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李老師……有人在遠方呼喚。
李想終于上完今天的課,向教學組長打了聲招呼后閃人,正趕著回家,步伐非常快,快得幾乎可以去報名參加競走。
李想老師,等一下啦!喂!李……想……老……師……后頭的嬌呼聲契而不舍的追趕著,在連呼數聲得不到關愛的回眸之后,那呼喚聲開始連名帶姓的叫了個綿綿長長,讓聽到的人開始全身上下毛細孔都為之站立起來。
李想不是沒有聽到,而是希望自己可以借口距離太遠,讓人以為自己沒有聽到,就此作罷。
可是,世事不如意十之八九,更別說她最近大走衰運,是不該對自己的運氣有太美好的期許。
該認命的事,就得認命。唉!
當那名嬌美的女老師終于追上她,并揪住她衣袖大口大口喘氣之后,她認了。
劉老師,怎么喘成這樣?我在趕時間,如果有其它課程上的問題的話,下星期一的教學研究會議上,我們再討論好不好?
不、不是教學的問題……呼呼……好喘。
那,是國語文競賽的籌備事宜嗎?這個也一并在星期一討論吧……
不是啦!有點緩過氣的嬌美女老師以她特有的柔中帶嬌的嗓音,微慎的制止了李想的胡亂猜測。人家要問你的不是那個啦!
我當然知道。李想在心底嘆了口氣,從善如流的問道:請問你要問的是什么?
就是那個啊……扭捏了下,眼光可是迷離而游移,以夢幻的聲音發出一堆虛詞:就是、那個嘛……哎啊,你知道的,反正就是……唉,叫我怎么說呢……什么話都沒有說也就算了,最后竟以充滿期待的目光看著李想,道:反正你自己知道我要問什么,你就別為難我開口了,人家會不好意思啦!
靠,真是見鬼了。李想默然無語,覺得自己會霉星罩頂成這樣,若不是那鏡子引發的效應,就是張品曜那家伙天生帶塞,如今居然連最不對盤的女人也主動跑來煩她,真是太不可思議,也太過分了。
不好意思,我不會讀心術。如果我讓你有這樣錯誤的認知,那很抱歉。
哎啊,劉老師,你真討厭!
無緣無故被討厭,真倒霉。
更倒霉的是在沒應付完這個怪女人之前,她走不了。對于自認為正常的李想而言,性格外表都像朵溫室嬌花般夢幻的劉小喬老師,根本是個異類,八成是外星人投胎的……當然,她也知道,對劉小喬而言,她李想也是個異類、外星人。
她們雖然同為國文老師,但這輩子都不可能成為朋友,真是兩人甫見面時,就產生的共識,一直以來也就井水不犯河水的相安無事至今。不過,也就真的是至今了,明天以后,她要煩的人物,搞不好就多了一個。唉!
有什么事你就直說吧。她淡淡道。
劉老師覺得李想這個人就是太嚴肅了,難怪學生都怕她,沒人敢跟她講心事或約出去聚餐。不過現在不是好意糾正她的時候,看著李想一副隨時打算以最快速度走掉的樣子,劉老師也就不稍作耽擱,繼續以她夢幻的聲音,十足期待的道:那個昨天早上……還有今天早上,那個開車送你來上課的人……你說是你以前的同學,沒有什么交情的那個……那個男人長得好體面啊,真是讓你一見面就印象深刻,恨不得能多了解他一些。
果然是那個男人給她招禍了。李想發現自己一點也不意外,從昨天劉老師癡癡看著張品曜的眼光里,就能知道這個雖然正被許多男人追求中,也常常是相親常勝軍的美女老師,被愛神的箭給射中了。
當然,李想也必須承認,張品曜這人比起劉老師曾經認識的那些適婚對象——老實型的老師與宅男型的工程師們而言,氣質與穿著上是很有差別的,他看起來就像是商業雜志上形容的那種白領精英,所以能卓立于劉老師的擇偶雷達里,迅速得到關注。
嗯,然后呢?李想完全不具備善解人意的特質,問的冷淡且直接。
……你……劉老師當然知道李想這分明是明知故問,心中有點生氣,但為了自己的幸福,她在心底為自己打氣,一定要好好努力:我的意思是,嗯,我想問你一下,他……他有沒有女朋友?還有……他是做什么工作的?當然,我還想知道他叫什么名字。
