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德烈.彼得洛維奇真的已經登船前往敖德薩了?”
尼古拉有些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指使斯科羅帕茨基和康斯坦丁在敖德薩發動嘩變,不過是沒有辦法的辦法。他這么做多少有點盡人事聽天命的意思,畢竟上司李爾文可是說了,某人很厲害,很不好對付,一定要做好最壞的打算。
最壞的打算無非就是放棄全盤的計劃唄,反正尼古拉已經收拾好了行裝,準備時候一到就返回彼得格勒。誰能想到某人竟然……竟然這么好騙,敖德薩才有個風吹草動他就走了,這就叫很厲害?很不好對付?
有些暈暈乎乎的尼古拉為了確定,再問了一遍:“你確定安德烈.彼得洛維奇已經走了!”
“千真萬確!”報信的人信誓旦旦的說道,“早上七點,我親眼看見他和艾伯哈特匆匆登上了水星紀念號,同行的還有伊萬諾夫那個蠢貨……在兩艘驅逐艦的掩護下,飛快地離港了!”
這里稍微打斷一下,可能有不少朋友對水星紀念號很陌生,甚至會有軍迷朋友說,黑海艦隊乃至舊俄國海軍序列里根本就沒有這艘巡洋艦,作者你在胡編亂造!
天地良心,真不是胡編的,水星紀念號之所以大家沒聽過,只能怪萬惡的翻譯。同一艘船譯法不同,就會產生極大的誤會。最明顯的例子就是美國海軍的奮進號航空母艦,是不是也很陌生?其實一點兒都不陌生,這貨就是企業號。
只不過當年翻譯的人員半吊子。給直譯成企業了。水星紀念號的情況也類似。換個名字大家就認識了。在紅海軍序列中這艘船叫共產國際號。也就是直譯的所謂帕米亞特.梅爾庫里亞號。
為什么要多扯這一段歷史呢?不完全是湊字(笑),為了讓大家了解一下海軍的傳統,也是為了吐槽一下萬惡的翻譯(耽誤了我大量的時間)。這艘帕米亞特.梅爾庫里亞號很有必要重點說明,因為它的存在是非常有意義的!
歷史上叫帕米亞特.梅爾庫里亞這個名字的軍艦在黑海艦隊歷史中有好幾艘,確切的說,按照沙皇的許諾,只要有俄羅斯海軍存在,就必須有一艘帕米亞特.梅爾庫里亞號。或者說水星紀念號!
原因很簡單,在1829年5月14日,當時的第一代水星號(裝備有18門火炮的雙桅帆船)與土耳其海軍兩艘戰列艦相遇(分別擁有110門和74門火炮)。應該說實力相差非常懸殊,簡直就是一邊倒。
不過戰斗的結果卻讓人碎了一地的眼鏡,英勇的小破船水星號以弱勝強,經過四個小時的激戰,將土耳其戰列艦擊退了!
當水星號第二天與艦隊主力匯合的時候,船身破損22處,主桅損壞16處,帆纜破損280處以上。更讓人驚奇的是。這艘的竟然還有戰斗力!
