羅二覺得自己很倒霉,自打來到朝鮮,感覺自己就像個民兵,竄來竄去,沒正兒八經打過仗,凈玩偷襲;還會時不時來一次長跑,一次比一次厲害,這次,差點跑吐血了,那股腥熱就在喉嚨里翻涌,幾次就壓不住了。還好,終于到了;使勁睜大累得有些模糊的眼睛,還是只看見了光禿禿一片,和那平展展的大海。
取出水壺喝口水,站起來,愣愣地又看了看四周,確實什么也沒有,覺得上當了,被那個該死的俘虜騙了,騙的自己快吐血了,真是不冤送了他一程;大力他們,估計已經吐血了,如果還在玩命跑的話。
身上一松,頓時累的連罵人的念頭都沒了,仰面躺下;眼前卻見天空亮光一閃,轉瞬逝去。
跑花眼了吧,扭頭問小張,“看見了嗎?”
“什么?”
“亮光。”
“哪里?”
他也沒看見,羅二撓撓頭,還是不死心;看向左手方向,黑乎乎一大團影子。現在是天亮前,黑了不少。
“走,去看看。”強打精神,向左方快步走去;身后的小張,勉強跟上。
走了500米,發現是一個小石崖,擋住了去路。羅二不由一震,剛才沒留意,以為是看到了左方1000米以外,原來被它給擋住了。
提身上竄,來到崖頂,眼前一亮。
崖下一片平整的田地,由于是冬季,沒什么莊稼;再往前,就是羅二尋找的北間村,無聲無息地沉寂在黑暗中。
平靜了許多的羅二,舉目眺望,在村子的北面,看見了一個小小的碼頭。
小心翼翼地進村,坑洼不平的巷子、靜靜的小院,除了腐魚的臭味,甚至連狗叫聲都沒有;村子雖然不小,但已空無一人。已無人氣的漁村,在黑暗中很是詭異。
戒備著,頭皮發麻地穿過村子,來到村北面,遠處的海灘上,一片燈光。
雖然離得遠,但是遠遠地,羅二看見,四個間隔十米的探照燈,在發電機的轟鳴省中,把耀眼的光柱,不時打在中央一大堆的人群中。
那些衣衫襤褸的人們,低垂著頭,跌坐在地上,完全沒在意海灘上尖碎的石礫。人群中低聲的哭泣,讓四周十幾個持槍游蕩的身影,不時的呵斥。
聽見那熟悉的呱呱聲,羅二覺得,世上的麻煩都是它引起的。沒錯,他聽見的,是日語。
透過草叢,仔細觀望,尋找著小船。不遠處的小碼頭,也再燈光的范圍,一艘小船停靠著,隨著波浪起伏。
看著那艘小船,羅二郁悶了,一目了然,小船大概能坐十五個人,可是上面,人影也沒有,哪來的兩個獸醫,還有一千發細菌彈。
身邊的小張從狙擊鏡上抬起頭,捅捅羅二,示意他看遠處的海上。
終于,羅二看見了,距離碼頭2000米的海上,并排停著兩艘船。青灰色的船體,其中一艘船舷1091的白色字樣,醒目地標示著,它就是編號為“1091”的美軍細菌戰登陸艇。這是兩艘LCM-6型登陸艇,艇長17米,寬4.3米,排水量66噸,吃水1米,留有登陸跳板。除艇身有裝甲外,在重要的部位還安裝了像籠子一樣的鋼條架子,能使來襲的火箭彈提前觸及爆炸,不至穿透艇體。經羅二和小張觀察,艇上武器為兩門20毫米火炮,兩挺12.7毫米重機槍、四挺M-60機槍以及一具40毫米榴彈發射器。所有武器旁邊,有人值守,隨時待發。在另一艘登陸艇前艙上部焊接著一塊鋼板,固定了好幾個巨大的油桶。這就是被美軍稱為“世界上最小的航空母艦”的直升機登陸艇,只是現在被美軍挪作他用了。就是它了,看著1091登陸艇,羅二知道目標了。這是小船?羅二終于可以嘲笑大力一次了,眼前的龐然大物,是自己見過的最大的“小船”了。隨即,羅二開始發愁,這么遠,自己能游過去嗎?不說冬季冰冷的海水,能讓自己在中途就凍僵,更何況,自己從小只在河里撲騰過,根本就沒有下過海。發愁的羅二,沒看見,1091登陸艇靠海的一側,幾名穿著白大褂的工作人員,借著夜色,正在把一塊塊血淋淋的肉塊,拋進大海。