果然是個全心創造愛情機會的人。老實說,李想有點佩服她。這個今年才二十六歲的劉老師,也不過才畢業沒多久,就已經把戀愛與結婚當成這兩年內務必達成的人生重大任務,也努力的身體力行,遇上了不錯的對象,都會試著了解一番,很認真的在尋求著相伴終生的另一半。
雖然很佩服劉老師的努力,可是并不表示她愿意成為被探詢的對象!尤其問的那個人又是張品曜那家伙……她,實在很不想說。
他的事我并不清楚。
那就說你清楚的部分就好了嘛。劉老師拒絕被拒絕。
不經他人同意,我不能隨意公開別人的資料。
哎……你!我又不是問他的隱私,我只是想知道一些基本的啊,你又何必這么不近人情?劉老師蓮足微頓。嗔怨的看著李想。
李想看了下手表,對她道:我們邊走邊說吧,我要搭三點半的公交車,可不想錯過。
劉老師見李想轉身就走,當然也只能跟著,一邊探道:你何必搭公交車?你那個同學不是會來載你嗎?對了,我今早有注意到,他那輛車好像是租車公司的車牌。怎么,他沒有自己的車嗎?用租的對貴啊,一天要好幾千呢。就算不喜歡搭公交車跟人擠好了,總可以搭出租車嘛,不是嗎?
李想微訝的看了劉老師一眼,事實上要不是劉老師提起,她還真不知道張品曜開的是租來的車。她連他開的是什么牌子的車都沒注意,又怎么會注意到車牌上的標志?這劉老師果然細致,才照一面那么幾秒鐘,居然就觀察到那么多了。
那是租來的車嗎?我現在才知道。李想道。
你不知道嗎?劉老師想了想,微笑起來。如果李想連那名長相體面的男子開什么樣的車都搞不清楚,可見兩人的交情果真泛泛,不可能是男女朋友的關系,這點讓她終于放下了心,覺得未來很美好,可,還是載確定一下好了:啊,那也沒關系。他不是你的男朋友,你不關心也是正常的……嗯,他不是你的男朋友吧?
李想不耐煩的道:我昨天就說過了,不是。干么一直探問啊!看上那個男人就去追啊,有本事就把他征服于石榴裙下,男未婚女未嫁的,就算她胡說張品曜是她的男友,就能阻止愛慕他的女人向他追愛嗎?
那,你可不可以把他介紹給我?劉老師也不羅嗦,開門見山道。說完,臉蛋又紅成了西紅柿,徑自嬌呼道:哎啊,真不好意思。
就算再怎么不好意思,你還是明白開口了。李想不知道自己該佩服還是該唾棄,但內心深處涌上的第一抹感覺,竟然是——不悅。
搖了搖頭,企圖將那個不應該的感覺給甩去,開口道:這我不能決定。這樣吧,你把手機號碼給我,如果我載遇見他,就把號碼給他,他有意愿的話,會跟你聯絡。
他今天不會來接你嗎?劉老師不太滿意李想提出的方案,比較希望李想做好媒人的角色,給男女雙方一個美好而積極的開始。
不會。李想猜測張品曜可能已經回臺北了。這些天兩人碰頭時,他的手機老響個不停,都是臺北打來的催促。
這時,一道和弦鈴聲從李想的手袋里響了起來。李想一怔。
咦,你換新手機了?是和弦鈴聲呢。劉老師好訝異,就她記得的,李想老師用的手機之古董,已列為學校十大不可思議事件中。別人的手機有和弦鈴聲不稀奇,李想的手機可以傳出這種音樂就奇怪了。李想直覺將手探進袋子里,當她手摸到那款本來屬于張品曜的手機時,突然不想在劉老師面前將它拿出來。這手機就是他原本遺落在她住處的那支,那天他沒有拿走,反而將她的將卡換過來,擺弄了一番就擱在她那兒了。他知道要她收下別人的東西,絕對需要理由,所以就當成對她收留他住下的感謝禮了。
如果是別人這樣說,她也是不會接受的。但那天……他先是拯救了她的饑餓,而后又陪她度過最恐懼的那一夜,加上……又說了那些莫名其妙的話,攪得她大腦當機,無法正常運作,竟也就這么有著他了。
快聽啊,電話一直在響呢。也讓她看看是什么機型的啊。
當然,只能掏出來接聽了。
掏出來的超炫手機令劉老師哇哇低叫:哇!是NokiaN5HSDPA高速機!有2G的記憶卡,五百萬像素的鏡頭相機,可以無線上網,還可以全球衛星導航……現在買超貴的,你怎么買得下手?