經此一役,水星號獲得了懸掛喬治船尾旗和俄國海軍將永遠有一艘船被命名為“水星紀念”號的榮譽(帕米亞特其實是俄語紀念的意思)。
再多說一句。俄國海軍需要永遠存在的艦船不止“水星紀念”一艘,還有一艘“亞速紀念”號,這也是一艘有傳奇歷史的名艦。在1827年的納瓦里諾海戰中,亞速號戰列艦一舉擊沉了敵方的五艘艦船,其中包括土耳其海軍旗艦。
一支軍隊,不管是陸軍空軍還是海軍,其實最重要的就是這種傳承的戰斗精神,一個光榮的稱號往往就能凝聚一片軍魂。如果一只軍隊沒有了軍魂,那就真是戰5的渣渣了。所以,還是把帕米亞特.梅爾庫里亞號稱之為水星紀念才是正確的,否則很容易搞出某些歷史笑話,比如常凱申、比如門修斯。
言歸正傳,這一代的水星紀念號是一艘排水量6600噸的老式防護巡洋艦(1907年服役),最高速度23節,擁有12門152毫米火炮。同級艦一共4艘。
其中水星紀念是四號艦,同級三號艦卡古爾號也跟她一同在黑海艦隊服役(三號艦卡古爾原名叫奧查科夫,實際上四號艦也就是水星紀念原本才叫卡古爾。不過1905年剛剛服役的奧查科夫號發生了兵變,俄國海軍認為名字不吉利,給改成了卡古爾,而到了1917年臨時政府又給整回了奧查科夫這個名字。原本的四號艦因為名字被占用了,才改成了水星紀念)。
總體而言,到了1918年,水星號是一艘略顯老態的軍艦了,在黑海艦隊,跟他一個檔次的防護巡洋艦還有兩艘,分別就是阿斯克德和卡古爾。說起來也是巧,這三艘防護巡洋艦幾乎有著同樣的技術性能。
其中阿斯克德號跟著名的瓦良格號差不多,都有漂亮的四煙囪,完全相同的武備,航速上阿斯克德號快一點,23.8節。至于水星紀念和卡古爾,前面說過了,同一批是四艘,被稱之為博加蒂爾級(或者翻譯成勇士級),這一批是三煙囪。
不過別看少一個煙囪,但是不管是瓦良格還是阿斯克德,或者是水星紀念號,其實應該算同一批戰艦。都是按照相同的技術要求,統一招標建造的。
之所以被分成三個不同的級別,原因是,這一批船是俄國海軍向不同國家不同的船廠分別訂購的,比如說博加蒂爾號和阿斯克德號分別出自德國的伏爾堅造船廠和克虜伯造船廠。而瓦良格則是美國克郎普造船廠的產品。真正俄國制造的只有水星、卡古爾和奧列格(海軍上將造船廠出品,服務于波羅的海艦隊,1919年12月11日,與著名的亞速紀念號一起損失)。
所以,如果阿斯克德和水星紀念之間爆發了戰斗。那將是一場勢均力敵的好戲!
當然。這一切李曉峰并不知道。在驅逐艦無情號和憤怒號的掩護下,編隊以18節的航速高速駛往敖德薩。必須說,黑海真心是個不大的澡盆,從陸上由塞瓦斯托波爾前往敖德薩得繞一個大圈,而走海路,滿打滿算也就是幾個小時的事兒。
正是因為黑海太小,這里的海戰也有偶然性和突然性的特點,兩支艦隊弄不好就會一頭撞上。如果不能抓緊時間消滅掉敵人,很有可能弱勢的一方會掉頭逃回母港,那時候真心是沒法追的。
而這也是為什么不管是艾伯哈特也好,還是后來的高爾察克也好,雖然掌握了黑海的制海權,但始終無法徹底的消滅土耳其的艦隊,每每拿速度快的戈本號一點兒轍都沒有。因為每次戈本號一旦發現情況不妙,掉頭就逃回了伊斯坦布爾,在海岸炮臺的掩護下,以黑海艦隊的那點兒實力。去了也是自取其辱。
不得不說,在這個小澡盆里。想要轟轟烈烈地打一場類似于日德蘭海戰那樣的大海戰,真心是太難。不光是這兩支大艦隊可能擺不開,更是因為土耳其海軍不配合。渣一樣的土耳其海軍要啥沒啥,如果不是有地利的優勢,早就被毛熊爆菊了。
對于剛剛回到指揮崗位的艾伯哈特來說,這一趟出海還是很愉快的,1916年被迫離開黑海艦隊的時候,他可沒想過有重新回來重新登艦的那一天。站在水星紀念號的艦橋里,望著前方茫茫的黑海,一時間他感觸萬分。
“當四十個冬天圍攻你的朱顏,在你美的園地挖下深的戰壕,你青春的華服,那么被人艷羨,將成襤褸的敗絮,誰也不要瞧……你的美的用途會更值得贊美,如果你能夠說:‘我這寧馨小童將總結我的賬,寬恕我的老邁……’這將使你在衰老的暮年更生,并使你垂冷的血液感到重溫。”
艾伯哈特深情地吟誦了起來,不知覺的他的眼眸已經是淚光閃閃。不過對于老頭忽然來的這么一段,艦橋里的水兵們卻不太理解,一個少年水兵好奇地用胳膊肘撞了撞身邊的同伴,問道:“這是什么詩?”
后者雖然認得幾個字,但是對這種純文藝的玩意兒是一竅不通,他搖了搖頭向身邊的政委問道:“政委同志,這是什么?”
