這回事嗎?”
她似笑非笑地搖頭:“我不以為這間慘不忍睹的屋子還能住人。他沒有反對的理由。”
既然她都挑明了說,兩名原先還有點不好意思的男人,登時極大方且嘖嘖有聲地用眼光哀悼
整間屋子。說真的,除了桌子唯一安好外,這間屋子被毀得相當徹底,而舒夫人可是沒一點
愧色,要不是有孕在身,她只怕連屋頂也非得拆下不可。
忍俊不住的,他們終于大笑出來。
季瀲滟拍了下手:“好了!要做事就趁熱,你們快來幫我擔行李上馬車吧!我叫招銀打
理了三箱子,有勞兩位壯士了。”
把他們當苦力看待,她一點愧疚也沒有。
搬來戴云縣兩個月,成天忙得半死,肚子益加脹大得不像話。原本決定買一間小屋居
住,但齊天磊那家伙居然撥出公款,買了一幢巨富才會有的宅邸,用來居住與辦公;說是做
生意方便,也是一勞永逸,省得日后買屋換屋一再搬家的麻煩。
齊天磊的說辭并沒有錯,生意往來,門面也極為重要,所以她便也不反對了,只是偌大
的屋子,就得請來不少仆打理整頓了。所以,后來讓那兩名吃飽很閑的公子哥四處去找一些
貧苦且老實的男女進來幫,而她親自挑人、訓練,光是這事就用了一個月。不過之間她充分
支使了手下可用的男人去接洽山林的地主,以及成立商社;再老遠的派到各江口去與船家接
洽。他們決定以多方面的經營來著手,而不學齊家以棺木為大宗。
她并且正式用“舒大娘”的名號拜訪各大商號的主事,正式介入商場。由于她一身黑
衣,許多人便私下斷定她是文君新寡,懷有遺腹子,當然她不會解釋,也就會有人蠢蠢欲
動,在許多場合中,總有對她示好的男人。但季瀲滟以更加圓熟的手段一一擺平。
初步的籌備總算完成了大半,也就是她懷孕九個月以后的事了。然后她才想起已有兩個
月沒見到丈夫,并旦沒讓那呆子知道她已搬來戴云縣。想必那呆子還與那些村人混在一起吧!
在氣消了大半的現在,她還真有些想他。于是她算了一下時日,認為短時間之內,她可
以撥出一些日子去看看那些村人,以及丈夫,看看他在做什么“大事業”。
心意一定,在昨日早膳過后,她叫人喚來劉若謙,并且告知了她的決定。
劉若謙也沒有羅嗦,點頭了就帶她上路,據他說戴云縣外一百里處,便是村人所在地。
普通人快馬而行,半日就可以抵達,但因為她有孕在身,所以必須非常小心且緩慢地上路,
也就用了一日半。不知為何,齊天磊那人也硬是要跟來,臉上還有著看好戲的期待。
季瀲滟沒空理會他們,愈認得他們,會愈覺得他們無藥可救。正經事還好,就是閑事一
來,就沒一個正經,比小孩子還愛玩。
“舒大娘,你看,前方用乾草架成的大寨門,你看到了沒有,上頭寫了“舒氏大寨”
哩!看來村人是把令夫婿當神看了。”駕馬車的劉若謙往內叫著。
她掀開布一角,打量著粗木架成的長圍墻,正門上頭歪歪斜斜正是寫著“舒氏大寨”。
大門頂端架了一個小樓當了望臺,看來真像個土匪寨。她輕哼!
“擺這什么譜。”
而他們的到來,早已有人通報村長。村長葉志樟很快地迎了出來,他那一身莊稼的打
扮,赤腳上滿是泥土,一看便知道正在下田。
“劉大俠!歡迎你來!快進來!”他伸手要村人把木門大大敞開,好讓馬車進入。
劉若謙與齊天磊一同跳下馬車,不待介紹,齊天磊便急急問道:“舒公子人呢?”
