頂著海風,當614號人員運輸船加速駛出航道的時候,羅二被瑪麗拉著,沿著扶梯,上了二層休息艙。
輕輕打開二層艙門,瑪麗從門縫里看看走廊,見沒有異常,迅速走進去,直接右轉,擰開了一個木門。
后面的羅二,掃了眼走廊,黃褐色的木地板,幾盞昏暗的廊燈,靜悄悄的。要不是腳下有些晃悠,他覺得這和自己去過的京城旅社差不多,就是過道窄了點。
對于瑪麗異乎尋常的親熱,羅二有些迷糊,想狠下心來拒絕,但瑪麗給他的幫助太大了,他不知道該如何拒絕,他也需要知道更多的消息。
對于瑪麗的舉動,羅二有些臉紅,咋看都像是在偷情;我是在打探消息,心里念叨著,羅二跟著瑪麗進了房間,木門碰地關上了,直接被瑪麗反鎖上。
這次,羅二沒發現,倆人剛進去,走廊斜對面的木門,微微地開了一道縫,一雙陰暗的眼睛,冒著嫉妒的恨意,死死盯著瑪麗的房間。
杰克中尉,這個精干的航海長,不待艦船剛進入外海,就安排好手下,自己急切地趕來和瑪麗見面;他的對手哈德少尉,現在還守在崗位上,機會難得。
臨來時,杰克中尉特意想好了臺詞,打定主意要向瑪麗求愛。
結果,一腔熱情的杰克,敲了半天的門,這才發現,瑪麗根本不在房間。
大概是出去透氣了,大學里的高材生一般都很特別,杰克安慰著自己,沒關系,多等一會。
回到斜對門自己的房間,杰克打開一瓶羅姆酒,一邊喝著一邊想著自己的臺詞;這一想,就想起在港口碰到的羅二,對于橫插一杠的羅二,杰克簡直惱怒至極,小小的少尉,竟然要挖自己的墻角,真是該死;聯想到瑪麗看羅二的眼神,更是讓中尉胸口憋悶。
不知不覺,一瓶酒已經喝干了,在酒精的刺激下,紅著眼睛的中尉,下了狠心,哪怕是用強,今晚也要得到自己的女神。實在不行,哼,中尉摸著腰間的手槍,這大海就是滅口的最好地方。
隱隱聽見瑪麗的門響,杰克晃晃發暈的腦袋,輕輕把門拉開一道縫,向外看去。
這一看,中尉一眼看見了羅二的后腦勺,那猙獰的寒意,嚇得他渾身一個哆嗦,急忙閃在門后。
直到瑪麗的房門關上,杰克中尉才清醒過來,急忙把門關上。“法克”,嘴里狠狠地罵著,一腳踢飛了地上的酒瓶;眼神很好的中尉,惱羞成怒地看清了,瑪麗領進房間的那個男人,就是自己在港口碰到的羅少尉。
不明白自己為何嚇得哆嗦,已經被嫉火燒的眼睛通紅的中尉,抽出腰間的手槍,開門,要去和羅二決斗。
門一拉開,杰克的腳步卻沒邁出去,他想起了羅二的手力,那能捏碎雞蛋大鵝卵石的力量,恐怕不是自己可以對付的。
要是對方發現自己撞破了他的好事,會不會拿自己開刀,直接在瑪麗的房間里把自己打個半死,或者直接干掉。這軍隊里黑吃黑的事情,中尉還是有所耳聞的。躊躇半天,中尉突然想起,這個羅少尉,根本就是偷偷上船的。
哈,膽大包天的家伙,為了約會情人,竟然敢私自離開戰場,這可是軍法難容啊。有些亢奮的中尉,精神忽然一振,有了主意。
我就在這里等著,等你出來,來個當場捉奸,在軍法面前,我倒是看看你瑪麗會不會乖乖上了我的床。
要是你們敢在走廊里動粗,打不過我還不會叫喊,實在不行,鳴槍示警;那樣的話,船上的警衛一來,你們的好事就要暴漏在大家面前,那可就是大麻煩了,哈哈哈。
于是,自以為得逞的杰克,又拿過一瓶酒,坐在地上,一邊喝著,一邊透過門縫,緊緊盯著瑪麗的房間。興奮的中尉,已經把家鄉的妻兒,遠遠拋在了腦后。
進了房間,靠墻一個單人架子床,一個小小的桌子,除了墻上一個圓形舷窗,再沒有其他陳設。床的旁邊是一個小門,是洗漱的地方。
象做賊一樣,關上門,瑪麗才長長舒了口氣,轉身看著羅二。這時,瑪麗才發現羅二的手涼的象個冰塊。
“你的手這么涼。”
“剛才在水里泡的,還沒緩過來。”
“我給你暖暖。”
昏頭漲腦的羅二,腦子稍微清醒的時候,發現自己已經緊緊抱著瑪麗,坐在了床上。至于瑪麗低聲的訴說,羅二根本沒聽見,
“羅,你多大了?”
