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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章節
讓羅二驚訝的是，不論他怎么說，兩個幫工李南浩、姜德久，完全沒了以前帶路打仗的爽快勁，支支吾吾地就是不松口，把羅二氣了個火大。
“就你們，沒有菜票，還想去菜店買菜，你說我信嘛？”羅二一伸手，“來，讓我開開眼，看一下那什么菜票。”
兩個朝鮮人縮在后座位上，干巴巴互相看看，沖著羅二搖搖頭，他倆還沒福氣享受領菜票的待遇。
“就是嘛，大家都得吃飯不是，我真金白銀的買，還不成？”羅二得意地掏出500圓朝鮮圓大鈔，在手里拍的啪啪響，“看見沒有，有錢，得買多少東西？”
呵呵，呵呵，兩個家伙縮著脖子笑了，笑的羅二簡直是莫名其妙。
“部，”人家今天一直這么叫，羅二也習慣了；“部，你這拿少了，就算是去了黑市，也買不了幾棵白菜。”還是小個子李南浩好啊，不忍心看羅二難受。
“笑話，500圓，換美元還要200多塊呢，”羅二不信，立馬把朝鮮圓小心地揣進了兜里，他才不會被忽悠呢。從劉大春那里，他早打聽了朝鮮圓和美元的匯價。
“那是官面上的換法，”李南浩怒好意思地摸摸鼻子，“其實，大家都清楚，500圓去換50圓美金，也是不可能的，沒人去換，也換不到。”話一說完，后座上的兩人，都挪開了視線。
也是，沒人愿意地說自己國家的短處，哪怕和自己無關，這心里也憋得慌。
他的話，讓羅二似乎醒悟了，難怪呢，剛才劉大春同志，聽說自己要去買菜，直搖腦袋。幸好，自己身上還有兩千多美金，要不然今天就抓瞎了。
“是嘛？”羅二郁悶地撓撓頭，直接把500圓掏出來，“給，這錢就算是帶路費，你倆分了吧。”5張嶄新的100圓，塞進了李南浩粗糙的大手里。
“這不行，不行，”李南浩慌忙推脫著，他可不敢隨便拿使館的財物，說出去可是要槍斃的。
“拿著，我給的你敢不要？”羅二眼睛一瞪，自己好歹是他倆的領導，“買菜的錢你倆別操心，有我吶。”
李南浩還想說話，被一旁的廋高個姜德久，按住了，按住了他拿錢的手。
“部，你說的那個黑市，我知道，”一直不吭聲的姜德久，終于開了口，“不過這錢，我們不能拿。”
“得了吧，那玩意能買幾個雞蛋，你比我清楚，當路費我還嫌少呢，”羅二扭過頭，“指路，還得回去準備午飯呢。”
在羅二的堅持下，500圓進了兩個幫工的口袋，他倆對羅二也迅速熱情起來，忙不失迭地引著羅二的吉普車，穿過大街到了南郊，再鉆進一條小巷。
“喀吱”吉普車停下了，羅二跳下車，黃膠鞋踩在了臟兮兮的石板路上，這里是一片低矮的民房，土胚墻，房頂發黑的稻草，歪斜凌亂的籬笆，根本不是想象中的黑市。
“部，這里，”姜德久當先帶路，拐進了小胡同，引著羅二走了百十米遠，進了一家院子；還沒進院門，幾個穿著破舊棉襖的當地人，拎著大小不一的布袋，走了出來，和羅二他們擦肩而過。
似乎是很有默契，相互掃了一眼，雙方都沒說話。
“大祥叔，在嘛，”姜德久站在院子里喊了一聲，直到屋里應了一聲，這才推門進去。
羅二跟在后面，進屋脫鞋，上了火炕；一個滿頭白發的老漢，叼著長長的煙管，正蹲在炕上看著他們。
當羅二一身明顯廚師打扮的上了火炕，姜德久口里的大祥叔，抬著滿是皺紋赤黑的廋臉，不滿地看了看姜德久。
“大祥叔，這是我們的廚師部，來買點青菜。”盤腿坐在炕上的姜德久，大咧咧介紹著，顯然，他和這位大祥叔很熟。但他的介紹，卻讓羅二無語，廚師還是干部？哪門子的道理。
“現在菜價太貴，我這里也沒多少，”嘶啞著嗓子，大祥叔悶悶地說道，對于突然出現的陌生人，他還是很擔心的。