李想聽了傻眼,但無言以對,只好不理,專心應付來電:我是李想,請問哪位?
是我。張品曜的聲音打那頭傳來。
李想愣了下,這才響起方才那個鈴聲音樂正是那首張三的歌,思及此,真是好笑又好氣,這人居然把自己的來電鈴聲設為這首,真是奇特的幽默感。要知道,在十年前,如果有人敢在他面前唱這首歌,是會被他記恨的。
什么事?好笑歸好笑,語氣仍是冷淡。
我現在在你學校大門口,你接下來不是沒課?我可以送你回去。
你怎么還在臺中?不是該回臺北了?李想發現劉老師滿臉熱切,似乎猜到與她通話的人正是她心儀的那一個。
嗯,我晚上回去,要不要一同走?今天是星期五,接下來是兩天的假期。
我有事,不回去。說到回家,就忍不住想到母親幫她安排的相親,似乎就在下星期的樣子,真頭痛。
嗯,我看到你了,你正要回家吧。快過來,這里是紅線區,不能停車太久。
李想看向大門口,果然看到張品曜爭靠著一輛轎車,狀似悠閑的與她通著電話,見她目光放過去,抬起一雙手向她搖了搖。
你……李想不知道該怎么說,既想罵他過來干嘛,又氣他出現得不是時候,心情又急又氣又尷尬,臉上熱辣辣的。
哎,是他!我們快過去。在李想還沒決定該怎么做時,劉老師已經一把挽著她,將她往校門口拖去。
真是天賜良機!劉老師喜孜孜的滿眼冒著粉紅色的泡泡。
李想瞪著張品曜,想著怎么從來沒發現這個男人居然長得如此招蜂引蝶!明明,只是個高不成、低不就的小執椅不是嗎?
又沒有比別人帥,也沒有比別人有錢,更別說事業上的成就根本還沒有,事實上他能在美國讀完研究所、拿到文憑,李想就已經覺得他的祖先對他很保佑了。總而言之,在她的記憶中,張品曜就是一個很不出色的人,這輩子若能抱著家里分給他的錢好好的吃祖產過完一生,不要想著成為什么商業巨子,胡亂投資惡搞,就算是一生平安幸福了。
結論:張品曜就是一個平庸的男人,志大才疏,而其還有點討人厭的少爺習氣。這種男人通常是言情小說中被女主角唾棄的配角,用來彰顯男主角英明神武用的。
可怎么,在別人眼中,他好像很好的樣子?身為相親專家兼常勝軍的劉老師,也算是閱男無數,對男人有精準的認識了,可是對于尚不知底紅的張品曜,竟然光見上那么兩面,就心儀了,這會不會太草率了一點?
她眼中所看到的張品曜,與別人眼中所看到的,竟有那么大的不同嗎?
到底是誰的眼光有問題?
你為什么一直看我?車子停在紅燈前,張品曜問道。
李想還是在看他,本來是不時的橫過去看一眼的,但現在他既然挑明問了,那她也就大大方方的看著。就從發型開始看起——
他有一頭自然好整理的發型,應該是花了不少錢請造型師設計出來的,因為隨便一撥,都顯得很清爽好看,層次分明,不會有凌亂感,發質也不毛躁,所以不需要發膠來定型輔助。而這樣的發型正好配合他略顯得方正的臉型,讓他整張臉看起來很協調,要達成這種效果,可不是隨便花三五百元就能剪出來的。
他長得很帥嗎?應該不至于吧?劉老師會覺得他好看,可能是因為就她目前的經驗值中,沒有見過太多個平頭整臉的男人。張品曜長得就只能算是端正吧?
