休息了半個小時,三人再次上路。
作為一名偵查兵,羅二的大局觀很含糊,但這小子命好,娶了一個情報官身份的老婆;新婚短暫,但樸姬善私下里也給羅二分析了戰場局勢,得出的結論,讓羅二很是無語,戰爭即將結束了。
在羅二看來,自己除了在戰場上能得些便宜,一旦脫下軍裝到了地方,怕是連一個老農也不如。
哎,麥苗和韭菜自己近了還能分清,離遠點就看成一樣的了。暗自搖搖頭,羅二對自己回到京城后的生活,沒一點把握。
一路行來,兩個朝鮮士兵,也和羅二混熟了,操著朝鮮話,和羅二慢慢聊著,對羅二半生不熟的腔調,也不在意。
或許,羅二肩上明顯的少尉軍銜,在不停地提醒著兩個兵,官兵不同階啊。
登上山頭,任風吹拂著身體,羅二不住地打量四周的地形,這是習慣動作。
“少尉,過了前面的山頭,就到3營了。”一個通訊員討好地說著。
“沒事,慢慢走,到了正好吃晚飯。”隱約覺得自己被算計了,羅二實在是提不起精神,一步三晃就可以了,也沒人催促自己,何必趕那么急。
這里距前線還有不少的距離,天上也沒看見幾次敵機,羅二難得輕松一回,索性收回了散手,讓自己放松放松。散手的運用,還是很費神的。
“下山吧”,被兩個小兵等的有些不好意思,羅二無奈揮手,向山下走去。
對面的小山上,高低間雜的松樹林里,南宮少尉帶著兩個手下,隱蔽在小路的一側,這里地形復雜,半人高的野草,隨便趴下,十米外根本發現不了。
加上三人的灰色衣服,任誰都難以分辨出有人埋伏在這里。
拿著望遠鏡,南宮盯著兩公里外的山腳,這里是通往3營的必經之地,地勢較高,只要卡在這里,任誰都躲不過自己的眼睛。
“羅少尉,你可別怪我手狠,這是營長的命令,要怪你就怪自己命不好,讓金中尉盯上了。”南宮少尉放下望遠鏡,再次檢查了身邊的狙擊步槍。
步槍剛剛拆解擦拭過,淡淡的槍油味,環繞在手間,“嘩啦”,槍栓順暢地滑動,頂上火門。滿意地關上保險,南宮靠在樹干上,閉目假寐。
能在短短的兩年里,從士兵混到連長,有金長武做靠山不假,但也證明南宮是一個動腦子的人,不想外表看上去那么普通。
他帶出來的狙擊步槍,是帶有機械瞄準鏡的1891/1930式步槍,戰斗射速達到10-20發/分,殺傷距離2000米。
彈倉里壓滿了5發威力巨大的7.6254毫米槍彈,一切就緒。
要是遠距離一擊不中,兩個手下,拿著PPSH-41沖鋒槍,也就是經典的"波波莎",高達900發/分的射速和71發彈鼓帶來恐怖的火力,連蒼蠅都能全數干掉,更何況一名少尉軍官。
怎么看,南宮都認為,那個倒霉的中國人,是看不到明天的太陽了。
監視目標的小事,自有手下看著,自己只要等到目標出現,扳機扣動,任務就完成了。
對于金中尉的重視,南宮還是不以為然,殺個人就派出一名連長,也太給中國人面子了。
沒辦法,官大一級壓死人,任務完成了還好說,要是完不成,金中尉的手段,南宮還是很恐懼的。
山里的風還是太涼,南宮少尉休息不好,只好嘟囔著掏出中尉賞賜的肉罐頭,在手下羨慕的眼光中,細細品嘗著。
“少尉,有人來了。”一個兵舉著望遠鏡,低聲喊了一句,緊緊盯著遠處。
“是嘛,我看看。”丟掉罐頭盒,一把搶過望遠鏡,南宮少尉開始興奮起來。
鏡頭閃過,在2500米遠處的山腳,三個身影顯現,正不緊不慢地走在小路上。
雖然距離有點遠,還看不清來人的面貌,但南宮有把握肯定,那個中國人,是在三個人之中。
按照時間推算,羅二的步行速度,是慢了點,卻正好符合了人民軍的行軍效率。
“準備戰斗。”低低一聲,兩個士兵,握緊了手里的沖鋒槍,低頭趴在草地上,一旦少尉出手不中,他倆要在最短時間內,前撲上去,近距離消滅對手。
彈雨之下,再厲害的人物,也得飲恨當場,兩個士兵信心滿滿地打開了保險。
放下手里的望遠鏡,南宮舉起了步槍,從瞄準鏡里看向前方。
從草叢里伸出來的,是一根粗大的槍管,規則的排焰孔,分布其上。好家伙,就連稀罕的大型消音器,南宮也給裝上了。
要么說他能干到連長,眼前的事情,分明是見不得光的,必須萬分小心,最好不出一點聲音的干完。
