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十四、信任危機和全軍覆沒
孫舞空終究還是沒有來，這讓吳克煩躁的心情又變得更加不安起來。
他還是第一次在沒有大圣少女在身邊時獨自面對妖怪，雖說那一戰終歸也算是勝了，可是……勝利之后的沉重，卻壓得他有些喘不過氣來。
一整個下午，吳克都把自己關在驛館的房間里，不管是丹參、白龍姬還是小蘿莉，前來慰問的少女們，吳克一個都沒有見。
他所需要的，并不是安慰，而是……信任。
“那個小女孩……絕對是妖怪沒錯的。”
撫摸著手臂上那已經在山神法力的作用下消失了的淤紫部位，吳克心里一次次地告訴自己，先前他的判斷應該沒有錯，可是……每當想起那小女孩張開雙臂，呼喊著“叔叔，抱”的模樣時，他的心里就不由得一陣揪痛。
“如果舞空在的話，就不會發生這樣的事情了吧？”
雖然平日里總是拌嘴吵架，可是，吳克知道，大圣少女在不知不覺之中，已經成為了他在這個世界之中的主心骨。
沒錯，雖然身為男人，對吳克而言，這個世界是那么的陌生，而先前不管碰到什么問題，舞空她都能夠給出解決的方式，這無疑讓吳克的心中，不知不覺地依賴起這個古靈精怪的女孩子來。
“是在生我的氣么，可是……”
稍微想一想，吳克覺得，大圣少女之所以沒有過來，絕對是因為那個“白花羞”的名字讓大圣少女又吃起了飛醋，于是，再三考量之后，他決定再動用一次傳訊靈鳥，將今天發生的事情和大圣少女說清楚。
“……吱呀。”
還沒等吳克從懷里摸出裝有少女金發的那個小紙包時，房門突然被人推開，而沒有敲門就貿貿然進入房間里的女孩子，更是讓吳克驚訝了一下。
“舞靜？”
吳克看著這個面容平靜，俏生生站在房門口的女孩子，心里有些疑惑。
少女并沒有多說什么，而是安靜地回身關上了房門，然后來到了吳克身邊。
“怎么了……舞靜？”
如果說，在身邊的女徒弟里，吳克最依賴的是大圣少女的話，那么，他最信任的，卻是這個知曉他最大秘密的無口少女。
舞靜或許是這個世界上，唯一一個知道他真正身份的人，也是唯一一個明知道他不是唐三藏，卻仍舊跟隨在他身邊，默默守候著他的女孩子。
對于舞靜的突然前來，吳克雖然有些意外，可是他并沒有如同對丹參等少女的呼喚一般拒之不理，或許，他現在需要的……也是一個可以傾聽他說話，并且對他無條件信任的人。
“……師父，不要多想。”
深邃的紫色眸子注視著吳克的臉，過了一會兒后，少女嘴唇輕輕噏動，說出的卻是安慰的話語。
多想……么？
吳克輕輕地搖搖頭，他知道，舞靜是明白他如今心里所想的。
舞靜她不是也一直被當做是“會降下災禍的歌姬”而默默地忍受著么？比起舞靜的遭遇，吳克所受的這點小委屈，還真算不上什么。
“舞靜……我剛剛，真的沒有松開手。”
拉起少女冰涼的小手，吳克知道，舞靜這一次前來，就是為了讓他的心里好受一些，所以，他也干脆將自己所想的一切，全部告訴了眼前的少女。
“在抱起那個小女孩的時候，我的護體寶光被破，胳膊也被那個小女孩留下了那樣的手印，可是，就算那時候，我也沒有松開手臂……因為，那個時候，我并不知道她是妖怪。”
少女只是安靜地傾聽著，并不提出疑問，也不會附和吳克的話語，不過，這也正是吳克所需要的。
“……她掉下去時，曾經看了我一眼，那個眼神現在想想，大概就是見我落入了圈套后得意的神情吧？而且……”
吳克深深地呼吸著，試圖讓自己的心情平靜到不會參雜任何主觀情緒，緩緩地說出自己的推斷，道：“或許……就連我先前打死的那個妖精，如今也還沒有死去也說不定。”
舞靜聽了吳克的話，認真地思索了片刻后，終于第二次地開了口。
“……有可能。”
聽到這句話的同時，吳克心中的大石，仿佛一下子被搬開一樣，那份沉重的感覺也頓時消除了許多。
“舞靜你……相信我的話么？”
“……我相信。”
少女點點頭，站起身來，不再多說什么，而是直接向房門外走去。
“……叫大師姐來。”
果然，連舞靜也有這樣的感覺么？
在碰到這一次的時間之后，吳克的心里已經隱約有了預感，如果說，那個小女孩和老嫗都是妖怪的話，這一次的妖怪，似乎已經不是他，又或者他身邊的這幾個女孩子能夠應付的貨色。
對方的目標很明確的就是身為唐三藏的他，而現在，敵暗我明，大圣少女又不在身邊，對吳克而言，再沒有比現在這樣的狀況更危險的時候了。