“過了一月一號,我就十七了。”羅二老實地回答。
“maygod,今天就是一月一號。”瑪麗突然紅了臉,興奮地看著羅二。
羅二無語了,他沒想到,自己的生日竟然是在敵人的船上度過的,這哪是過生日,分明是在提著腦袋冒險。
“羅,今天我送你個禮物。”猶豫一下,瑪麗把嘴湊到羅二的耳邊。
“什么禮物?”羅二覺得,還是告訴瑪麗自己要盡快下船,不然這越跑越遠,回不去就壞了。
分神的羅二,看見瑪麗在床邊墻上的一個地方一按,房間的燈滅了,隨即,一個柔軟的嘴唇蓋在了他的嘴上。
除了和樸姬善有過一次意外的接觸,羅二從沒有和哪個女人如此的親熱,腦袋發漲,耳朵里鳴響著,直接被瑪麗熱情的火焰淹沒。
十五分鐘后,羅二清醒了,沮喪地發現,自己竟然和瑪麗光溜溜地抱在了一起,而且把瑪麗變成了自己的老婆。
“親愛的,我會等你,等這場戰爭結束,但是,我只能等你三年。”腦子也開始清醒的瑪麗,在黑暗中慢慢地說著;她不知道,未來會如何,她也只能如此。
反正事情已經如此,羅二對懷里的女人,也有了情愫;“三年?好,大不了我殺到美國去找你。”再次,羅二被瑪麗的溫柔包圍。還有一絲清醒的他,明智地決定,這種事情,一定要爛在肚子里。
在全中國激情昂揚地反美帝的時刻,縱是羅二膽大包天,也不能把自己找了個美國老婆的事情,抖了出去;至于三年以后,活到那時再說。
于是,1951年的1月1號夜里,在美軍的運輸艦上,羅二度過了不同尋常的生日,完成了自己的成人禮。
一個小時以后,羅二精神抖擻地爬起來,和瑪麗說了一會話,得到了自己需要的信息,決定下到底艙和大力匯合。
他承諾,三年后的今天,只要還活著,他會去找瑪麗。
告別依依不舍的瑪麗,穿戴整齊的羅二,來到門口;正要開門,黑暗中的眼睛,忽地寒光一閃。
開門,站在門口,輕輕把門帶上;羅二沒有左拐出艙門,而是偏過頭來,笑盈盈地向右邊的斜對門走去。
房間里的杰克中尉,已經喝干了第二瓶酒,一個多小時的等待,讓他沒有醉倒,反而更加紅了眼。他很是確定,這個該死的羅少尉,已經捷足先登了,得到了瑪麗的青睞。這個撬墻角的混蛋,我一定要他好看,壓抑著怒火,中尉無數次的發誓。
好不容易看見瑪麗的房門開了,那個清秀的家伙走了出來,但是瑪麗沒有跟出來;摸著腰間的手槍,杰克正要開門大喝一聲,房門已經被推開,“咔”,緊跟著一只大腳狠狠地踹在了他的肚子上。
幾個翻滾,象個煮熟的大蝦,杰克弓腰蜷縮在地扳上;“噗”,剛喝下去的酒水,夾雜著腥臭的晚餐,直接噴了出來。猛烈地咳嗽著,杰克中尉沒想到,這個比自己軍銜低兩級的家伙,根本沒給自己面子,這一腳踹的,胸骨已經塌陷了下去。
“你要干什么?”瞪著恐懼茫然的雙眼,杰克語無倫次地念叨著,劇烈的疼痛,讓他根本無力大聲說話。
蹲在杰克的身邊,看著死狗一樣蜷縮著的“情敵”,羅二玩味地撇撇嘴,一把抓起他的頭發,“我說,看戲還得收費呢,趴著看也不行。”