污血浸染的海水里,幾只鯊魚正在歡騰地進食,周圍更多的,是一條條的海蛇,張著大嘴,瘋狂地撕咬著肉塊。獸醫少將若松次郎和北野正藏,是兩個研究狂人,在石井四郎上岸后,不甘于漫長的等待,要求美軍提供人體樣本,最好是健康的活人,進行細菌的病理研究。于是,就近的北間村,被懷疑支持北韓勞動黨分子,被美軍開始抓捕嫌疑人員。很快,400名嫌疑人員全部抓獲,等待分批“詢問”。艇上空間有限,上了艇的嫌疑人員,隨即被將若松次郎和北野正藏麻醉,進行試驗。試驗完了的“廢料”,直接讓助手拋進大海。畢竟是二戰剩余物資,艇上的無線電器材,在海風的侵蝕下,經常失靈,石井四郎本打算返回巨濟島后,申請更換。失靈的無線電,恰好遺漏了石井四郎遇難的消息。艇上的通訊兵,正對著吱吱作響的電臺發呆,已經壞了一天了。根據石井四郎的命令,他走后48小時,不管他是否返回,登陸艇必須準點啟程前往巨濟島。現在,時間還剩6小時。雙眼通紅的若松次郎和北野正藏,在艇上的實驗室里,商量著。“若松君,剩6小時,石井中將還沒有消息。”“別擔心,北野君,有美國人的保護,中將一定安然無恙。”“時間不多了,岸上還有大量的材料,浪費了。”若松次郎很不樂意放棄,畢竟,只有這里,可以肆無忌憚地使用材料。“那我們抓緊時間,還能消耗三批,先取下重要部分;告訴岸上,要特別健康的。”“嗨,為了帝國的復興。”“為了帝國的復興。”偌大的實驗室,兩只人形禽獸,眼里閃爍著瘋狂的光芒。不一會,1091登陸艇側門打開,放下一個機動橡皮艇,一名美軍士兵操縱著小艇,劃過一道白浪,飛快地駛向岸邊。天色開始蒙蒙亮,遠處的天際,桔紅色已經染紅了海水,還有不到三十分鐘,太陽就要躍出海面。小艇沖向海灘,那名美軍士兵跳下來,跑到一個帶隊的中士身邊,附耳低聲。中士點點頭,揮手叫來幾名士兵,走進人群。人群開始騷動起來,人們叫嚷著、大聲哭泣,混然不知所措;周圍的十幾名士兵,馬上抬起槍口,指向人群,嘴里大聲地呵斥著,赫然是流利的日語。原來,美國人也嫌這活骯臟,除了派一名中士坐鎮,其余的士兵,竟然是日本人。遠處隱蔽的羅二,看著那些日本兵,連挑帶揀拉出十名身體強壯的漁民,推搡著趕上小艇。小艇上只有一名美軍士兵,但那十名漁民,象入圈的綿羊,乖乖地坐著,灰暗著臉,無動于衷地垂著頭。唉,這是一個幾乎失去了靈魂的漁村,住著百十戶失去了靈魂的漁民。一小時后,小艇去而復返,再次拉走了十名漁民;小艇的動作,讓羅二動開了念頭。拍拍小張,“繼續監視,我馬上回來。”閃身跑了。不一會,羅二再次伏在小張的身邊,身上竟然是朝鮮人穿的灰棉襖,寬大的束腳黑棉褲,一股臭魚味。原來,羅二跑到漁村,不知道從哪里找了身漁民的衣服。小張抽搐著鼻子,正要發問。“你再這等大力他們,我混進去。”低聲交代一句,卸下裝備,羅二人已經潛向人群。探照燈已經熄滅了,在警戒圈的邊緣,靜靜地看著游動的士兵,羅二在地上趴在草叢,等待著幾會。幾個士兵,開始拆卸探照燈的架子,搬運發電機,整理到岸邊的小船,看來,他們是準備撤了。沉寂的人群,發現有了希望,人群有了活躍的氣息。他們沒看見,兩個帆布罩著的東西,被交叉放置在人群兩側,有日本士兵看守著。“嗡嗡”,小艇又來了,驚得岸上的人群,騷動不已,引得看守的日本兵又嚎開了。趁著日本人和那個美軍中士,緊張人群的時候,羅二從警戒圈的空隙,閃進了人群,低頭蹲下。這時的羅二,雙手抄在衣袖里,臉上臟兮兮的,渾然一個失魂落魄的漁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