“舒大哥正在田埂邊的樹蔭下休息。這些天來虧著有他在,我們才能順利將田犁好、播
種。我妹妹正在替他補衣服哩。也不知道怎么回事,這次舒大哥來,竟然沒帶半件換洗的衣
物,所以衣服一破再破、一補再補,他又不穿其他人的衣服,也不肯丟掉原先那一套,我妹
妹只好一天到晚幫他補衣服了。我看呀!那妮子當真要嫁給舒大哥當妻子了……”
生性耿直加大嘴巴的葉志棒還來不及嘩啦完閑話,便被一清脆女聲介入:“您說──舒
大鴻在哪里的田埂休息?”好柔、好美、好優雅的聲音。
倏地轉身的葉志樺被眼前的天仙美人迷得快昏倒,以為自己看到仙女了,竟然沒法子再
開口,嘴巴一張一閉地不知道在做什么運動。
“這位小哥,我在問您話呢!舒大鴻人呢?”
他只能呆呆指著大門內西方的方向來表示。
大美人先微微點頭,笑道:“謝過。”硬梆梆的步子與柔美的聲音奇異地不相襯。
而她當然沒有發現到有兩名喜上眉梢的無聊男子正尾隨著她,等著看精采的殺夫戲,眼
前她杏眼噴火,看到的是遠處坐在一起的男女,其他可有可無的閑雜人士,一律進不了她的
她愈走愈近、愈走愈近,直到聽到他們的談天……
“舒大哥,您為何不穿我給您做的衣服?每天穿這個破爛的衣服,怎么顯得出您的地位
呢?”
“我的地位?”他似乎沒有什么地位可言。“這衣服是我娘子親手做的,我不能丟。”
“可是破了呀。”葉小悅不悅地低叫。
“破了是我不對。我對不起她。”對呀!要是瀲滟看到他把衣服折騰成這樣,一定會很
生氣。近來他已盡量打赤膊工作,以免把衣服弄得更破。
葉小悅偷偷地把傾慕的眼光溜在他雄健的上身,呀……羞死人了。可是卻也氣他老是談
他妻子。
“舒大哥,您……覺得我怎樣呢?”
“什么?”他不明白她的意思。
“我長得如何嘛!”她嬌。
“普通呀。”他據實以告。
太誠實的說法逼出了小女生的眼淚。
“難道村子中還有人比我好看嗎?你怎么說我其貌不揚?”她忍不下心中的氣:“難道
我會比你的妻子差嗎?”
“你是比她差呀!”他依然信奉誠實的美德。“我娘子的美很少人比得上。”
“可是我愛你呀!”她豁出去地大叫。
原來她在愛他呀!舒大鴻呆到人家挑明了才知道原來兩個月來寸步不離是示愛的表示
呀!這……這怎么可以呢!
趁他呆愣時,葉小悅一不作、二不休地死命抱住他,大叫:“我愛你,我不介意你有妻
子了!你可以與我永遠住在這里,我不介意的!”
“可是我介意!”冷冷的聲音由他們身后劈來。正是氣得全身發抖的季大美人。
“滟瀲……瀲滟!”舒大鴻嚇了個魂不附體,伸手一推,竟然把葉小悅推了個七、八
尺,直直趺入水田的泥漿中。轉過身來,看到了他那美美的老婆閃著一雙火眼死瞪他。完
了………“你……怎么會來?”
“你……你……你居然在這里給我搞這種勾當!你這個該死的混帳!”她怒吼。
“我沒有!我并沒有,是她……”
“住口!我要休了你!我要立刻回去休了你!由著你在這邊與村姑們亂來快活吧!
我………哦!”氣到最高點,肚子開始疼了起來,痛得她跪了下去。
舒大鴻連忙上前抱住她:“你……你怎么了?老天呀!不會是要生了吧!”
