面對這份資料時沒有人會表現得無動于衷,這是石冰對它下的定義。
端起面前的茶杯,他淡然笑了笑。
所謂流水不腐,戶樞不蠹,只有經得起挫折的感情才是具有真情真意的,雖然很期望在自己的見證下出現這樣令人感動的感情,但是石冰是個明白人,他知道自己遞過去的資料當中有著情侶之間不可承受之痛,恐怕很少有情侶可以淡化它帶來的影響吧。
時間一分一秒過去,兩人重新回到剛才就座的位置,際葉皓終于還是將信將疑地接過那份資料看了起來。
石冰老僧入定般看著,悠然品著茶。他就好像手拿標尺的裁判,即將對這份情感下一個定義。
隨著際葉皓眉頭慢慢皺起來,閱讀的速度也從一開始的一目十行變為逐字逐句細細斟酌,石冰暗暗嘆了口氣,他不禁搖起頭來,到底是拆散人家夫妻的事情做得多了,今天這個單子估計也難逃“孔雀東南飛”的魔咒。
覺得火候把握得差不多了,他開口道:“際先生已經看了資料,這下認為我們之間有合作的必要了吧。”
見際葉皓沉默不語,只是視線死死盯著手中的資料,繼續道:“你的未婚妻蘇夢源身上有重大的秘密,我想你應該對這些感興趣才對。”
“蘇源是女性假兩性畸形,僅此而已,這資料當中寫得很清楚!”突然抬起頭,際葉皓語氣平淡道。
石冰搖了搖頭,惋惜道:“表面上是這樣的,說起來女性假兩性畸形的本質還是女性,只是表征的現象欺騙了當事人和周圍的人而已。如果僅是這樣也不是不可接受的事情,但就怕真相沒有那么簡單!”
“你想表達什么?”
際葉皓充滿不悅地問。
“我想表達的是……難道際先生這么輕易就接受了未婚妻可能是一個患過女性假兩性畸形的女子?心里就絲毫沒有懷疑過她也許根本沒得過這個病,她的身世可能比這更加讓人難以接受?”
這話說得際葉皓心門一顫,銳利的仿佛要殺人的目光盯著石冰。
周圍的溫度一下子下降到了零度。石冰無視他的威脅,優雅笑道:“我想際先生心里肯定已經有興趣聽一聽我要說的話了。”
“剛才的資料上已經表現得很清楚。蘇夢源原名蘇源,從小學、初中,一直到高中,她的所有社會資料都表明她曾是一個男人,甚至大學的頭一年還以男生的身份生活在男生宿舍!當然,這可以用‘女性假兩性畸形’為借口進行解釋,事實上蘇源的母親蘇采薇正是這么做的。”
一個患有這種病的女人。哪怕周圍人統統都認為她是男生,也沒有任何可以說道的地方。事實勝于雄辯,肉眼看到的未必是真實。
“但是根據我得到的情報,這其中有太多無法解釋的地方。真要調查的話,很容易從中發現漏洞!就比如給她開具證明證實她患有‘女性假兩性畸形’的醫院,我實地去調查過。在出了一筆錢后,從一位醫生口中得到了些情報……”
說到這石冰頓了頓,仿佛在等待際葉皓消化完他先前所說的話。
“雖然在醫院的檔案庫中確實有過一位叫蘇夢源的女性假兩性畸形患者的病例檔案,但有檔案是一回事,事實上根本沒有醫生參與過這位叫蘇夢源的患者的性別矯正手術!甚至連她的主治醫生,都對這個病人沒有印象!這才半年的工夫,不至于連這點記憶力都沒有吧。”
女性假兩性畸形是一個常見。但讓人印象深刻的病癥,視患者的嚴重程度,需要經過不同階段的矯正。往往這類病的患者都會給主治醫生留下深刻的印象。半年的工夫,絕對無法讓主治醫生將她忘掉。
“另外還有高考的體檢,以及蘇夢源本人的性別基因,這些都是可以證明她真實性別的重要證據。由于時間匆忙,還沒來得及去驗證,不過據我的經驗判斷。際先生實在有必要對自己未婚妻的過去做一番調查……”
“然后呢,你說完了嗎?”見石冰停下來,際葉皓冷冷地質問。
“啊?”石冰錯愕地看向他。
際葉皓嗤笑一聲,道:“你跟我說了那么多,無非是想告訴我我的未婚妻有可能曾經是一個男人,并且不是像她對外人宣稱的那樣是女性假兩性畸形的患者,你認為僅憑你的一面之詞我就會相信你?抱歉。我的耐心是有限度的,沒工夫陪你在這里分析!”
呆呆的看著際葉皓從茶樓走了出去,石冰有些失神地繼續坐在位子上。他真沒想到會是這樣的結果,根據他以往的工作經驗。男方若是知道與自己相濡以沫的妻子或者感情極深的未婚妻曾經是一個男人,不是應該表現得怒火中燒才對嗎?
對方的平淡表現,要么表明他對自己的感情也只是在逢場作戲,要么只能說這個人太過理智。
良久,他才從失神的狀態中恢復過來,望著已經空空蕩蕩的走道,他暗自嘲諷了一句,看樣子自己真是看了太多夫妻不和的例子,以為在這物欲橫流的環境下談真情和談理想都是奢侈的事,久而久之對感情失去了信心。
如果這個際葉皓的冷淡是出于對感情的執著的話,那么自己真是被上了一課了。
搖搖頭,他結賬離開,剛出茶樓,一個中年男子走到他面前,石冰沖著他搖了下頭,“魏先生,這個單子我無能為力了,雖然有你提供的那些情報,可……還是不行。”
“不,你已經做得很好了。”那個叫魏先生的男子并沒有責怪他,“該付的錢我會照付的,不過有一點,希望你不要將這個單子的任何信息透露出去!”