遠處走來的三個人,南宮沒打算放過一個,而且,他的眼角,掃過身邊的兩個兵,就像是在看死人。
服從上司,殺伐果斷,行事縝密,一名嚴謹的軍官,南宮確實是做到了。不過,他碰到的,是羅二,有點命背。
當毫不知情的羅二,和兩個兵,踏進2000米的射程內時,南宮的三角眼里,寒光閃過,食指壓緊了扳機。
瞄準鏡里的十字線中央,走在第二位的羅二,被穩穩套住了。
之所以能很快找到羅二,還是借光了那明顯的少尉軍銜,亮晃晃就是一個靶子。普通的人民軍士兵,是沒有軍銜的。
用聊天代替學習,羅二正興趣濃郁地練著口語,最后的那名士兵,聽著羅二繞口的話,忍不住笑著看向羅二。
這個少尉,真逗。
眼睛看到了羅二的后腦勺,那名士兵,突地臉色一變。他看見了,看見了羅二的后腦勺上,剪得短短的頭發下,一張清晰的人臉,在憤怒地蠕動著,就差眼睛沒張開了。
臨出發時,樸姬善親手給羅二理了個平頭,一路走來,身上也見了汗,頭上的軍帽早摘了塞進背包。
原本樂呵呵的羅二,被南宮瞄準的剎那,頭皮忽地發麻,身體猛然繃緊;這是被敵人地上的感覺,羅二已經驗證了多次,每次都是靠這股恐懼感,躲過了打來的子彈。
這次也不例外,羅二毫不猶豫地撲在地上,“趴下”,話音未落,遠處的山上,“碰”沉悶的槍聲響起,微弱的羅二也沒聽見。
角度關系,當先的士兵,被南宮放過,子彈旋轉著砸向羅二,撲了個空后,鉆進了有些愣神的士兵腦袋。
“咔”,顱骨碎裂的聲音,在羅二身后響起,那名士兵晃晃身子,一頭栽倒在地上,無聲無息地癱在那里。
趴在地上的羅二,沒有原地停留,身子羅二的瞬間,橫向翻滾著,跌進了路邊的深溝里,背包也被順勢甩掉。
打頭的士兵,也很機靈,羅二剛趴在地上,他也飛快地倒地,身子緊緊貼在地面上;不過,他沒有繼續動作,而是一動不動的呆著。
下一秒,他的機靈用完了,連續四顆子彈,先后打進了他的身體,帶起四朵濺起的血花。
手速麻利的南宮,射擊、拉栓、再射擊,15秒內,打出了5發子彈,比標準速度快了一倍,完全體現了一名老兵的經驗。
子彈打光了,南宮的臉上,黑的凝成了一塊焦炭;瞄準鏡里,目標不見了。
“啪”,憤怒地扔掉步槍,南宮少尉掏出腰間的托卡列夫TT33手槍,頂上膛。
“跟著我,隨時準備開槍。”健壯的南宮,跑動起來,相當靈活,根本不受眼前地形的干擾,劈開面前的荒草,飛速地向前沖去。
南宮覺得很難受,自己一手精明的槍法,竟然脫了靶,這個結果太不正常了,肯定是不在狀態。
為了平衡自己的心態,南宮必須找到那個少尉,親手解決了他,才能不讓自己的槍法受到影響。
三個快速突進的人影,不去理會路上的死尸,直直奔向羅二的藏身處;羅二滾動壓倒的野草,從路邊到深溝,實在是太顯眼。
人還沒看見,南宮遠遠的,摘下手榴彈,扔進了那個深溝;這次,南宮的準確性,是相當高。
有樣學樣,兩名士兵,也先后投出了手榴彈;“轟轟轟”,三聲巨響,掀起了大片的草屑,攪合起沖天的煙塵。
“啪啪”、“噠噠噠”,手槍、沖鋒槍,同時開火,用彈雨壓制住了路邊的深溝,要是有人敢冒頭,那就是找死了。
不停開火的三人,沖到了路邊,對著下面就是一陣猛打,直到子彈打光了,槍里的撞針噠噠作響,才松開了扳機。
等著眼睛,把溝里細細看了一遍,除了碎草屑,還有一棵炸斷的小樹,什么也沒有。
“人呢?”南宮鼓著眼珠,大聲地叫著,讓身后的兩個兵一個勁縮脖子,這家伙急了。
能不急嘛,從遠打到近,子彈大了不少,就連手榴彈都用上了,結果人不見了,哈哈,成了笑話。
換上彈夾,南宮跳下深溝,剛要低頭看腳印,“嗖”,耳邊空氣摩擦的聲音,讓他的瞳孔驟縮。
感覺不妙的同時,“噗”,南宮的左胸上,出現了一個血洞,穿過心臟的血洞,在背部炸開了一簇血腥的花瓣。“嗷”,慘叫一聲,驚恐地看著胸口的傷口,南宮眼里的光芒漸漸淡去,仰躺在被彈雨蹂躪的溝里。
南宮少尉死了,糊里糊涂地死了,站在路邊的兩個士兵,隨后步入了他的后路,也莫名地倒下了。
三個身穿灰色衣服的大漢,倒地良久,羅二帶著一頭的草屑,閃了出來。
