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答應了”
面對胡家義的追問，張力無可奈何地搖了一下頭，似乎很不爽他這么個大老總還這么穩不住，但還是回答了提問。
“答應了？”出乎意料的，原本一副渴望模樣的胡家義在聽到這個回答這后卻瞬間呆住，兩個眼睛直勾勾的，仿佛一下子失去了思想，成為了一個只有肉身的軀殼。
“怎么了？兄弟，別嚇我，你老婆可還懷著呢。”張力也嚇了一跳，趕緊上前扶住了這家伙，先是試了試鼻息，接著又抓著對方的衣領晃著叫道。
“去去去，我這西裝好貴的。”胡家義失神的快，恢復的也不慢，被晃了兩下，就直接打掉了張力抓住自己衣領的手。他知道這家伙其實是蓄意報復。自從那回他不小心把墨水兒弄到這家伙那身據說很有紀念意義的西裝上之后，張力就一直耿耿于懷，總是想找機會壞他幾身兒行頭。比如，這家伙以前隨身只帶一只鋼筆，后來卻改帶兩只，擺明了就是想哪天找機會朝他擠兩下，不過因為一直沒找到機會，又重新只帶了一只，不過這只卻是一桿新鋼筆，還是用他的薪水買的……金的。
“切，你會舍得買貴重東西？”張力白了這家伙一眼，朝著那身西裝撇了撇嘴，又接著問道：“你剛才怎么啦？我說你可別嚇唬我。我倒是無所謂，就是怕回去沒法跟你老婆交待……”
“用不著。”胡家義瞪了他一眼，“問你呢，國內……真答應了？”
“廢話。我什么人？跟國內又是什么交情？怎么可能不答應？”張力拍了一下自己胸膛，傲然說道。
“這倒是。”一邊的羅亮恒微笑點頭。別的不好說，張力在國內政府面前卻確實是有面子。
“那可太好了。”胡家義興奮地直拍手，“咱們新聞公司這下可發啦……這可是全中國第一家電視臺，弄好了，那……”
“那什么？”張力笑問道。
“那肯定就是傳媒業的巨無霸呀”胡家義樂道。
“巨無霸倒是真的，可這關咱們新聞公司什么事兒？”張力又反問道。
“什么？”
胡家義和羅亮恒正樂呵呵的憧憬著美好而又強大的未來，又同時被這話閃了一下，立即就瞪起四顆亮睛睛且充滿求知欲的眼珠子朝張力望了過去。
“我說人家答應接受我送的電視臺的相關設備，可沒說人家要答應跟咱們合作開辦什么電視臺……你們真以為國內一下子就改革開放了，連資本家也能開電視臺了？”張力看著傻乎乎的兩個人，一臉嘲弄。
“沒答應？”
“答應了呀”
“我說的是電視臺的事兒，不是設備”胡家義忍不住吼道。
“那肯定是沒答應。”張力聳聳肩，無可奈何地笑道。
“那你……”胡家義叉手指著張力，一時竟也不知道該說什么好，“你，你，……你騙我干什么？好玩兒是不是？”
“你急什么？人家沒答應讓咱們開辦電視臺，可答應考慮合作了……”張力又道。
“合作？”胡家義又是一怔。
“合作什么？”羅亮恒也追問道。
“信息共享啦，國內采訪權啦……等等等等，很多”張力答道。
“真的？”
“肯定是真的。三家電視臺的設備，還有相關的轉播器械，要是換不來這些東西，我直接跳香江游泳去”張力說道。
“那你就準備準備吧，要不要救生圈兒？”胡家義問道。
“什么意思？”張力不滿地看了過去。
“你不是說了嗎？人家只是考慮，也就是還沒答應，也就等于是你還沒換來你說的那些東西……不去香江游泳，難不成想跳維多利亞海灣？”胡家義問道。
“行啊”張力咧嘴一笑，“準備好東西，咱們一起去正想散散心呢……上帝他的，你說也是，回到香港也沒個消挺時候兒。我這到底是怎么啦？”
“還不是你自找的……”胡家義小聲嘀咕道。
張力并沒有直接就回到香港島，雖然葉劍英并沒有答應跟他一起合作開辦電視臺，還讓他免費送上了三家電視臺的設備，并打算向中央請示，在北京、上海、廣州三地各設一家電視臺，做為未來中國電視網的基礎，但是，光是信息共享之類的合作也算不錯了。畢竟，現在的中國還沒有打開外交方面的堅冰，跟國外沒有太多的交流，可是，國外想要了解國內也同樣很難，只能通過國內的新聞報紙來推斷一些東西，這自然無法滿足大家真正的需要。所以，新聞公司如果能夠跟國內進行合作，必然能夠得到第一手的資料，雖然這些資料必然要受到國內相關部門的審查，但總有一些其他國外傳媒難以弄到的東西，宣傳出來，也肯定能夠賺到不少眼球，進一步增強新聞公司現在傳媒界的地位。而且，誰說新聞公司的人就不能進國內進行采訪了？以張力跟國內現在的關系，就算偶爾報道點兒比較尖銳的事情，又算個什么大事兒？