摸出懷里大圣少女所遺留的金色發絲，吳克目送少女那紫色的長發拐過門廊消失之后，咬咬牙，終于還是從中又抽出了一根金發，攤在手掌心里。
“回花果山？回花果山做什么？”
鎮元仙子疑惑地看著異想天開的大圣少女，想知道她這個時候突然離去的理由。
“嘻嘻，那種事情你不需要知道呢，人家呀，只是想給師父一個驚喜而已。”
孫舞空笑嘻嘻地豎起一根手指擺在嘴唇邊，做出了一個“秘密”的手勢。
說起來，她的這個想法，還是在剛剛心里產生了某個莫名其妙的預兆后，才浮現出來的。
和鎮元仙子的交手讓她獲益匪淺，她如今的功德法力已經在人參果的幫助下恢復得七七八八，可是說到底，以她現在的力量，面對著功德無量這一層級的神仙大能，果然還是力有不逮。
就在剛剛，被鎮元仙子的袖里乾坤一而再再而三捆住的她，不甘心地抱怨著實力的差距，不過，鎮元仙子的一句話，卻讓她一下子找到了接下來努力的方向。
“你要是覺得一個人和我打吃虧，也可以把你那幾個師妹一起帶上……”
當實力不足時……就用數量彌補么？
于是，現在的大圣少女，自然而然地想起了當初被她遣回花果山，如今開開心心在猴子山里做著山大王的小老虎。
如果把小老虎接過來，吃下人參果，再由鎮元仙子好好地調教一番，也會是個強大的助力吧？
一想到這一點，大圣少女當機立斷，決定馬上回一趟花果山，去將那在山里享清福，卻每次見到她回去時都嚷嚷著要見“光頭的好人”的小老虎接到五莊觀來，趁著這段時間好生調教一番。
當然，孫舞空這番舉動，也不乏有為自己拉幫手的嫌疑——在這些天里，她已經敏感地察覺到了鎮元仙子對和尚師父的復雜情緒，而且，她還是第一次地在一個女孩子面前產生了信心不足的狀況。
相貌不輸給自己，法力更比自己強，對和尚師父也是百般照顧，這樣的敵人，甚至比當初那只黑熊少女還要讓她警惕。
而丹參因為吸取了人參果樹的法力，今后又要靠鎮元仙子幫忙照料娃娃，自然無法和她站在同一陣線，其余幾個師妹也全然不成器，不是不諳世事就是悶葫蘆，根本在她同鎮元仙子這場“戰爭”中發揮作用。
“哼哼哼……如果讓小老虎天天纏住師父的話，那這個不要臉的女人就肯定不好意思再跟老娘爭搶了……”
打著如意算盤的大圣少女一念及此，當即同滿頭霧水的鎮元仙子告別，隨后駕起筋斗云，騰身便往花果山而去。
只不過，她不知道，這一離去，吳克所放出的第二只傳訊靈鳥，卻沒有瞬息飛騰十萬八千里的威能，只能奮力拍打著翅膀，追著滿心歡喜的她一路東去，往著那數萬里之外的東勝神州飛去。
傍晚，寶象國王宮。
“圣僧……看上去似乎胃口不大好？”
雖然吳克因為上午的事情而推辭了寶象國王午宴的邀請，不過，寶象國王卻也不以為意，而是將這一番宴請推遲到了傍晚。
如今，王宮庭院之內燈火通明，在這庭院當中，擺滿各種果品、菜肴的案桌一字排開，除了傷重的大將軍之外，一眾德高望重的大臣都作為今晚作陪的賓客前來，此時卻恭恭敬敬地端坐在各自的席前，小心翼翼地傾聽著圣僧和陛下的交談。
今天寶象國王的心情顯然大好，這一次宴席，怕也是最近五年里唯一一次在這王宮庭院中設宴，而這都是因為那新到寶象國來的大唐圣僧之故。
不過，讓這些大臣如此的，也并不僅僅是國王的威嚴，同樣的，大將軍今日里的遭遇，以及先前的傳聞，同樣也是他們戰戰兢兢的理由。
“啊啊……我沒關系，只不過……”
心情好不容易恢復了一些的吳克正等候著大圣少女的回音，被國王呼喚后回過神來，望著面前的水果菜蔬，笑道：“我雖然是和尚，不過這葷素的忌諱倒是沒有……”
“哦？這倒是朕疏忽了……來人”
“還有我的我的也要換掉換成肉包子”
苦著小臉的小蘿莉舞能已經盯著眼前的水果呆看了老半天，來時吳克特意叮囑過她不許多說話，不然就沒東西吃，不過這時候聽了師父的話，她也趕忙開口提出了要求。
“好好好……朕卻是沒想到，圣僧和高徒均是如此灑脫，那另外幾位……”
“這幾個應該不用了……”
看看正津津有味地品嘗著王宮廚子手藝的白龍姬和丹參，又看看連筷子都不動一下的舞靜，吳克搖搖頭，又開口道：“陛下今日派人到碗子山搜尋，可有收獲？”
“這……暫時還沒傳來消息，不過，誠如圣僧所言，那碗子山中若是真有妖怪的話……”
寶象國王話說至此，臉上露出些猶疑的神色來，片刻后方道：“這妖怪……圣僧可有法子降服？”
