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聽這話兒,李曉峰火苗子是騰騰的往上躥,心說你一個小小的辦公室接待員,而且看你丫這個年紀也不像是什么老革命,有老資格,說句不好聽的,你丫就是一干碎催的,敢跟我面前擺譜?
當時,李曉峰都有心用大耳帖子招呼這貨了,不過,組織部畢竟是斯維爾德洛夫的地盤,打狗還看主人呢!我要是太強勢,恐怕會跟斯維爾德洛夫傷感情,為了一個小蝦米,不值得!大不了鈍刀子割肉,以后慢慢收拾你!
于是乎李曉峰默默地忍住了火氣,在辦公室外面的走廊里找了張椅子就坐下了,一切等斯維爾德洛夫回來了再說。
李曉峰坐下了,加育勞夫和瓦西里當然不敢多說什么,也就跟著默默的坐下了。不過他們的不發作,到了門口那廝的眼里,就是不折不扣的沒底氣,沒靠山了。當即就開始蹬鼻子上臉了!
“嘿嘿嘿!我說你們三個是怎么回事兒!”這位指手畫腳的開始大發王八之氣了,“這里是中央組織部,不是公園,不歡迎你們這些閑雜人等,快點走,別妨礙我們辦公!”
加育勞夫看一看李曉峰,發現他某人陰沉著一張臉,都能滴出水來了,心道以你那個火爆脾氣,真爆發了,那才叫不可收拾。還是我出面吧!他趕緊的指了指椅子后面的墻頭:“這里不是掛著接待處的牌子嗎?我們坐在這怎么妨礙你們了?”
門口的那廝卻是愈發的囂張了。橫了加育勞夫一眼:“接待處接待的是來公干的同志。不接待閑雜人等,你們把位置占了,真正有事的同志坐哪?你們趕緊給我走,別妨礙我們辦公!”
這下連加育勞夫的真火也都出來了,怒道:“你怎么就知道我們沒有公事?!而且我們就算沒有公事,坐一會又怎么了!”
“怎么了!”門口這位顯得是盛氣凌人,“我告訴你們,這里我說了算,我就不讓你們坐!怎么了!”
這話給加育勞夫氣得直發抖,嘴唇哆嗦著說不出一句話來。而看門的這位根本就不在乎,只當是沒看見,上來就要給加育勞夫拽一邊去,誰想到他還沒挨上加育勞夫的邊。就被旁邊的某仙人一腳踢了個跟斗,摔得那個叫華麗。
“你敢打人!”
地上這位完全驚呆了,自打中央組織部成立那一天起,他就在這工作,見過的高級領導沒有一百也有大幾十,哪怕是中央委員這個級別的到了組織部,也是客客氣氣的,久而久之就養出了他的傲氣,更何況他還和斯維爾德洛夫沾點親,自然就是更加的目中無人了。平白無故的挨了一腳。他會服氣?
可是讓他完全沒有想到的是,打了他的這位比他還火大,上來二話不說接著就是一耳光,抽得他滿眼金星,一邊打一邊還說:“打你又怎么樣!我不光打,我還踹!”
好嘛!被打的這位什么時候吃過這種虧,當即就撒潑耍無耐了,滿地打滾的嚎叫著:“來人啊!有人行兇啊!”
這一嗓門下去,動靜可是不小,原先緊閉的中央組織部辦公室的大門嘎吱一聲就開了。出來一個留著大背頭西裝革履的干部。
“怎么回事!”
地上打滾的這位,一看來人仿佛是遇上了救星,哭爹喊娘的就撲了過去:“叔……主任,你得為我做主啊!他們行兇打人!”
這位主任瞥了李曉峰一眼,想看看到底是什么人膽子這么大。敢跑到中央組織部門口打人,尼瑪。這也太囂張了吧?而且被打的還是自己的親侄子,雖然老子這個屁大的辦公室主任算不得什么,但斯維爾德洛夫可是俺的親表叔,俗話說了不看僧面也得看佛面,就算這小子做的事情不太對,沖著斯維爾德洛夫的臉面,你們怎么也得照顧一二!