“魏先生放心,我保證不向任何人透露!”
江南茶樓距離騎士牛排不是很遠,悠哉的步行也不過幾分鐘的路程。
一路上際葉皓眉頭緊皺著,他感覺今天真是滑稽,莫名其妙跑出來一個私人偵探,告訴他……你的未婚妻以前是一個男人!
難道太陽這是要從西邊升起來了?
他知道自己愛蘇源。哪怕她曾經患過女性假兩性畸形有過一段男生的經歷,他都可以不在乎。重要的是她已經是自己的人了,一個屬于自己的女人,理應疼她愛她,何必去在意她過去的傷疤?
想到那個石冰是收了其他人的定金,際葉皓突然停下腳步,他意識到一個很重要的問題:究竟是誰在調查蘇源。自己要不要警告一下石冰,讓他供出幕后的黑手是誰?有這樣一個黑手在,他和蘇源豈能安心的過日子?
居然說自己的未婚妻從前是男人,還煞有介事的提供了一大堆資料佐證他的猜測。
還不是想讓自己產生懷疑,繼而委托他進行調查?
際葉皓對石冰的行徑嗤之以鼻,可沒來由的卻是一陣心亂如麻。雖然不斷告訴自己。即使蘇源真的患過女性假兩性畸形他也絲毫不會嫌棄她,而且事實證明她可能確實得過這種病,之所以不敢告訴自己,估計還是怕自己會嫌棄她吧。
可腦海中石冰的那一席話還是產生了作用,石冰話里的意思,不正是告訴自己,蘇源可能不是一個正常的女人。甚至壓根就不是女人!
荒唐的說法令際葉皓很無語,他嘗試過與蘇源的歡愉,難道還分不出她是不是女人?
可萬一……萬一蘇源真是男人變的呢?現在的手術那么發達,做一個假的也足以亂真……
這個念頭一旦冒出,心情陡然變得復雜。
兩人已經上過床,而且還不止一次的將她壓在身下,念及這方面,際葉皓五味雜陳。越來越無法理解自己的心態究竟是不是出現了徘徊。如果蘇源是變性人,他無法想象自己該怎么面對。
“該死!那個石冰竟然壞了自己的道行!這么猜測蘇源真是太不應該了!!”
前方,步行街中間是一個綠色花壇的隔離帶,他大老遠就看到蘇源正穿著一件白色的衣服蹲在花壇邊,手里拿著根樹枝好像正在逗地上的螞蟻。
“啊,葉皓你回來了?”蘇源看到走到身邊的際葉皓,沒有發現他臉上的復雜表情。滿臉笑容地叫道。
“不是叫你在里面等嗎?怎么一個人待在外面?”
“一個人無聊啊,還是想等你來了一起進去……”蘇源柔軟的聲音說著,一手抱住際葉皓的胳膊,不知不覺她已經對這個男人如此依賴了。話語中竟透著濃濃的撒嬌。
際葉皓淡淡一笑,正準備習慣性的摸蘇源的頭發,忽然動作一滯,腦海中浮現了面前這個嬌美的女子有可能是個男人的猜測。
蘇源正準備接受際葉皓的撫摸,忽然發現等候的手掌沒有落到頭上,不禁意外地看向他。
“蘇源,能問你一個問題嗎?”
際葉皓猶豫了下,出聲問道。
“什么問題,問吧!”
“我問了你可不許生氣……”
“你就問吧,我保證不生氣!”
“那好……”際葉皓深吸了口氣,終于拿出勇氣來,同時也在心里不止一次的咒罵那個石冰,“我想問你,你以前……是不是男人?”
靜靜等待回答,周圍瞬間凝滯。
“啊?”少女錯愕的表情一閃而過,旋即身軀一顫,臉蛋刷的變白!周圍的空氣仿佛被抽掉,令她一下子失去了呼吸的能力,轉爾驚懼地看向面前男子,臉蛋上浮現一股心虛與膽怯,低著頭,不敢與對方的視線相對。
看到蘇源慌亂的表現,際葉皓心里閃過一絲不妙,他懊惱自己為什么會問出這個問題,如果沒有問出來就可以當作什么都沒有發生過了。
“有人跟我說,你患的是女性假兩性畸形,其實不對……是不是?”事已至此,只覺得心房一陣抽痛。
聽到際葉皓的追問,蘇源思維徹底紊亂了,她心中充滿苦澀,最擔心的事還是發生了,際葉皓終歸還是知道了自己的秘密。在他急切等待中,蘇源不知道該怎么回答他,最終只得硬著頭皮點了點頭。
“你沒有什么話要跟我說嗎?”
面色復雜地看著面前少女,際葉皓不死心地問。
“你不是都知道了嗎?我媽媽到處跟別人說我患的是女性假兩性畸形,其實不是!我不知道怎么跟你解釋,我最怕你知道我的這個秘密。”蘇源臉色難看,身軀也是搖搖欲墜,前一刻還在天堂,一下子卻掉到了地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