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到羅二醒過來,已是第二天早上,從衛生所出來,看著遠處一個個奮力的身影,他知道,自己失敗了。一個士兵,打靶槍槍脫靶,手榴彈不敢扔,那這個士兵能干什么?
搖搖頭,羅二回到了一班宿舍。羅二性子平淡,沒有深交的朋友,但隨和的他還是和大家處的很好。牛班長沒說什么,但其他人的言談,讓羅二知道了昨晚發生的事情。羅二雖然完成了處罰,但他的昏迷還是在連里造成了一定的影響。連長老潘和指導員一商量,夜里來了個緊急集合。看著有些萎靡的隊伍,老潘大怒,“咱們當兵的,時刻要注意的是什么?是戰爭!”環顧著眼前的隊伍,“看看你們,一個個蔫頭巴腦的,打槍脫靶,手榴彈不敢扔,還是當兵的嗎?只能當個伙夫。”
緊接著,指導員給大家予以鼓勵,紅臉黑臉交替出擊,總算穩住了士氣。但是,羅二同志,被光榮地“暫調”炊事班,以觀后效。
下午,羅二同志來到炊事班,報道上崗。接待他的是老班長老馬頭,一個精瘦的中年漢子,“歡迎,羅二同志,來來,行李給我。”
領著羅二安排好住宿,也就是在大通鋪找了個位置,直接帶著他來到了伙房。伙房里,三個小伙正忙碌著準備連里的晚飯。“咱們炊事班一共就四個人,加上你五個,我老早就給連長提過,要求增加人手,終于給派了個來,你先跟著小張熟悉伙房。”
小張,大名張德山,一個壯墩墩的矮個漢子,力大能吃,削土豆是拿手絕活,一把小刀刷刷三圈,一個白凈的土豆出現在手里,而且土豆皮不斷線,落地能立起來。在羅二的眼里,小張師傅那是江湖隱士,立馬喜歡上了削土豆。好在小張師傅不藏手藝,手把手教,讓羅二很快熟悉了訣竅,剩下的就是練習了。
正在羅二蹲在一堆土豆前苦練刀工的時候,炊事班開始給各班派飯,把飯菜盛在一個個大鋁盆里,黑面饅頭用竹篦子放好,就等各班派人來領了。這時,老馬頭在各班的竹篦子里有的取出幾個饅頭,有的加上幾個饅頭,全連人的飯量他基本掌握著,各班的竹篦子都有記號,錯不了。
叫過小張,老馬頭讓他領著羅二和另一個小伙子,抬著飯菜給連部送去。羅二端著竹篦子,猛然發現篦子的饅頭和別的般的饅頭不一樣,“師傅,這饅頭?”羅二疑惑地看向小張。小張師傅咧嘴一笑,“等你當了連干部,這細面饅頭隨便吃。”看看四周,低聲又說:“咱炊事班的也一樣。”羅二恍然,近水樓臺啊。
來到連部,喊報告進屋,放下飯菜,羅二準備跟著小張離開,被連長老潘喊住了。“小羅,你等等。”老潘看著羅二,“把你放到炊事班,心里有意見沒有?”
“報告連長,沒有意見。”羅二立正答道。
沒有才怪,老潘暗自嘀咕,“好好表現,表現好了盡早回班里。”只能先安撫再說。羅二一氣跑二十五公里,對老潘刺激挺大,對這個有些倔的戰士,送伙房有些可惜,但部隊上看重的是實力,沒實力到哪都沒人待見。
其實,羅二想告訴連長,他好像找到了自己應該待的地方,那就是伙房,沒聽小張師傅說嗎,細面隨便吃,可能肉也能多吃,只要自己表現好,盡量爭取留在伙房。羅二美好的理想剛剛找到,回到伙房時,眼前的景象讓他差點把隔夜飯給吐了出來。
伙房外的空地上,支起了一口大鍋,熱騰騰的水沸騰著,一旁的木架子已經立了起來。明天連里安排加餐,老馬頭領著兩個伙夫,正在給一頭黑豬放血,當然,豬血是不能浪費的,得用盆接著。正要喊羅二過來幫忙,老馬頭發現,羅二已是渾身顫抖、面如白紙。
羅二被安排去削土豆、洗菜去了。老馬頭現在明白了,看著鼠竄而去的羅二,“恐血癥”這三個字出現在他的腦海里,他聽指導員講過。
坐在一堆土豆旁邊,羅二終于緩了口氣,嘴里默默地念著往生咒,他現在也就會往生咒和金剛經,沒人教他,自己隨口就來,是本能地從意識里發出的。剛才看見一盆藍幽幽的豬血,一股強烈厭惡的感覺讓他差點窒息,憋著一口氣跑出老遠。
羅二沒有發現,自從進了軍營,自己就沒有碰過葷腥,只是本能的回避,而到了伙房,這種本能的感覺更加強烈。
吃過晚飯,忙碌了一天的老馬頭幾人收拾好伙房,休息去了。羅二又一次坐在土豆旁邊,隨著陽光從天際消失,夜幕開始籠罩大地。當羅二再次從沉思中醒悟過來,眼里開始泛著絲絲精光,左手捏起一個土豆,右手刀光閃過,一個光溜溜的白色土豆隨手扔進身旁的盆里,一長串灰色的土豆皮悄無聲息落地,整齊地盤在那里,象一個完整的土豆,沒一絲傷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