好在政委多少有點文化,嘖了一聲回答道:“莎士比亞的十四行詩。”當然,政委沒忘記在心頭補充一句:“腐朽的資產階級舊貴族,這個時候吟什么詩,娘么作風,不像個軍人,難怪當年被撤職……”
如果艾伯哈特能聽到這個政委的心聲,估計要爆發的,不過他的感概和感情立刻就被人為的轉移了。契卡的頭子伊凡諾夫面色煞白的扶著海圖桌大口大口的吸氣,不管是他的臉色還是隱隱發抖的雙腿都說明了一件事兒——這孫子暈船了。
確實,天氣不算好,海浪比較大,而且霧氣蒙蒙,連前方幾海里遠的無情號和憤怒號都看不太真切,只能看見兩艘驅逐艦煙囪里冒出滾滾的黑煙。
“安德烈.艾伯哈特先生。”伊萬諾夫像蚊子一樣叫了一聲。
倒不是伊萬諾夫暈得太厲害,沒有中氣,而是他不知道該怎么稱呼這個前沙皇的狗腿子,雖然此人已經是海軍總監,但是他身上那濃郁的貴族范實在是亮瞎狗眼。讓他叫此人一聲同志,真心是別扭,可是直呼其名似乎又不妥當,畢竟某仙人這個大領導似乎很看重這個老頭,他必須給予必須的尊敬。
“我們這么做真的合適嗎?畢竟……”伊萬諾夫有些欲言又止,不過他很快就被艾伯哈特打斷了,“你不需要管合不合適,你需要的是不打折扣的執行命令!”
老頭似乎一點兒都不愿意談伊萬諾夫糾結的那個問題,他中氣十足的向航海長問道:“還有多久才能抵達敖德薩?”
“按照我們現在的速度,三個小時!”
“很好!”
艾伯哈特滿意地點點頭,他能從這一點判斷出水星紀念號以及無情和憤怒號的情況不錯,長時間的高速航行對鍋爐和輪機可是一大負擔,如果沒有良好的養護。這三艘戰艦堅持不了多久的。
從這一點看來。兩場革命雖然對黑海艦隊的影響不小。但還沒有完全讓艦隊散架,有了這一層保證,艾伯哈特對于后面的戰斗也多少能放心一點。
艾伯哈特轉頭看了一眼面有菜色的伊萬諾夫,搖了搖頭,一看這貨就是陸上的旱鴨子,一點兒風浪都經受不住,如果讓這貨繼續呆在艦橋里,指不定什么時候就吐了。
雖然老頭在海軍服役了幾十年。嘔吐的場面對他來說根本就不叫事兒,早就習慣了,不習慣也在海軍呆不下去。但是,他依然不想讓伊萬諾夫破壞了艦橋里的空氣和良好的氛圍,嘔吐這玩意兒有時候也會傳染的。
“你們兩個,把伊萬諾夫同志扶回艙室,讓他去休息!”老頭毫不客氣地對之前好奇他吟詩的兩個水兵命令道。
那兩位愣了愣,看了看邊上不遠處的政委,直到后者點點頭,他們才上去將伊萬諾夫這貨扶走。
“我還能堅持的。”伊萬諾夫言不由衷的拒絕。
不過艾伯哈特可不答應。“行了,你不是海軍。不用硬撐!抵達敖德薩之后,你還有重要的工作要干!”
伊萬諾夫其實也是客氣一下,作為當地契卡的負責人,他多少要給自己掙點臉面,不過艾伯哈特說得殷切,他也樂得順水推舟。
當伊萬諾夫離開之后,艦橋里的氣氛似乎變和諧一點兒了,伊萬諾夫帶來了不少壓力,有他在,不管是水兵還是那位負責的政委,都覺得不自在。
艾伯哈特饒有興趣的看了這個政委一眼,問道:“你是艦長?”
“不,我只是政委,不過暫時由我負責指揮!”
艾伯哈特又問道:“艦長呢?”
政委撇了撇嘴,道:“因為有反革命嫌疑,被契卡逮捕了。”
艾伯哈特哦了一聲,識趣的沒有追問這個問題,難怪剛才這幫人看伊萬諾夫不自在,原來根結在這里。
艾伯哈特忽然問道:“你是哪所海軍院校畢業的?”