“別碰我!滾開!我是要生了!但我要離開這里才生,我要你一輩子都別想看孩子……
唔……”陣痛又來,疼得她沒力氣,卻又死命掙扎。
劉若謙跑過來替她把脈,立即道:“要生了,不能耽擱。快找屋子,還有產婆。”
“不要!我不要在這里生!”她吼著。
“住口!這次聽我的!”舒大鴻氣急敗壞地大吼,心神早已被她裙下那攤血水嚇去了三
魂七魄!偏他的老婆還不顧身體地鬧,他便發揮大男人本色吼了出來,腳下也沒有停,直往
他暫睡的草屋走去:“乖乖生下孩子,你要把我剁幾段都沒有關系。”小聲在她身邊安撫。
使她平靜的不是他的話,而是他全身不止的顫抖焦心。她不再掙扎,只是惡狠狠地瞪他:
“你給我等著瞧!”
不久,村里兩名產婆跑來了,由劉若謙再三指示之后,才放她們進去。并且不時聽狀況
以控制,還得安撫走來走去的準爹爹。
“她不會有事吧?她會生下來吧?她很痛吧……聽她的叫聲,一定很痛,可不可以止
痛?我……”
“拜托誰來打昏他好嗎?”劉若謙不勝其煩地將舒大鴻丟給齊天磊去料理。
而一大群村人也放下農忙在一邊候著,安撫著他們的大恩人。可是舒大鴻全聽不進去,
抱著一株樹猛撞,直到把大樹撞倒了,他還是控制不了自己的害怕焦慮。
天知道他還能熬多久。
可是,那季瀲滟也爭氣,普通人第一胎,不是痛個三天三夜,好歹也要五、六個時辰才
能生下來,她卻沒有,一個時辰半,她就順利地將孩子生下來了。嬰兒微弱的哭聲傳來,四
周歡聲雷動。
不久,產婆走出來了,其中一個抱著小嬰兒,舒大鴻第一個沖過去:“怎么沒有哭了
呢?我才聽見兩聲,是不是有問題?”他害怕小孩子不夠健康。
產婆將小孩放在他發抖的雙手中,小聲道:“是個女孩子,恩人您別傷心。至少這小孩
很乖,不怎么愛哭哩。里頭的夫人說不讓你抱,我偷偷交給你。”
舒大鴻自從抱了女兒之后,什么話也聽不進去了。他的寶貝女兒……他有女兒了!而
且,天哪,漂亮極了,張著一雙美麗的眼睛與他對望了一會,在那奇異的一刻,他熱淚盈
眶,將女兒舉高,深深印上一記親吻,便抱著女兒沖入屋子中了。
“是女兒耶!是女兒!老婆,是個女兒!”他欣喜若狂地邊跑邊叫,直接沖到妻子面
前,蹲跪在地上,看著妻子疲憊的面孔,他輕道:“謝謝你,你受苦了。”
他流下的兩行淚,化去了她本來打算罵出口的話。她快要睡著了,全身的疼痛等著她安
撫。不過,她仍是伸出一只手,拭去他的淚:“給女兒取什么名字好?”
他以為人父的驕傲低語:“她叫善善。舒善善。”
“幸好不是什么春花、滿月的。差強人意。”她吁了口氣:“過幾日我就要回去了。我
還是氣你。”
“可是你知道我沒有對不起你。我真的是在剛才才知道她……對我不軌。”
她手往下滑,輕輕碰著女兒的可愛臉蛋:“我氣的,是你重視他們比我多。我也會寂寞
的,也會想你的,你知道嗎?”
“我也很想你呀。反正已幫他們播完了田,接下來我們一家三口可以回家過幾個月清閑
日子。本來我是想快點賺錢還劉兄,這兩個月來我四處抓大盜,每夜都去,身邊有了八千七
兩,我原來希望在孩子生下來時還他錢的,這樣你就不會以為我賣了你,可是……我沒法子
賺那么多。”他小心騰出一只手撫著她蒼白麗顏。
她微笑,握住他手,打了個呵欠道:“等我睡醒再與你算帳……”閉上了眼,漸漸入
睡:“把女兒抱好,否則我不饒你……”
舒大鴻替她蓋好被單,坐在床沿,看著女兒,也看著妻子,一逕兒的傻笑,將又冒出來
的眼淚淌入女兒身上的棉布中,他覺得人生至此,已是圓滿的極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