頓時這位主任頓時就發話了:“你們怎么能夠打人呢?這里可是中央組織部!立刻給伊利亞。格利戈里耶維奇同志道歉,否則我就要追究你們的責任了!”
李曉峰冷冷的看著這位辦公室主任,說實話,他對此人的第一映像也不是很好,如果看門的伊利亞。格利戈里耶維奇只是個油滑勢力的小人物,那么這位面色土黃,干瘦干瘦的,嘴唇上留著兩撇可笑的小胡子,長得很像老鼠的辦公室主任,就給人一種陰沉的感覺了。
反正李曉峰覺得這貨不像是好人,所以他就不客氣了:“你哪只眼看見我打人了?”
李曉峰打量老鼠臉主任的時候,這位也在打量著李曉峰,雖然某人用繃帶吊著膀子,臉上更是裹得像木乃伊,但是從聲音他就能判斷出某人很年輕,而且相當的囂張。這種囂張可不是傻橫傻橫的那一種,而是很有底氣很高人一頭的那一種。當時這主任就開動腦筋想了,黨內有這么一個年輕囂張,可以無視斯維爾德洛夫的年輕人嗎?
可惜的是,這位主任是最近才調到彼得格勒工作的,對于李曉峰的光輝業績并不是很了解,所以腦子里過了半天,他也沒想出來人是誰。
不過這人生性無比的謹慎小心,在摸不準對方的底細之前,他可不敢亂說話。于是他陪著笑臉點頭問道:“同志,剛才的事情我不太了解,如果是伊利亞。格利戈里耶維奇有錯,我會批評他的。不過在這之前,您能不能告訴我,您該怎么稱呼?”
你他娘的就跟我扯淡吧!李曉峰對此人的話完全不以為然,剛才的事情你不了解?別以為老子剛才沒聽見這小癟三叫你叔叔,沒有你的縱容這個貨敢如此囂張?現在假模假式的想套老子的話。沒那么容易!
“你別管我是誰!我就問你。你們中央組織部的接待工作就是這么做的?你們就是這么對待黨內的同志的?”
“你還蹬鼻子上臉了!”伊利亞。格利戈里耶維奇可沒有他叔叔的沉穩,這小子就是愣頭青,以為有斯維爾德洛夫撐腰,就可以無所畏懼,當即就叫囂道:“叔叔,跟他們廢什么話,直接叫警衛,好好收拾他們……”
“你給我閉嘴!”這位主人一嗓門就給這愣頭青吼停了,“你這是什么態度,難怪人家說你態度有問題!你給我一邊反省去!”
說完。這人趕走了伊利亞。格利戈里耶維奇,繼續陪著笑臉問道:“同志,實在是對不起,這孩子就是這個臭脾氣。等會我好好的收拾他!一定讓他改正!”
俗話說伸手不打笑臉人,開始一肚子都是火氣的加育勞夫心里總算是舒坦了一點兒,覺得大概也就是那個小屁孩的個人脾氣問題,還覺得這個辦公室主任為人倒是不錯,至少沒有徇私枉法。
不過李曉峰可沒有這么想,就是這么一會兒的功夫,他認出了眼前這個辦公室主任是何許人也了,那干巴巴的身子,那賊眉鼠眼的面容,還有那很有特點的兩撇小胡子。這不是后來在大清洗中大名鼎鼎的——亨利希。格利戈里耶維奇。亞戈達嗎?