“你這國王真沒見識，師父今天上午才剛在街上打死了一只妖怪哩”
小蘿莉正等著熱氣騰騰的包子上桌，聽了寶象國王的問話，此時卻急匆匆地開口，道：“那妖怪好厲害，吹起那么大陣風，還有好大好大的手掌，最后都被師父打死了”
“哦？圣僧今日里在集市里出手降妖之事，我也有所聽聞，這妖怪……可是擄走小女的那只？”
寶象國王眉頭微皺，而其下一眾大臣也都豎起耳朵，等著圣僧的回答。
“是不是我不知道……”
吳克搖搖頭，對于今天的那只妖怪，他如今還有些疑惑，卻是不能和這國王說清楚，只能含混道：“不過想來就算不是，也是和那妖怪一伙的……”
“果然不愧是圣僧，只是短短半天，就已經找尋到線索了么……”
寶象國王贊嘆一聲，又舉起手中酒盞，向吳克道：“圣僧請滿飲此杯，算是朕向圣僧今日里除卻妖物，為我寶象國造福一事致謝……”
“好好好……干杯……”吳克胡亂舉起手里的葡萄汁，和那寶象國王比劃了一下然后咕嘟嘟地喝了個干凈，心里倒是對這個說法全然不以為意。
此時，新準備的菜式也已經端上，小蘿莉自然是馬上大快朵頤，而吳克也對這些看著就吊人胃口的花樣菜式食指大動，揀起筷子，正要開動之時，卻聽見下手的大臣里，也不知是誰顫巍巍地傳來一句話。
“圣僧為我寶象國除妖，自是讓人欣慰，可是……今日集市上打死的，分明是二人，不知那另外的一人到底是……”
吳克聽見這話，心里一沉，眼睛卻是望向了一旁的寶象國王。
“放肆，圣僧既說那是妖怪，又豈輪得到你們多加言論，自罰一杯”
寶象國王見吳克面色有恙，心里一動，連忙出言呵斥，而那大臣似乎也只是下意識地開口詢問，此時聞言，慌忙高舉酒盞，一口喝干，可這疑惑的種子，卻也在這一句話之間埋進了一眾大臣的心中。
“圣僧……方才之話不必當真，既然圣僧出手，那便定然有其深意，想來就算不是妖怪，也不是什么好人，殺了便殺了……來，圣僧，朕再敬你……”
“哦……”吳克木然地放下筷子，舉起被一旁侍女倒滿的葡萄汁，咕嘟嘟喝干，喉嚨里卻仍舊像是堵著什么一般，滿心壓抑。
心里不舒暢，胃口更是大為削減，本來，吳克正打算借機尋個理由，早些回去休息，順便等候大圣少女，可是偏偏就在此時，那庭院外突然闖進個渾身披掛的衛兵。
“怎么回事？朕不是吩咐過，宴請圣僧期間，無論何事都給朕押后么？”
寶象國王見這衛兵一副氣喘吁吁的樣子，剛要開口怒斥，吳克卻在一邊道：“算了，都進來了，看樣子或許是有什么重要的事情。”
寶象國王聞言，這方才點點頭，轉過臉去向那匍匐于地的衛兵問道：“到底怎么回事？”
“陛……陛下……大事不好了”
這衛兵一開口，就讓吳克和寶象國王臉上都是一沉。
“陛下先前遣人到碗子山去搜尋公主下落，如今天色已晚，可是……可是……”
“可是什么？”
“可是……”
這衛兵哭喪著個臉，猶豫了許久，才吞吞吐吐地開口說出實情。
“可是……那些個進山里去的兵士，一個都沒回來……”
驚愕之下，寶象國王甚至失翻了酒盞，猛地騰身站起，將面前的案桌也掀了個七零八落。
“他們……他們難道是迷了路不成？”
面色鐵青的寶象國王大步上前，一把揪住那衛兵的衣領。
“小的……小的不知道……小的只知道，后來又有兵士上山，卻一個人影也沒找到，只找到了幾副……幾副甲胄……”
果然有古怪
當吳克聽到這里時，幾乎已經可以斷定，那些個失蹤的兵士，怕是遭遇了妖怪襲擊。
“陛下，那碗子山里如今看來恐怕有危險，陛下還是趕快下令讓士兵們撤離……”
吳克這番話，讓寶象國王陷入了深思。
“撤離……？”
沉默片刻，寶象國王一撒手，將那衛兵推搡于地，口中道：“既然已經找尋到了線索，就此撤離……豈不是前功盡棄？”
說著，他掃視四周，向這出席晚宴的大臣當中，身為武將的幾個掃視一番，道：“朕要出兵踏平這碗子山，可有將領愿意為朕效力？”
話音還未落，從園子外又沖進個衛兵來，一進來便跪地高呼，道：“陛下……不……不好了第二批上山的兵士……全……全都死了”
整個庭院之中，一片寂靜，吳克分明看到，那幾個武將，以及寶象國王的面色都是一下子變得慘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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