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百九十七章·除夕(13)
其實陳銘根本就不是林觴的對手,薛義這么做其實目的太明顯不過了,那就是給陳銘牽線搭橋來的,之前薛義說要出去泡茶也不過是給這兩個人留出空間的借口而已。
林觴的棋藝的確驚人,每一個棋子總能夠出現在關鍵的位置上,步步為營,環環相扣,思路嚴絲合縫,手法細膩而嫻熟,像陳銘這樣半路出家的業余棋手,在林觴的手里面也走不過幾個回合,好不容易擺好的車馬炮,還沒有跨國楚河漢界,就被林觴殺得潰不成軍,簡直是在沒有任何還手之力的情況下,陳公子就輸掉了第一局。
“高手啊……”陳銘似笑非笑,眼神之中卻滿是嘆服,他緩緩抬起頭,手里面還拿著僅存的一枚卒子,無奈地看著棋盤,唉聲嘆氣道。
“你想法還不錯,棋路中有國手的風范。不過心緒似乎不怎么寧靜,怎么,心里面在想別的事情?”林觴一邊收拾棋子,一邊微笑著問陳銘說道。
“說有的話也有,要說沒有也沒有……”陳銘回答得似是而非,言辭含糊不清。
“難怪剛才那么舉棋不定,其實如果不是你開局的時候猶豫那一兩個子的得失,你不會輸這么慘。有句話說得很好‘不會說謊的人,全盤皆是謊言,但擅于說謊的人只會在關鍵的地方捏造謊言’。”林觴淡然道。
陳銘一愣。
這番話有些味道了。
“我猜你也知道薛義老師邀請我來的原因了……不過,陳銘,你認為我是賣薛義老師一個人情好呢,還是你我之間,互為犄角更為妥當?”林觴忽然話鋒一轉,從棋盤轉到了現實之中,臉上笑意優雅,話中有話。
陳銘會意。
“那再來一局?”
陳銘淡淡一笑,然后伸出手去,把已經被林觴殺出棋局的棋子重新擺放回去。
“我讓你車馬炮。”林觴笑容依舊,只是在擺放棋子的時候,少放了一對車馬炮。
“好。”
陳銘冷笑,忽然出手。
炮二平五。
炮8平52,馬二進三。
馬8進73,車一平二。
眼前的林觴,表情微變,雙眼專注地盯著棋盤,但嘴角的淡然笑意又是顯得那樣的云淡風輕,落子清脆有力。
棋盤上,殺氣驟起。
陳銘飛中象,維持守勢;林觴拱邊兵,繼而龜背炮,奇招頻出,身為擁有國手實力的林觴,棋路攻守平衡,卻也是刀刀見血,而陳銘相對于林觴,卻是更為小心翼翼,以守為攻,后發制人,似乎并不急于和林觴分出勝負。
陳銘在被林觴讓了一對車馬炮的情況下,還在龜縮死守,似乎并不求場面上的一時榮辱勝負,就像是足球場上對方已經被罰下了一名主力,但是本方依舊擺著鐵桶陣死守不攻一樣,大有一副耍無賴的姿態。
而林觴也不為所動,聚集兵力,在他的左翼展開進攻。眼看在下一步就要撕開陳銘防守的缺口,局面大優。
忽然這個時候,陳銘氣勢磅礴的一步棋,頓時讓林觴眼神一動。
轉守為攻!
原本林觴就少了一對車馬炮,以至于在進攻上有些后繼乏力,而陳銘就等林觴火力全開之時,忽然調集重兵,齊刷刷碾壓向林觴的陣地。
一時間,攻守逆轉。
很快,陳銘的主力就分割了林觴僅存不多的棋子,尤其善用過河卒的林觴,一時間也望著自己那如同炮灰一般存在的卒子,不由一聲輕嘆。
“看樣子是沉不住氣了?”林觴悠然一笑,并不急于落子,而是抬起頭來望著陳銘。
“似乎我還是失算了。”陳銘淡淡一笑,不說話。
原本看似逆轉的局勢,似乎在林觴這一落子間,有了本質的轉變,陳銘無可奈何,笑容恍惚。
“你心里面有什么牽掛?”林觴不解,眼神之中滿是安靜和沉著的色澤,他笑容平靜,緩緩問道。
“有的……”陳銘欲言又止,若有所思。
“的確,如果說當年叱咤歐洲的小教父如今會變得無牽無掛,那也不太可能,只不過,我還是覺得,你應該克制你的心魔,不要任其滋長。”林觴忽然冒出一句石破天驚的話題,頓時讓陳銘觸電般僵在原地,滿臉錯愕。
“你說什么?”陳銘眼神之中迅速閃過一絲惶恐。
“沒什么。”林觴笑容頗有深意。
“我記得薛義叔叔剛才提到過,說你早年在歐洲發展……但是我所涉及的那個領域,一般人不會清楚,你又是如何知道的……”說到這里,陳銘的神經忽然緊繃起來,他目光警覺,甚至于手中已經開始呈現出防御的姿態,以應對眼前的一切突發情況。
“嗯……如果不是薛義跟我談到了關于你的一些情況,其實我不會把你陳銘和當年歐洲赫赫威名,卻又曇花一現的小教父聯系起來,因為其實歐洲認識小教父的人不少,但是知道小教父長什么樣子的人,并不會多。”林觴表情優雅自若,方寸不亂。
“然后呢?”陳銘警覺稍稍放下了一點點。
“陳銘,你或許不知道,你所認知的那個領域,和它原本真實的模樣之間,還有著廣泛的區別,它本來的面貌,是活在‘表世界’的人們,永遠無法理解的。”林觴繼續說道,言辭干脆利落,從容不迫。
表世界!?
