時光流逝,白駒過隙,轉眼到了2012年9月。
濱河市,赤日炎炎。
市中高教園區又一次迎來了新生報到與老生返校的熱鬧,低淺的池塘尚余半池池水,粼粼波光中,翠綠荷葉叢上將紅未紅的荷花亭亭玉立,在炎熱籠罩園區上空的大背景下,只有幾只蜻蜓立于上頭。
距離濱河市兩百公里之遙的海州市,一座儉樸而陰涼的房子,墻上電子時鐘顯示著2012年9月3日下午4點38分的數值,閃動的秒針滴答滴答,歷史似乎再次運轉到了輪回的岔口。
自從送走“蘇源”之后,蘇源的目光就一直沒有離開過陽臺上那一朵朵殷紅如血般的美人蕉。按照佛教的說法,美人蕉是由佛祖腳趾所流出的血變成的,是一種大型的花朵,喜歡在酷熱的天氣下盛開,很容易讓人感受到它強烈的存在意志。
不知過了多久,蘇源原本失神的眼神漸漸凝聚在一起,變得眸若清泉,銳利有神!她吸了一口氣,目光從美人蕉上移開,顧自走到二樓,然后在一件家具前蹲下身,從隨身攜帶的一串鑰匙中取出一把小鑰匙,將抽屜拉開,從中取出一個四四方方的金屬盒子。
這是一個約有三十公分長、十公分寬、十五公分高的金屬盒,帶有led顯示屏幕,按下背部開關,七個顯示單元立刻呈現出了一串數字——“1.000212”。
蘇源重新將世界線嗅覺器放回到原處,確認無誤后便準備出門。
“采薇,這是要出門呢?”
劉嬸正在門口澆花,看到蘇源將門上了鎖。便和藹可親地問。
蘇源微笑地點了點頭:“學校還有些事,準備過去一趟。”
“是學校里的事啊,那可耽誤不得,你快去吧,哦對了。今晚你家就你一個人,就不要做飯了,到時候到老婆子家一起吃一頓怎么樣?”
蘇源笑著搖搖頭:“多謝劉嬸好意了,不過事情有些多,恐怕沒時間到你家吃飯了。”
“這樣啊……”劉嬸略帶可惜地嘆了口氣,“行。那你快去忙你的吧。”
“嗯,劉嬸再見!”
蘇源揮揮手,推著一輛自行車出門去了,不過她沒有朝學校的方向而去,而是一拐。騎向了其它地方。
歷史到了輪回的岔口。
現在,是到終止這場輪回的時候了。
時間匆匆。
掛斷與“蘇源”的電話,蘇源知道遠在幾百公里之外的兒子已經變成了女兒!
在蘇源的面前是一本紙質有些發黃的筆記本,厚厚的一疊,足有兩百多頁紙張,上面密密麻麻寫著各種推論與方案,幾乎將所有可能出現的問題都做了預案。
蘇源手指輕輕擦過筆記本的表面,異常珍重地在第一個選項“變成女生”下面打了一個勾!
接著按照這個選項指引的頁碼。直接跳過“未變成女生”的種種處理方案,翻到了筆記本約三分之一厚度的地方。
——歷史,是應該改變。還是應該還原,又或者應該去塑造!
這個問題曾經糾纏了蘇源和高峻很久,兩人還發生過爭執,可自從高峻積勞成疾,在2000年過世了之后,這一切都沉淀了下來。
如今逝者如斯。蘇源心中也有了一個相對明確的方向。
其實是改變,還是還原。還是干脆塑造出一段不一樣的未來,這些都不重要。重要的是如何解釋曾經發生過的一切,只有將一切都弄清楚了,才能確定下一個不再產生變數的未來,否則即使未來相對美好,也不過是過眼云煙、建立在云霧中的亭臺樓閣而已。
紙質的筆記本是蘇源和高峻在一次次提出假設、然后推翻假設的過程中不斷積累起來的智慧結晶,這是一套完善而自成體系的策略,在執行這一方案之前,她便不止一次的翻閱,盡可能做到了將整個計劃熟諳于胸的程度。
蘇源便如臺下的觀眾,在她的刻意關注下,一切就仿佛歷史在舞臺上重演,一絲不茍地呈現出“蘇源”曾經經歷過的故事。不知不覺來到了2013年的2月18日那一天,這是整個計劃的重中之重,也是造成世界線分岔成β1.2與β0.8的主要節點。
當天下午開始,蘇源的精神高度緊張著,那一邊能不能按照她設想的劇情進行,直接關系著她籌劃了十幾年的方案能否順利進行!是成功挺進,還是功虧一簣,答案很快就將呈現,由不得她不緊張!
終于,在晚上七點半時,蘇源得到了確切消息——蘇夢源和際葉皓復合了,這意味著未來不會朝著β1.2的方向發展,那么是到了她出手了卻β0.8這段宿命的時候了!
“歷史,你可千萬不要讓我失望!”
認真思考再三,蘇源拿出手機撥通了一個號碼,“按照計劃進行!!”
