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管昨夜發生了什么,太陽卻照常升起。
這一天和以往并無不同,人們照舊忙著各自的事,賣菜的還是賣著菜,賣魚的依然賣著魚。對于普通人來說,昨夜的那番動靜,和他們,卻無半點關系。
一個中年男子就這么安安靜靜、不緊不慢的走在這市井之中,臉上有和煦的溫暖的笑容,不論誰看到他,都會感到如沐春風一般的自在。
但你若細看,就會驚奇的發現,這男子的雙腳,竟離地尚有那么半寸,也就是說,這男子,竟是在踏空而行。
不過,很少有人注意到這點。這男子的每一步,仿佛都踏在你心底的下一個節拍,看他走路,也是一種享受。
跟在這男子后面的,卻是一個紅衣少女,這女子極甜美,瓷娃娃一般精致的面龐,讓人不禁想親上一口。這女子臉上滿是失望之色,白皙的臉龐上,卻似籠罩了一層陰云。
這女子,便是阿九了。
那日從沉香樓出來以后,阿九的父親便堅決讓她跟隨自己回去修行,直到這馭物第三層方可再次出門游玩。這可苦了她,本來就是那活潑跳脫的性子,這修行對她來說,卻似天底下最枯燥乏味之事。想到以后每天都要關在家里閉門修煉,實在是郁悶至極。
那中年男子卻不管她,一路上,這阿九耍氣了小性子,對他是不理不睬,冷眼旁觀。而他呢,卻似毫不在意,臉上依然是那種從未變過的笑意。
于是這一路,兩人一前一后,互不理睬,就這么不斷走著。
時間已過晌午,那中年男子卻還在走著,沒有半點停下歇息之意。
阿九畢竟是少女心性,這一路走來,又渴又餓不說,光是這種沉悶的感覺,就已讓她受不了。
“喂,世上哪有親爹這么對自己閨女的,走了一上午,連口水都不讓人家喝。”阿九終于忍不住開口說道。
那中年男子并未停住步伐,只是淡淡說道:“對你好卻不是你想的那般什么事都由著你、依著你,看看你這性子,怎么讓我和你娘放心的下,你說要出去游歷,我原本認為這是好事,多走走,多看看,終究是極好的事,可是你卻處處惹事,唯恐天下不亂,若再這樣下去,早晚有一天,你得捅出天大的簍子來,我只是治治你那性子,讓你安生些,以后出去闖蕩也好,云游四方也好,才不會陷自己于險地啊。”
這番話可謂語重心長,但那阿九卻偏偏不吃這一套,在她眼里,這位父親什么都好,就是認死理,對自己一千一萬個不放心,有時候望著天空那些飛鳥,恨不得馬上長出一雙翅膀,展翅翱翔,好不自在。
阿九嘟起嘴,過了好一會,才甜甜笑道:“都是女兒不好,讓爹爹日夜擔心,女兒以后定當聽爹爹教誨,再不做那莽撞之事了。”
她這樣說,倒并非是忽然想通了,只是對她父親,實在是太過了解。
這中年男子對自己的女兒極是疼愛,所以,也有了一個常見的毛病:吃軟不吃硬。每次聽到女兒軟語相求,饒是這男子再淡泊再冷靜,也最終妥協。
這次,也不例外,那中年男子終于停下腳步,笑道:“這便對了,我說的再多,想的再細,也是徒勞,只有你自己知曉,才是正途。”
阿九心底一陣竊喜,要是再這么走下去,只怕自己非憋出病來不可。
眼前就有一家酒樓,而且是這附近最有名的一家酒樓,王家鋪子
沒錯,這就是陳寞初到長安來的那個王家鋪子,不論何時,這里永遠是人滿為患,座無虛席。
那中年男子和阿九剛走進這酒樓,阿九便發出一聲驚呼,此刻,竟然還有空桌。
通常人在饑渴難耐,疲乏已極之下,看到這坐的滿滿當當的酒樓竟然還有空位,那種喜悅是難以言明的。
看著阿九沖向那桌子宛如餓虎撲狼之勢,中年男子微微一笑,對這小二道:“麻煩小二哥幫我來一碟鹽焗雞,一碟釀豆腐,一碟西湖醋魚,一碟碧螺蝦仁,對了,還有一壺陳年的杜康。
“好嘞,客觀少待,菜一會就到。”
阿九看著這四周陳設,只覺和上次沉香樓不同,這王家鋪子極是干凈,而且布局簡樸大方,讓人看著便極是舒服。
那中年男子笑道:“給你要了你最喜歡的碧螺蝦仁,這下,你該不會再耍小性子吧。”
阿九甜甜一笑,說道:“還是爹爹最疼女兒,可是好久都沒吃這碧螺蝦仁了。”
那中年男子神色間閃過一絲落寞,不過片刻便恢復過來,笑道:“那你就多吃點,這家的味道很是不錯。”
“你們聽沒聽說,最近官府可正發海捕文書呢?”
“哦?有這樣的事,說來聽聽。”
“我也是聽在衙門的兄弟說的,說是官府正在抓捕一個黑衣人,據說那人偷了某個貴人的東西,一身功夫卻極是了得,沒能留的住,到讓他跑了。”
“哦,不知他偷的,是哪位貴人啊?”
“這個倒不太清楚,不過我聽說啊,只是聽說,這貴人似乎和這青竹山莊有關系。”
這幾人談論的,便是那日和蕭逸爭斗的那位黑衣人,蕭逸和這當地官府素有交情,此番請他們出面,便是再合適不過了。
聽到青竹山莊,那中年男子不由眉頭一皺,難道,是這蕭逸被偷了什么重要之物?
果然,不一會兒,這酒菜便已上齊,那中年男子斟了一杯杜康,自飲起來。
阿九則一個勁的吃著那蝶碧螺蝦仁,這王家鋪子果然名不虛傳,碧螺蝦仁本是用洞庭一帶碧螺春的茶汁,與那蝦仁一起烹調而成,入口后不僅有河蝦的鮮味,而且有名茶的清香,別具韻味。想不到在這長安城,也能吃到如此正宗的美味。
陳寞此時好像又回到了那片星空之中,不過和上次不同,這次他意識極清楚,對這周遭的一舉一動,莫不了然于心。
靈識深處那顆金色的星星,不住有光華閃過,似有愈來愈凝重之勢。看著自己的手掌,只覺揮手間仿佛有淡淡星光閃過。
雖是白天,但是陳寞仰頭看去,那一顆顆星辰,竟纖毫畢現的掛在這天空之上。
這是怎么了,大白天也能看到星星,真是奇了怪了。
奇怪的事還不止這一件,陳寞試著用力去拍旁邊的那張看似極堅硬的三仙桌,正當手掌落下之時,那星光卻從手掌底部溢出,沒有半點聲響,那張三仙桌竟無聲無息的裂成幾片。
自己什么時候,有這樣的能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