對于這些小商販，羅二倒是沒有惡意，人家生活不易，自己也不能仗勢欺人；不過，他可不愿意在這里討價還價費口水，屋里的味道太難聞了，就象是，就像是坐在了咸魚堆里。
“大祥叔，這是菜金，你和姜德久也不是生人，看著給吧。”羅二拿出了一疊鈔票，放在了單薄的草席上。
雖然屋里光線不好，但一沓半新不舊的鈔票，讓沉悶的大祥叔，瞪圓了眼睛，就連一旁的兩個幫工，也倒吸口涼氣。
什么時候，大使館經費寬裕了？綠油油的鈔票，那可是美金啊。
“呵呵，部，既然你和姜侄子是熟人，我也不客氣了，”大祥叔的話讓羅二心里一笑，肥水不流外人田，表面木訥的姜德久，還是有商人的頭腦嘛。
大祥叔瞇著眼捏起了鈔票，手指一搓，就摸出了真偽，數額也明了了，“你放心，價錢還是行價，不會少了你的。”說完，給一旁的兩個人遞了個眼色，把煙管的火星小心地熄了，插在后腰上，三人出去了。沒有問羅二要什么，也不用問，現在是賣方市場，能給你東西就不錯了。
很快，外面響起了沉重的腳步聲，羅二聽的明白，這三個人是從后院搬著什么東西，估計，這個大祥叔有自己的深窖。
起身，羅二穿鞋出了房屋，他實在是受不了里面的味道，要不是給主人一個面子，他早早就跑出去了。
出了房門，羅二在院子里狠狠地吸了幾口冷空氣，見三個人還在忙活，“大祥叔，我去開車，你們把東西搬到巷口吧。”
這里的小巷，吉普車是進不來的。
二十分鐘后，羅二吉普車的車廂里，十幾個鼓囊囊的大布袋，還有一個大紙箱，這些就是五百美金換來的。另外，大祥叔白送了一壇杠子酒，那是用玉米釀的，堪比東北燒刀子。
吉普車回到了使館，在伙房里，地上倒滿了土豆白菜蘿卜，還有幾大捆韭菜，少見的粉條也有不少；紙箱里，一個個暗紅的雞蛋，小心地擺放整齊。幾大塊豬后腿肉，估計有百十斤，凍得的。
當然，本地的咸魚干最多，熏得羅二直捏鼻子。
有菜有肉，一大堆東西，讓兩個幫工前后忙活起來，整理歸類入庫，還得好一會。
看著這些肉菜，羅二不甘地撇撇嘴，娘的，這物價比臺北還貴，不愧是黑市，黑的可以。
拿過老胡留下的賬本，羅二一筆一筆記上了賬，既然老胡你不仁，別怪我老羅不義；于是，各類菜肉，還有雞蛋，逐個標明了價錢，單價照舊，單位還是圓，不過此圓非彼圓，被羅二腹黑地忽視了。
500朝鮮圓，就這么上了食堂的大賬，等老胡回來，有他哭的。
中午，主食米飯，菜就一種，粉條燉豬肉，土豆白菜的一大鍋，誰來都是滿滿一大勺，不夠再加，羅二也不去抖什么勺子，很憨厚的樣子。
大塊的豬肉，明晃晃地堆盛在飯盒里，看著就是口水橫流；每一個打飯的人，就連嚴肅的警衛，看向羅二的眼神，也親熱了不少；你看這新來的廚師，哪象老胡那樣，扣扣索索的，恨不得每塊肉都要數一下。
老樣子，王明山照舊來的很晚，打上飯菜，他也是咦了一聲，沖著羅二點點頭，不錯，炊事兵就是不一樣。
只有后勤干部劉大春，吃著飯還在暗暗嘀咕，是不是老胡以前買菜沒找對地方。以前，不但要麻煩回國的同志給捎肉菜，有時還要駐軍支援，可把劉大春忙的腳不挨地。
現在好了，羅本初來了，自己也輕松了不少。
連續七天，早上雞蛋饅頭加肉粥，中午東北亂燉大米飯，晚上更好，咸魚肉菜不少，還有燒刀子供應，雖然限量不說，還得花錢，但幾個東北的干部，也咧開了嘴。
七天后的中午，當老胡風塵仆仆地趕回來時，午飯已經吃過；他疑惑地發現，使館里的干部們，臉上也油光了些，對自己也更加客氣了。在這里對人客氣，那就是有問題了。
不明就里的老胡，和羅二交接了一下，開始了工作；儲藏間里，就剩下了小堆的土豆，稀拉的幾棵白菜。
羅二也很高興，要是老胡再不回來，他還得自個掏錢，那哪成。自己廚師的工資待遇，似乎劉大春沒提過，他也不在意。
當劉大春同志，爽快地把一千圓菜金，看清了，是朝鮮圓，交到老胡手里的時候，羅二已經跑上了二樓，去找王明山請假去了。