這位仁兄的為人那真是沒得說,端的是卑鄙無恥的陰險小人,用當時蘇聯人的話說——有種公民權利只有蘇聯人才擁有,那就是每個公民享有不可剝奪的死后被平反昭雪的權利。但是其中有三個人例外,第一個就是這位亨利希。格利戈里耶維奇。亞戈達;第二位就是尼古拉。葉若夫;第三位就是臭名昭著的貝利亞。
這三位仁兄可是真正的俄國歷史上遺臭萬年了,大清洗時期的冤假錯案大部分都是這哥三一手操辦的,是克格勃繼捷爾任斯基和緬因斯基(或作明仁斯基)之后的第三任、第四任和第五任接班人,而且這哥三的結局幾乎是一模一樣,在迫害了千百萬無辜者之后,自己也成為了政治斗爭的犧牲品。統統的被槍斃了賬。
尤其是這位亞戈達,被槍斃之前留下的遺言很是發人深省——我一生戴著假面具,冒充布爾什維克,而我從來就不是。裝相的不只我一個,幾乎所有的人。首先是斯大林。只要仔細觀察,就會發現俄國舞臺現在發生了什么事!掌握著一切權力的人都像在舞臺上一樣在做戲。他們戴著假面具,干著隱秘的勾當,裝模作樣忠于偉大的黨,對領袖卑躬屈膝,而心里想的卻是把那些領袖們拖到盧比揚卡(克格勃總部)的地下室,并把他們扔下去,到處都在演戲!為人民服務是演戲!這種恬不知恥的表演或者血淋淋的表演,在過去是拿老百姓尋開心!而今天這就是我們的生活。第一種人演‘人民崇高的父親’,第二種人演告密者、叛賣者,第三種人演‘不幸的女人’,第四種人演‘劊子手’。所有這些荒唐的表演都以嚴肅的形式出現,就像表演俏皮的時事諷刺一樣,真是莫名其妙……
應該說亞戈達的遺言道出了斯大林時代蘇聯政壇的真面目,也算是人之將死其言也善。不過如今的他,才剛剛登上政治舞臺,一門心思想著如何鉆營的他,還沒有這種覺悟,他嘴里的話,十句有九句是假的,你要是信他的話,被賣了還到幫著數錢呢!
就比如剛才,亞戈達假模假式的德行可以騙過加育勞夫,但是想糊弄李曉峰就完全不可能了。亞戈達剛才的話完全就是避重就輕,企圖將他侄子的責任糊弄過去,也就是這個貨吃不準他這個仙人的身份,否則早就翻臉無情。
“我們是團中央組織部的,來黨中央組織部辦理一些公務!”李曉峰提前攔住了加育勞夫的話頭,虛虛實實的報出了家門,就是想看看眼前這只老狐貍準備玩什么把戲!
“團中央組織部?”亞戈達聽得就是一驚,他不知道別人也就罷了,怎么可能不知道團中央組織部?倒不是團中央組織部有多牛。而是斯維爾德洛夫叮囑過他。團中央組織部派來的人,尤其是安德烈。彼得洛維奇同志派來的人必須要引起重視。這廝眼珠一轉,笑吟吟地看著李曉峰,問道:“不知道這位同志怎么稱呼?”
“哦,我是跟看來湊數的,真正有事的是他們!”李曉峰才不帶鳥他,指了指加育勞夫和瓦西里,心說對上別的人也就算了,我非要看看你這里到底是怎么回事。
嗯?這是什么說道?亞戈達的眼珠轉一轉,大概是猜到了李曉峰一行的來意。估計你們就是來走后門的,還是打著你們團中央組織部老大的名頭狐假虎威走后門,所以他微微一笑:“既然團中央組織部的同志來公干,那應該有團中央組織部開出的介紹信吧?”
“沒有!”介紹信什么的李曉峰當然沒有。他這個團中央組織部長攏共也沒上兩天班就病休了,列寧不讓他恢復工作,這個介紹信自然是沒有,“不過我們有緊要的公事要找雅科夫。米哈伊諾維奇同志,聽說他正在開會?”
斯維爾德洛夫同志確實是在開會,但是顯然你們沒跟他打過招呼,亞戈達心里明白的很,如果你們真是團中央組織部的人,而且真是來辦公事的,那肯定要先打招呼。可是現在看來,你們顯然是來碰運氣的。明白了這一點,我也就沒必要太重視你們了!
這一點卻是亞戈達是誤會了,他怎么也沒想到李曉峰某人并不知道黨中央的辦公風氣有了變化,某人認為以自己跟斯維爾德洛夫關系,這點小事根本就不需要打招呼,所以什么也沒準備,直接就給瓦西里派過來了。可誰能想到閻王好過小鬼難纏,某仙人的不在意直接造成了事情偏離軌道,變得越來越復雜。
不過。亞戈達不知道不是?于是冷冷一笑,面有得色地發問了:“哦,有要緊的公事?是什么樣的公事呢?”