他膚色偏白,膚質尚可,眉目英氣,鼻梁直挺,嘴唇厚薄適中,呈淡淡的粉紅色,穩中有降自分開來看,也說不上哪里特別出色,組合起來有點奶油小生的味道,可一點也不娘,因為他有一雙神氣的眼,那點傲然,就把奶油氣給化掉了,所以可以說是長得還算順眼。
這樣就叫帥嗎?她不覺得。因為她見過真正長得很好看的男人,那種好看,是打一照面就驚艷得像被雷劈了似的震撼,那才叫真正的帥極了吧?
真要比長相,張品曜也只能是她心中排名中等偏上的路人甲等級。
不過,出國多年,他還是有些長進的。比起以前那副明明拙得要命卻又自以為時尚的打扮強太多了。
以前是刻意,而現在是自然。
能讓人看了感覺舒服合適體面,才是衣著打扮的最高境界。如今他終于做到了。
你看夠了嗎?他問。
還可以。李想手肘抵在車窗邊緣托著面頰,問他道:你在美國讀的是造型設計嗎?
張品曜一楞,怎么也沒想到她會問這個。當然,更沒想到,她對他這些年來的事,竟然一無所知到這個地步。明明白白的表現出對他的忽視,也不怕傷了人。
不是,我讀的是商業管理。他笑了笑,有點赧然又像忍不住愛現的耙了下頭發:我可以把你的問話當成是恭維嗎?
當然可以。你現在看起來好多了,沒有以前那么慘。她是到現在才發現的,對于自己的遲頓,感到訝然。
在你眼中,我總是一無是處。他淡然道。綠燈亮,車子繼續往她的住處開去。
不是一無是處,是平凡。我們都只是平凡人,不出色是正常的,可是你總覺得自己很不凡,又愛跑到我面前現,我當然只能讓你面對現實。
是啊……那時候希望自己是英明神武的,最好是可以厲害到拯救世界、征服宇宙什么的,學到一點新東西、聽到一些新信息,就非得讓你知道,希望被你崇拜一下……嘿,人在少年時期總會有一些幼稚的幻想,你知道。他出乎她意料之外的點頭承認。
不過,你現在這樣好多了。坦然,平和。
是嗎?怎樣的好法?他揚了下眉。
才說你好了一點,就迫不及待要逼我收回這句話了?她橫他一眼。虛榮的男人,老愛別人稱贊他。
想要從你口中聽到好一點的評語,簡直太過困難,所以希望你多說一些、說明白一點不為過吧?理直氣壯的。
無聊。她別開眼,不承接他拋過來的眼光。
小慧,我很在意你的評語,任何一句即合是無心的話,也教我放在心中。他口氣感嘆,似乎有些自憐。
她轉過頭,看著他的側臉。
他繼續說道:這可能就是我小時候一直對你不好的原因。你的優秀傷害到了我,你知道這一點,所以從來看不起我;我也知道你看不起我,所以我更加的對你壞,當然,你也沒讓我好看過。我們就這樣一路積怨的成長過來,現在想想,真是不堪回首。
哼。這不是個好話題,她一點也不想談,也沒想到他會挑明了說出來,這種心結,她以為兩人終其一生都不會拿出來討論,可是他卻說了,證明這些年,這男人真的成熟很多。但她寧愿他閉嘴,真的。
不談,就能讓一切都繼續淡下去,最好淡到成了彼此人生中的空氣,輕松的兩兩相忘,再不會有所交集、無須交集。她與他會各自好好的過完自己人生,再不叫纏。
而,一日一談了起來,人生再度接續連貫,就會沒完沒了,這不是她要的,雖然……可能是他要的。他先前發表的那些宣言,一直擱在心底困擾著她,完全不希望兩人會有什么更進一步的事發生,可是他不會放棄,所以她心煩意亂,每每想起,就一個頭兩個大,心中沒個主張。
所以,她不要談這個!
換話題!
剛才那個劉老師,是我們學校的第一美女,你覺得她怎樣?胡亂抓個話題來說,但脫口而出之后,才發現自己怎么會談起這個?結果搞得自己更加心煩。
他一楞,想了兩秒才記起她提的人是誰,點頭:嗯,她長得不錯。淺淡的印象中,知道是個宜室宜家的美女。
她撇撇嘴,平平板板道:看來你們彼此很有好感,應該會有個美好的未來。
張品曜回頭看了她一眼,不語。
李想沒來由的心一虛,又見他沒接話,質問地道:你這樣看我是什么意思?你心中在亂想什么?