2013年2月19日,堇山基地中。
蘇夢源、際葉皓、高峻、夏琳扉四人猛然聽到警報之聲大作,與此同時,基地外部一個全副武裝的小隊正在靠近,“已經切斷對方的供電及網絡線纜,根據情報顯示,他們沒有安裝固話線路,電磁屏蔽開啟……”
基地內,備用發電機發揮了作用,隨著柴油發電機在一片噪聲中運轉起來,蓋亞掛著一滴大大汗水的小臉重新出現在屏幕中。
她苦著臉道:“剛才的斷電讓咱的外部設備發生了故障,現在蓋亞相當于斷了一條胳膊的殘廢智能了……另外檢查到,與外部的網絡發生物理性中斷,原因不明……”
聽了蓋亞的話。際葉皓神情大變,他驚道:“不好,我們必須馬上離開!高峻,你把蓋亞的小機箱拆卸下來,我們必須把她帶走!”
一分鐘后。伴隨一聲凄厲的聲響,三號實驗室的門被一股巨力從外部轟開,鏡頭定格在一個黑洞洞的槍口。闖入的是三個人,一身黑色裝扮,手里持的是m4a1卡賓槍,從他們暴露在空氣中的臉部輪廓看。是西方人種!
際葉皓率先反應過來,一把拉住蘇夢源,將她擋在身后。
腳下一滯,蘇夢源四肢冰涼的站在原地。
砰!一聲悶響。
眾人驚駭目光下,蘇源瞳孔猛地放大。無力的撲倒在地。
“現在不是憐香惜玉的時候,這個東方美女確實很漂亮,但我們必須趕在這個國家的軍隊趕來之前完成任務,絕不能暴露身份!現在……一個不留,全體開火!!”
“蘇源!!”看到心愛的人撲倒在地,際葉皓心臟受到重擊,連忙朝她撲了過去。高峻也發狂了,自己的堂妹被擊中躺在地上生死未卜。他猛地將裝有蓋亞的背包砸了過去,同時不要命地朝前沖。
砰砰砰……
火舌噴射,雙方開始交火。夏琳扉在解決了一名特戰隊員后沒有任何遲疑抓起地面上的m4a1就與那兩個特戰隊員交火。
“嘶,疼死我了!!”蘇夢源齜牙咧嘴地叫了一聲,眉梢緊皺在一起,顯然被那子彈打得傷到了皮肉。往胸口一摸,將那塊心鎖解了下來,中央處的粉色大寶石出現一絲花白裂紋。
接著幾個人從窗戶翻出。卻不料與另一伙敵人不期而遇。
“蘇源小心!”
槍彈無眼,當際葉皓順著其中一人的槍口推算出子彈的軌跡將落在蘇夢源身上時。他連忙將蘇夢源推開……
眼前的一幕像極了電影中播放的慢鏡頭,子彈旋轉著入體。鮮紅的血液從瘡口處飛濺而出。高峻被擊中了腿部和肩膀,而際葉皓則被擊中了胸口……一連中彈兩槍。
“不!!”
海州。
“嗯?時間出現變動,發生回溯了?”
眼睛一直盯著手機屏幕的蘇源表情忽然一動,就在剛才她感應了一股微妙的變動,連忙拿出世界線嗅覺器,只見上面的數值已經由β1.000212變動成了β1.000202,時間也往前跳動了十幾分鐘。
她伸手執筆在筆記本上的對應位置打了一個勾。
又過了一會兒,世界線再次發生跳動,β1.000192,β1.000172,β1.000112……
經過前后三次跳動,世界線最終由β1.000212變動成了β1.000122,而之后并未再跳動,蘇源就知道,蘇夢源他們已經成功逃過了“特戰隊員”的追殺,接下來該是隱姓埋名逃亡到遠在貴州的八角菁寨去了。
計劃進行到這里,蘇源清楚距離成功已經十分接近。而且看到β1.000122這串數字后,她的腦海中不由回想到虛擬世界中位于地下室的那臺時光機所記錄的穿越資料!心中對方案更加有了幾分信心。
時間轉瞬來到2014年1月15日,平和的八角菁寨因為突然出現的一道裂縫而被打破了往日的寧靜。
蘇夢源他們無法解釋裂縫的出現,而八角菁寨的村民也因此變得惶惶不安。
這一天,距離空間破碎的2014年1月18日僅僅只剩下三天的時間。
這天下午,一行車隊駛進了新民鄉,不需要鄉民的指引,臉上戴著墨鏡穿著華麗的蘇源輕車熟路就找到了蘇夢源他們所居住的房子。
“媽媽!”當蘇夢源看到蘇源出現在自家門口時,臉上閃過一陣驚喜,同時又縮了縮腦袋,有些畏懼地看著她。就好像跟著心愛男人私奔的女子被家人逮了到一樣。
蘇源看到她怯生生的樣子不由一笑,轉爾對著眾人道:“好了,過去的事就讓它過去,你們快收拾一下,跟我走吧……”
“走?去哪里?”
蘇夢源驚異地看著她,要知道如今的他們,可是非常敏感的存在,不然也不會躲到偏僻的八角菁寨來了。
“當然是回家!”蘇源白了她一眼,旋即又是一笑:“當然順道……我們也要創造一個歷史!讓游走在輪回邊境線的我們告別輪回的束縛!”
蘇夢源眼睛眨了眨,雖然她聽不懂自己的媽媽為什么忽然會說這些話,但好像很厲害的樣子。
看得出蘇夢源的擔心,蘇源伸手撫了撫她的腦袋:“放心,這一切就要過去了,回去之后我會向你解釋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