陳銘一怔!
這個詞匯,他僅僅只是聽安姑姑提起過,但也僅此而已了,因為這里面,似乎涉及到更多的東西,而安姑姑不會愿意讓陳銘過早地接觸這些。
雖然當初安姑姑有意讓陳銘繼承帕特里克,接任下一屆的西西里島教父,但目前看來,陳銘并沒有這個打算。
“表世界里面,安靜,祥和,和睦,光明。世界各國之間,友好往來,關系融洽,以聯合國為代表,維系著整個世界商貿和文化交流的和平。”林觴打趣地介紹道,一邊說著,自己卻一邊開始笑出聲來。
“而里世界,充滿著各種你曾經所熟知的那些元素,傭兵、殺手團隊、護國組織、暗殺者、特工、大毒梟、洗錢團隊、武裝……用槍,用刀,用長鞭,用毒,用催眠術……不勝枚舉,這個世界,黑暗而恐怖,到處充斥著死亡和哀嚎……”
林觴說到這里,眸子深處忽然掠過一道凌厲的光芒,他冷笑一聲,敲著桌子,緩緩道:“陳銘,這些就像是棋盤一樣,表象上風和日麗,不慌不忙,一切和睦,但是一旦沖突起,那就是蝴蝶效應,環環相扣,最終導致局勢的巨大變革,然后殺機四起,跌宕起伏。”
“里世界……”陳銘瞪大了眼睛,顯然是明白了什么。
“我直截了當地跟你說,里世界就是表世界的陰暗面,知道這個世界的人很少,但是絕對各個都是精英,華夏朝廷有a組,有b組,有‘秘奏’,還有不為人所知曉的‘國之利劍’,甚至于那些和‘國之利劍’斗法多年的‘主教’勢力的人,這些都是里世界的標桿人物。你不是找不到秦纖靈么?為什么找不到?因為她在里世界。”林觴越說越讓陳銘心神不安,他頓時覺得自己曾經這個自以為是的局內人,現在忽然變得簡直就是哥局外者,什么都不清楚。
當然,也正如林觴所說,局外人,表世界的人,所清楚這些的不多。
很多人知道a組,b組,也有很多人知道“秘奏”,但是誰會用“表世界”和“里世界”來區分?
“你不知道里世界很正常,因為你還沒有觸及到里世界的一些規矩和準則,里世界里面沒有法律法規,有的只有規矩和準則,什么準則,叢林法則,適者生存。這是全世界各地,所有里世界的人所奉行的東西,他們比誰都要守規矩,但又比誰都不守規矩。”林觴笑容戲謔,迎著陳銘驚慌失措的表情,淡淡說道。
“你到底是……什么人……”陳銘恍惚問道。
“等你下贏了我這盤棋,我就告訴你。”林觴賣了關子。
“這盤棋我贏不了你,因為我被你將軍了。”陳銘指了指棋盤里面,那對被林觴一直埋伏著的連環馬,搖了搖頭。
“那就重來。”
林觴開始擺棋子。
“好……”陳銘皺了皺眉頭,他抿了抿嘴,有些不敢相信剛才他所聽到的一切,他一邊把自己陣亡的棋子重新放回棋盤,一邊試探性地問林觴道:“我就想知道,薛義知道你的具體情況不?”
“也知道……也不知道……”說到這里,原本來埋頭擺棋子的林觴忽然抬起頭來,他的笑容越發透人心魄,“陳銘同學,你不要以為這個世界上就只有你一個聰明人,要知道,高手往往隱藏在民間,薛義老師,他看人的眼光,比任何人都要透徹。他當年堅持過的‘有教無類’,如今依舊奉行得很好。就像他同樣認可你這個吊兒郎當的女婿一樣,懂了么?”
一語驚雷!
陳銘咋舌!
(天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