小慧,我不是你見過最出色的男人;你也不是我見過最美麗的女人。
話沒說完,竟然就沒了,李想一顆心被吊起,靜靜等待。但他似乎不肯再說,于是覺得已經用覺默等了一輩子的李想終于斥道:你這話是什么意思?
我的意思是:最出色的那個男人不會屬于你,最美麗的那個女人我也從不仰望。我們已經成熟到足以明白;我們不需要最好的那一個,只需要彼此最適合的那一人。
她一怔,不自在的閃躲他的眼,哼道:可別說你適合的那個人是我。
他也不生氣,知道她此刻晚娘面孔下的心情,實際上是尷尬無措得不得了。對付她這種人,臉皮厚點是必須的,這樣才不會輕易被她銳利的唇槍舌劍給扎成刺蜻,流血陣亡。他太知道她的厲害了。
李想小姐,你說出了正確解答,所以我打算……車子停在她住處樓下,沒給她反應過來的機會,雙手將她摟進懷里,笑出一抹無賴:賞你一個吻。
然后,又被吻了。
深夜十一點半,世界一片寂靜。
真的不跟回去?實在不想走,但明天一大早還有事得辦。
滾吧!就說有事不回去,還要一問再問,煩死人!
那我再留一會兒,五點再開車回去吧。張品曜想了想道。然后,本來打算起身的動作,立即作罷,又躺回她身邊,一把撈住那個將涼被蓋滿全身上下的身子。唔!悶聲痛呼一聲,他的胸腹被一肘子頂了一下,即使在這種情況,她的攻擊力還是非常的強悍。
放開!露出一雙眼,怒瞪他。
不要。他已經安全的摟住了她,讓她雙手再沒機會使壞,怎么可以輕易放開?又不是傻子。如果他敢放開,接下來就是被踹下床的命運了。
你想怎樣?有本事他就這樣一直抱著別放開,不然等她獲得自由之后,定會教他好看。你要的已經得到了,還留下來做什么?
你以為這種話還能再輕易激怒我嗎?張品曜輕哼,臉色不善。他當然還是被這話給激怒了,可是離暴走還很遠,很抱歉教她失望了。
如果你希望在我這里得到比床伴更高的地位,勸你少作夢。
愛情本來就是一場追夢的過程。不理會她的惡聲惡氣,以很講理的平和口氣道:小慧,你盡管去否認一切吧,但我還是要告訴你,在我們分別的這七年里,你沒有愛上別人,就表示我們注定要在一起。
這是什么爛結論?你又知道我沒有愛上別人了?當她丑到沒人追嗎?她現在單身,可不表示這七年來感情世界一片空白。
我當然知道,我沒有你的冷血,我沒有辦法真的做到對你不聞不問,這幾年來,我一直都知道你的情況。
你跟我媽打聽我?她微訝,不相信地問道依她母親的個性,如果張品曜曾經打聽過她,媽媽怎么會不告訴她?除了自己老媽,她還真想不出他要打哪兒得知她的情況。但沒聽媽提起過啊。
不用我打聽,李媽就當成閑聊全說了,我每次回臺灣都會給她帶禮物,你知道吧?
當然知道!由于老媽對張品曜這個一手奶大的家伙有著特別的感情,加上張品曜從小就愛在大人面前裝乖,所以很有長輩緣。他身上發生的大大小小事情,母親只要逮著了她回臺北的機會,總會抓著她滔滔不絕的說著,面對這種強迫行為,李想早就已經練成了左耳進、右耳出的特異功能,對他的事還真的沒記住幾件。
我媽又不知道我的感情情況。
除了李媽,四年前大慧到美國進修,住在我那里,我從她那邊也聽到不少你的事。
李想的大姐本名也甚高明,不過沒膽去戶政單位改名,只要求親友諱之。因為親妹妹叫小慧,所以便對外自稱李大慧,后來大家都這樣叫了,當年大慧聯考失利,重考一年之后,最后吊上了高雄餐旅學院的車尾,姐妹倆就在高雄租屋生活了一陣子,所以大慧對李想的感情生活還是知道得多一些的。
她才跟我生活了兩年,我真正被追求的時候,她已經回臺北就業了。她哼道。
即使你在這七年里談過幾段感情,但現在,你單身,這就好了。以他對李想的了解,他不認為她談過什么象樣的感情,可是如果直言的拆穿她,只會讓她惱羞成怒,到時就不好收拾了,還是別逞口舌之利吧,他現在是在追求她,而不是在挑釁她,沒必要惹她不快。
我單身是我的事,不表示我就會接愛你。她揚起下巴,說道:我告訴你,我這輩子不想嫁人,尤其不想嫁你!