“真倒霉,南韓特工厲害啊,都跑到這來了。”嘴里罵著,羅二緩緩直起身,伸手在背部一摸,竟然摸到了鮮血。
“脊背傷了,頭咋暈的厲害。”脫下軍裝,拉過背包,羅二取出急救包,給自己包扎傷口,好在感覺上的不重,要不然還沒上任,又得住院了。
要不是溝里有個拐角,這手榴彈一炸,自己就不是輕傷的事了,有命沒命還難說;就這樣,腰里還被狠狠咯了一下,硬挺著沒敢動彈。
穿上衣服,羅二收拾起地上的武器,這回,頭再難受,也要把散手給放出去,小命就這一條,還是看緊點。
但是,拿在手里的武器,讓羅二的心情,愈發凝重;一水蘇式輕武器,手榴彈都是蘇聯造的,有問題。
不過,從尸體上,羅二看不出疑點,什么證件也沒有,長相上,朝鮮人和南韓人也沒區別。
循著襲擊者的來向,羅二找到了南宮隱蔽的地方,當他撿起那把裝有消音器的步槍時,已是火冒三丈。
要不是傻子,用腳趾頭都能想到,這是人民軍干的,人家南韓特工還不至于裝備如此精良的蘇式武器,自己也不是個多大的官,有必要隱藏身份來偷襲嘛。
但是人都死了,也追問不出什么,看來這趟教官行程,有人是相當的不滿意,不滿意到了要干掉自己的地步了。
“該死,拿自己人下手,真他媽腦子長蟲了。”對喜歡內斗的家伙,羅二是恨得無可奈何。
這次被襲擊,羅二是后怕的很,本想放松一下,就搞成了輕傷,戰地無小事,大意不得啊。
新婚的羅二,閑暇時在琢磨散手的時候,突發奇想,既然散手能攤成細絲,也能夠聚成一個箭頭,驟然打出,威力也是有的。
經過試驗,羅二這才發現,自己對散手的使用,還是處于幼稚階段;聚成箭頭的散手,百米范圍內,能輕易擊穿大腿粗的樹干,攻擊起人來,簡直是指哪打哪。
這不,被伏擊之下,自己一個反手,把對手給滅了,還是悄無聲息地滅掉,也算是多了個保障。
撿來的武器,全數收進護腕,羅二沒有客氣,作為敵人就要有敵人的覺悟,吃虧干咽的,瞪眼去吧,老子不伺候。
但是兩個陪同自己的兵,羅二收斂了武器,背在肩上;草草掩埋了冤死的士兵,不理會地上南宮三人的尸體,羅二匆忙上路了。
“中尉,這是團部派來的羅少尉。”證件和介紹信已經被哨兵檢查過了。
當羅二被外圍哨兵帶著,領到3營營部的帳篷里時,還在翹首以待的金中尉,頓時急了眼。
“哎呀,羅少尉,你怎么受傷了?來人,快,叫衛生兵,給羅少尉檢查傷口。”眼里的焦急,讓羅二心情好受了些。
“沒事,一點小傷,重新包扎一下就好。”羅二渾不在意,也“忘記”了敬禮。
熱情的讓羅二坐下,金長武寒暄幾句,看向了羅二的背后,很是關心。
“那可惡的敵人,被你打跑了?”金長武一臉的期待。
“沒跑,全死了。沿小路離這里大概十公里。”卸下肩上的槍支,羅二搖搖頭,打斷了中尉的盼望。
“死了?死了好,該死的美帝,全死了的好。”松了口氣,金中尉為敵人的死亡面色輕松了不少;眼底深處,夾雜著驚訝的憤怒,金中尉隱藏的很好。
他很驚訝,在有心算無心之下,羅二還能活著,并且干掉了3營的高手南宮,這已經說明了,羅二不是來混飯的。
但是,羅二剛來,就干掉了自己的重要親信,這讓他火氣大盛;1連是營里戰力最強的連隊,連長的人選,又得和團里搶上一回了。
金長武中尉掩飾的很好,羅二沒有看出來,他也沒心情去觀察,頭暈沉沉的就想大睡一場。
衛生兵匆匆趕來。
招呼衛生兵,一定要仔細檢查羅二的傷勢,殷勤地把羅二送出帳篷,金長武低聲命令副營長,自己的另一個親信,趕緊去找南宮的尸體處理掉。
“毀容,埋掉。”對于自己的事情,必須要果斷斬尾。副營長出去了,金長武心里嘆口氣,還是要給團部報告一下,以免引起猜忌。
帳篷外的不遠處,霍夫.契科夫斯基少尉冷眼看著羅二,跟隨衛生兵走了。
南宮失敗身死的消息,他已經知道了;在3營,霍夫少尉獲取信息的能力,不比金中尉小。
看來,自己的對手不是很弱,要是斗起來,誰能得到好處呢?如果這個中國人不干涉自己的事情,那最好還是和平相處吧。
心里的算盤,蘇聯人打得噼啪亂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