是地道的漢語,地道的京腔,羅二的話,讓精明的中尉,一下明白了;好嘛,自己碰上的不是亞裔,是中國人,大概是敵人的特工。
明白也晚了,杰克中尉的精血,已經被羅二毫不留情地全部收取,徹底癱在地上。
大意了,羅二暗罵著自己,要是地上的家伙早早告警,怕是自己就被堵在床上了,順帶著大力他們,也只能死拼一把了。
甩開杰克的頭發,看著躺在地上喘氣的軍官,羅二伸出手掌,在他的胸口又拍了幾下,“咔咔”,一陣骨折的聲音。杰克胸口皮膚上,原本一個清晰的腳印,被一團青紫色的淤血代替。
提溜著杰克,羅二聽了聽,開門右拐,下了二層;來到甲板上,甩手把杰克扔進了大海。呼呼地海風,遮掩了那輕微的落水聲,整個船上的人員,誰也沒發現,自己的航海長,已經泡在了水里。
羅二順著原路,來到了底層貨艙。和警戒的武蒙國打個招呼,遠遠的,羅二發現,十幾個弟兄,正興奮地圍在一起,悄聲地說著什么。
靠,不會是有人跟著自己,看見自己進了瑪麗的房間吧。心虛的羅二,回想著自己的行蹤,坐到大力身邊,“啥事,這么高興,也不歇著。”
羅二的關心,要在平時,可能會引起大力的疑問,在晚上他可從來不會說這話。
“羅二,聯系上了,咱們和團長聯系上了。”滿臉興奮的大力,低聲地說著,眼里止不住的激動。
“部隊已經運動到了漢城附近,團長命令咱們盡快歸隊。”
“好,那下船吧。”羅二淡淡地一句話,把大家的激動給澆滅了。是啊,現在是在海上,還是躲在敵人的船上,一個不小心,就的全軍覆沒。
看著大眼瞪小眼的兵們,“休息,輪班警戒。”羅二轟走了一幫兵們,轉頭看著大力,一臉嚴肅。
“大力,現在是1月2號凌晨1點,后天,也就是3號下午,這艘船到巨濟島,卸下軍火。”
“那咱們?”
“瞅機會下船,下不去可就要到日本去了。”
“日本?”
“沒錯,瑪麗告訴我的。”
“不錯,你都有內線了”大力低聲怪笑著。
羅二沒理會大力,他也不知道該如何說辭,“她是學地質的,也看不慣這場戰爭。”勉強應付著,“咱們要避開船上的敵人,盡量不要沖突,卸貨時再說。”
一夜無話,十七名大兵,躲在貨艙的最深處,避開船員的巡視,開始修養體力。
杰克中尉的失蹤,引起了船上的騷動,幾經查找,除了在他房間里看見地上的兩個空酒瓶,和一地的嘔吐物,再沒蹤影。
天亮時分,杰克漂在海上的尸體,被路過的美軍艦艇發現;經軍醫檢查,杰克中尉是胸口遭重擊,在海里嗆水而死。
一番電波聯系,運輸艦上的艦長得出結論,這個擅離職守的杰克,私自跑到房間喝酒,又到甲板上亂逛,掉到海里淹死了。至于胸口的傷痕,可能是掉下去的時候,撞在船上所致。具體撞在哪里,沒人知道,也沒人去細究一個醉鬼的死亡細節。
于是,冤死的杰克中尉,被一封陣亡通知書送回了老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