哼。這女人!你還沒被我追到,就已經在考慮嫁不嫁我的問題了嗎?忍不住又與她拌嘴起來。
你!這家伙!
你給我滾!踹人了!也不看看這是誰的地盤,惹怒她的后果就是趕人趕定了。
乒乒乓乓的一陣腳力之后,終于將張品曜給掃地出門。
欠扁的家伙。李想身上隨意套著浴袍,趴在窗臺上,目送著他的車子駛遠,直到轉進大馬路,車燈消失于夜色中,她才喃喃低語著。
她是很想趕他走,不過如果他真的不想走,她也是拿他沒辦法的。明明就是得走了,還非要惹她打打鬧鬧一番才甘愿走人,真不知道他是哪根筋有問題。
低頭看了下自己穿著浴袍的模樣……唉!忍不住嘆了口氣,這到底算是怎么回事啊?她也搞不懂自己了。
他出現時,她知道他不是只來寒暄敘舊而己。
他住下來時,她知道她要的不止是借宿。
他與她終于開始重溫打床架事跡時,心里已然隱隱知道,他們之間,在床上能發生的事,不止是打架而已,還抱括了九年前那段發生于意外、完成于好奇的……模糊懵懂的……初體驗……
她很討厭他,他對她從來也不喜歡,可是兩個男女之間能發生的事,都發生過了。兩人除了是死對頭之外,還是難兄難妹,又相同的好面子,于是許多沒經驗的事,怕出糗的事,不好找別人嘗試,都會套用在對方身上……
是怎樣的一筆胡涂帳,連她自己也算不清。從來不敢想,不敢面對,希望一切只是夢一場。她這輩子最想當駝鳥的莫于這件事。
如果可以,真希望今生都不要再遇見他。
但老天顯然不幫忙,因為他出現了,而且竟然匪夷所思的在追求她這讓她有一種雞皮疙瘩爬滿身的感覺。
不應該的啊,怎么會是他?他也不可能看上她才是啊。
希望……他早日恢復正常;希望……他別再來了……
好煩……
好吧,把他趕走了,以為天下太平,可以好好占著大床睡個舒舒服服,但她知道,今夜她是別想睡了,她已經一點睡意也沒有了。
正在想著要怎么打發剩下的時間,也許上上網、也許改改作文、也許研究一下教案……
正在東想西想時,眼光不經意移到那面梳妝鏡上,它依然安份平靜。
不過,想到昨天作的那個夢,總覺得它應該會有什么不同才是。當她發現墻上的時鐘快要指向午夜十二點正,心中突然產生一抹沖動,于是大步向鏡子走去。雖然心中驚怕,但好奇心你是占了上風...畢竟那夢里的聲音跟她保證過這鏡子上發生的異妝不會傷害到她,既然如此,她就可以成全自己的好奇心,而不用擔心因此付出代價,是吧?
就試試吧,看看會有什么不同。
好奇心在慫恿著她,想到上次發生異變時,就是午夜十二點,眼下天時地利人和皆相仿,就試了吧!她終于立在鏡子前,對著黃銅鏡瞪視了好一會。
沒有變化。
想到那聲音說過的話,李想伸手輕輕碰觸鏡面,無意識的畫著圈圈,低聲自語:不會是需要我說一聲類似「魔鏡啊魔鏡,告訴我世界上最美麗的女人是誰」,抑或是「芝麻開門」之類的蠢話吧?
話才說完,就在她瞠大雙眼,滿臉震驚中,鏡子開始產生變化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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