在使館的這幾天里，在羅二的克意交好下，他總算是打聽到了，國內的通緝令，是不會傳到國外使館的，也就是說，他的仇家手還伸不到朝鮮來。
只要自己不回國，那基本是安全無恙了，花費了五百美金，還有七天的煙熏火燎的“戰斗”，羅二總算是安穩了心神。
果不其然，王明山交代羅二，每月必須回來報到一次，順便頂替老胡的休息，麻利地批準了羅二的請假。反正，羅二是使館的臨時人員，只要能見到人就行了。
至于打磨羅二的性子，王明山接到了國內的情報后，也不去想了。出于那一份關愛，王明山還是嘮叨了好一會，讓羅二不要再惹事，免得沒法收拾。
對于王大哥的叮囑，羅二還是很感激的，一激動，又說跑了嘴，“王大哥，你們是不是想要那個海豚號的殘骸？”
護腕里的大家伙，他也是看得用不得，占了老大的地方，必須盡快甩利落了。
“嗯，你有什么消息？”透過厚厚的鏡片，王明山瞧著羅二。
“你也知道，我在朝鮮還是認識些人的，打撈那東西，只要找到了位置，基本是沒問題。”羅二虛偽的回答，讓王明山沒了興趣。
“那好，交給你個光榮的任務，三十七軍在平壤有物資倉庫，現在也用不上了，你把那殘骸運到倉庫里就行。”王明山幽默地說著，手里的鋼筆一指大門，“記得關門。”
“是，”氣憤的羅二，立正敬禮，轉身出去。
剛要關門，“記住了，回來替老胡的班，可憐的老胡，”王明山的話，讓羅二臉上一紅，趕緊逃出了辦公室。
身上無事，羅二換了便裝，和下班的李南浩、姜德久，去接上轉了轉，經濟凋零的平壤，可不是幾年能恢復的，他們也沒買什么東西，樂呵樂呵轉轉也不錯。
經過三十七軍留守處的時候，羅二眼角精光一閃即逝，臉上的笑意也沒了。
他的身后，留守處站崗的志愿軍戰士，身上軍灰色的棉衣，還有胸前橫挎的沖鋒槍，羅二已經記在了腦海里，他不敢再看，怕看多了忍不住眼里的酸痛。
曾幾何時，他也是他們的一員，現在卻只能背向而行；夢里的軍營，鮮活的面孔，再也回不去了。
失落的羅二，沒了逛街的興趣，和兩個伙伴分手，回到了使館宿舍。
下午，吃了燉典型的辣椒炒白菜，兩個饅頭下肚，羅二在老胡悲嗆的眼神中，施施然出了使館，肩上還是那個干癟的背包；他知道，二樓的王明山，正站在窗前，嘆氣地看著自己。
既然已經這樣了，再找退路是不可能的，羅二默默地走到了街上，等待南下的順路車。
午夜，去而復返的羅二，背包已經收進了護腕，身上也換了簡潔的人民軍制服，急匆匆溜進了平壤市區；避開幾隊巡邏的士兵，羅二跳墻進了三十七軍留守處。
物資基本拉回國，或者送給了友軍的留守處，已經剩下了一個空殼，一個班的兵力，不足以防守碩大的地盤。
擰開一間倉庫的門鎖，羅二閃身進去；手電光下，空蕩蕩的倉庫，一地灰塵，顯然是有段時間不用了。這近千米的大庫房，羅二看的是直咂嘴。
揮手，把“海豚”號的前半截殘骸，輕輕放在地上，羅二悠悠地吁了口氣，自己能做的，就這么多了。
哼，王大哥，你就來看看吧，我羅二不是吃素的，還一指大門，記得關門啊。氣死我了。
輕松地站在門口，羅二抽出手槍，對著天空，“啪啪啪”，一口氣打光了子彈；貓腰竄上了院墻，看著遠處晃動的手電光，他嘿嘿一笑，起身躍進了黑暗中。敞開的倉庫，肯定會引起士兵的注意。
“叮鈴鈴”，急促的電話鈴聲，驚動了剛剛入睡的王明山，拿起電話，王明山聽了幾句，禁不住臉色大變；此時的羅二，邁開雙腿，大步向西而去。朝鮮最高革命軍事委員會的辦公地點，正在市區北面。
羅家山，自己的老婆，還有王猛、凱利他們，在等著自己。回去之前，他還得去和樸正勇見見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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