李曉峰登時無語,他要辦的事情雖然不屬于特別出格的走后門,但也不方便明說的。而且他認為老子有什么事兒跟你丫有屁的關系,你以為你是誰?當時這廝沉著臉一哼:“不關你的事兒!”
“哦。是這樣啊?雅科夫。米哈伊諾維奇正開會呢!”亞戈達眼珠子骨嚕嚕地轉著,臉上的微笑也頗值得人玩味兒,“領導事情多得很。有什么事兒,跟我說也是一樣的。”
處理這種事情,他已經手熟得很了,心說你也就是仗著自己在團中央組織部工作,攤上了個好領導,如今準備狐假虎威打著領導的名頭干私活。哼哼,對于這種事兒,他見得多了,自然不會再把某仙人當一回事兒!
亞戈達不把李曉峰當一回事,李曉峰眼里還沒他呢!
“這件事我需要跟雅科夫。米哈伊諾維奇同志面談,不方便向你透露!”
“這樣啊,雅科夫。米哈伊諾維奇同志參加的這個會議特別重要,一時半會兒是不會散會的。你們就等一等吧,等散會了,我去請示一下。如果領導有時間,才會見你們的。”
亞戈達冷冷的看著李曉峰,眼見對方竟然不把自己放在眼里,心中這份憤怒也是相當地難耐,心說你們等著,我幫你請示,我請示你奶奶個嘴,你們就慢慢地等吧!等死你個王八蛋!
更有意思的是,亞戈達甚至把這份憤怒,明明白白地寫到臉上,這和他平日的謹慎小心可是相差萬里,可不是倒霉催的。到得最后,他還很自以為是的提示一句:“雅科夫。米哈伊諾維奇同志是負責大事決斷的,具體事宜,還得我們下面的這些人張羅。有什么事情你最好跟我說!也就是說你現在不說明有什么事兒,今后總要說明的!”
嘖,你還沒完了,還敢拐彎抹角的威脅哥了?反了你了!李曉峰聽得真的惱火了,說不得狠狠地瞪他一眼。尼瑪,你小子還敢跟我扯犢子,不是知道你個王八蛋是斯維爾德洛夫的表外甥,老子現在就跟你翻臉!弄不死你個小逼!
亞戈達見某人是這副表情,登時也惱了,你再大也不過就是團中央組織部的小蝦米,竟然還敢跟黨中央組織部炸刺?反了你了!不過他為人處事一向小心謹慎,沒有搞清楚李曉峰跟腳之前,還是不敢把某人往死理整,不過,他臉上的那份惱怒也一覽無遺!
只見亞戈達恨恨的一轉身,橫著眼瞪了李曉峰一眼,仿佛就是在說:“小子,你不要太囂張了。而且你最好有真材實料,否則那就等著老子慢慢地收拾你吧!”
李曉峰見識過不少陰險小人,比如加米涅夫之流,可是真心沒見過這么毫無節操卻又油滑無比的鼠輩。你說說斯維爾德洛夫是多好的一個同志,怎么會有這種親戚?還真是林子大了,什么鳥都有啊!
不過對于亞戈達的威脅,李曉峰毫不在意,擱在往常,以他的性子,真的就直接先干翻再說。不過,今天的情況比較特殊,而且陡然之間遇上了這種極品的傻缺,他心里的惡趣又升了起來,準備陪這廝好好的玩一把了——你丫就給我囂張,咱們就等著瞧,看誰笑道最后!
當下里,李曉峰也不搭理亞戈達了,有一搭沒一搭的跟瓦西里和加育勞夫聊天,只當是沒看見某人。這下亞戈達就更生氣了,本來他準備回辦公室休息的,眼下他也不走了,就坐在伊利亞。格利戈里耶維奇剛才的位置上,冷冷的看著李曉峰,一雙黃豆大的老鼠眼里不斷閃爍著陰險的光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