那政委臉上抽了抽,半晌才回答道:“我沒有念過軍校……”
艾伯哈特震驚了,不可思議地問道:“那怎么會讓你負責指揮軍艦?這不是開玩笑嗎!”
政委臉上似乎有些不高興,但還是老老實實地回答道:“我雖然沒有念過軍校,但是在波羅的海艦隊服役過,之前是阿芙樂爾號的航海長。”
“哦,那還好!”
艾伯哈特松了口氣,他剛才還真擔心遇上個外行,那這趟出海還真沒辦法弄了。航海長怎么說也是技術軍官,讓一個懂行的負責指揮也不算太離譜。
接下來的幾個小時,艾伯哈特不斷的問東問西,盡可能的從政委那里多套一點口風。畢竟對于一個指揮官而言,最重要的是知己知彼,雖然暫時不能知彼,能做到知己也算湊合。
中午十分,當水星紀念號慢慢的接近敖德薩的海岸時,艾伯哈特總算結束了“盤問”,倒不是老頭已經知道了他想知道的一切,而是敖德薩港內的情況很不樂觀。
雖然離得還很遠看不真切,但是從港內各處彌漫的黑煙來看,情況很糟糕,艾伯哈特正想下令做好戰斗準備,那位被他小瞧了的政委卻搶先發話了:“讓同志們做好一級戰斗準備!”
隨著命令被傳遞下去,水星紀念號的各炮位瞬間開始忙活起來,水兵們穿好救生服,收拾好各種纜繩,準備好滅火器材,拆掉炮衣,提彈機開始將甲板下彈庫中的彈藥提上甲板。
各種口令有條不紊的開始執行,艾伯哈特很滿意這種井井有條的氣氛,雖然不算是盡善盡美,但很顯然這位政委的領導能力還是合格的。
“做得不錯!”老頭破天荒的表揚了一句。
不過那位政委卻沒有什么表示,他的雙眼牢牢地鎖定著敖德薩的方向,開始親自操舵。
在一片薄霧當中,水星紀念號側舷的8門152毫米火炮已經遙遙的瞄準了敖德薩方向,只要有任何異動,就會斷然發動攻擊。在這一片詭異的平靜中,只有電報室里傳來滴滴答答的信號聲。
“政委同志,無情號來電!”
這個聲音吸引了艾伯哈特的注意力,沒等他有所表示,政委已經搶先命令道:“念!”
“我艦已與巴拉諾夫海軍大尉號取得聯系……今晨三時許,以阿斯克德號為首,包括舍斯塔科夫海軍中尉號和撒肯海軍中校號在內的三艘艦船發生嘩變……在白軍和反革命份子的控制下,三艦擊毀了普魯特河號并重創了康特拉琴科少將號之后,倉皇逃出了敖德薩!”
這自然不是個好消息,突然爆發的嘩變似乎預示著黑云壓境,但是對艾伯哈特來說,卻是松了口氣。離開塞瓦斯托波爾的時候,他接到的任務是平息這場嘩變。不然艦隊委員會也不會派出一艘主力巡洋艦加兩艘比較新的無情級驅逐艦前往敖德薩,區區運送李曉峰一個人用不著這種大排場。
艦隊的主要任務是平息叛亂,消滅一切反革命份子。相對次要的任務才是運送某仙人。而對于艾伯哈特來說,平息叛亂首要的得搞清楚到底是誰叛變了——是普魯特河號呢?還是阿斯克德號呢?
來之前,艾伯哈特一直在憂心這個問題,他最怕的就是搞不清楚敵人是誰,否則,他都不敢安心入港。而現在,這個問題解決了,他只需要搞清楚敵人在哪里就行了。
“據港口炮臺反應,阿斯克德號帶領舍斯塔科夫海軍中尉號和撒肯中校號向東北方向駛去了,可能是前往尼古拉耶夫!”
艾伯哈特點點頭,斷然命令道:“通知無情號和憤怒號,轉舵尼古拉耶夫方向!”
那位政委愣了愣,問道:“那船上的契卡同志,怎么辦?他們的任務可是去敖德薩……”
艾伯哈特一揮手,不耐煩地說道:“弄一艘交通艇給他們,我們的任務是消滅反革命敵人,沒有多余的時間浪費在他們身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