不過，剩下的事情就是交給胡家義和羅亮恒了。老板嘛，就是只負責大勢，小事情就要交給手下，要不然非得累死不可。不過，雖說他也覺得自己很忙，一直難得消挺，可事情真的不少，忙完了電視臺，還得跑一趟大學。
沒錯，就是他們正在籌備中的中文大學。
這所大學依然還處于建設之中。原九龍城寨所在的位置已經被三座高達三十層，正在裝修的大廈所占據，每座大廈都占地大約六萬平米，剩下還有幾萬平米的地方為綠化帶……這是張力為了防止日后港英政府插手這所大學的事務而故意安排的。沒錯，二十幾萬平米的地盤兒如果換成是由某個人，或者某一家來住，確實是夠大了，大到沒邊兒，可是，他們這是要弄的一所大學。大學是什么？后世哪一所大學不是占地廣大，甚至干脆就自成城鎮？二十幾萬平米，還不夠人家幾個操場加起來的呢。國外的先不說，據他所知，國內，北京大學就占地四千多畝，相當于兩百多萬平米；清華大學是六千多畝；浙江大學則直接有四個平方公里之多……
香港在這方面先天不足，雖然他也很想擴建學校的面積，可是，出了九龍城寨的這個范圍，港英政府就有權插手學校的事務了，至少能夠給學校找麻煩。雖然他也不怕，可多一事不如少一事。所以，他雖然已經買下了學校周圍大量的土地，卻只是打算建成一些宿舍、圖書館、研究所之類，教學工作則全部都歸屬那即將完工的三座大廈之內。
“張先生”
“錢校長。”
聽說張力要來，校長錢穆早就已經提前等在了學校門口……當然，因為張力著重地打造了九龍城寨舊區的警局，通過各種環境加強了本地的治安管理情況，大學直接就建成了開放式的，根本就沒有圍墻，只有位于九龍城寨邊緣的一座大門兒。門上刻著中文大學的名稱，是名譽校長胡適題的字……本來蔣經國打算讓自己老爹幫忙題的，張力沒敢要。
“張先生可是百忙，難得一見，今日怎么有空來學校遛達一圈兒？”跟張力握了握手，錢穆又微笑著問道。
“呵呵，錢校長這話似乎是有些怨氣啊。怎么，有誰惹您生氣了？”張力笑問道。當初請錢穆來當校長，一方面是知道這位錢先生是在國學方面造詣極深，堪稱大師，在文化界聲望很高；另一方面，就是因為錢穆在極為艱難的情況下依舊不忘辦學，即便是得了極為嚴重的胃潰瘍，病發了，疼痛難忍，也依舊堅持上課，這種精神很讓他欽佩，也篤信這位大師會全心全意的教書育人；第三，錢穆的觀點較為持中，并沒有公開的反對過哪一方，這對這所新大學是十分重要的，至少，比正在國內受到批判的胡適要強的多。雖然張力其實也很認可胡適的“少談些主義，多研究點兒問題”，也知道其實國內有很多人并不懂得什么是真正的主義，也不懂得所謂的主義其實也需要一個一個的問題去解決，可這個年代并不需要太多的理性和懷疑，尤其還是觸及到了意識形態，就更沒得說了。而這個事實也就是說，胡適的人格使其堅持了自己的思想，可是，人家敬重他的人格，卻不需要他的思想。
“還能有誰惹我生氣？張先生是這所大學的創建人，但卻一直很少露面，仿佛隱者……”錢穆拄著拐棍兒慢悠悠地說道。
“哈哈哈，我要是隱者，這世界上恐怕就沒幾個紅塵中人了。”張力大笑。
“那也不能連面也不露兒吧？我記得，張先生你恐怕一共才來了學校不超過五次吧？”錢穆又道。
“有這么少嗎？”張力問道。
“要不要我找證人？”錢穆不悅地問道。
“呵呵，不用，不用，您說不到就不到那個……”張力朝錢穆陪了幾下笑臉，又小心問道：“您百忙無暇，今天突然攔著我，一定是有事兒吧？”
“當然是有事。”錢穆也不隱瞞，“雖說學校還沒有正式開學，可我們有許多課程已經開始了……”
“這個我知道。”張力連連點頭。這所中文大學是新聞公司跟錢穆的新亞書院，還有一些其他中文書院合作創辦的，雖然還沒有完全建成，可因為其他書院已經有學生在讀，而且環境不太好，所以張力就讓人先在外圍建造了一些簡易的筒子樓，半年前，學生們已經進入就讀。
“可我們還缺少很多東西。”錢穆又道。
“還缺？”張力一怔，“您教的是國學，這……需要很多嗎？”
“當然。”錢穆正色說道：“國學雖然主要是文料之間的研究，可是，這首先就要有文史資料。這些東西，香港很少。如果想要教給學生正確的東西，就必須有足夠的東西讓他們去考證，去研究，而不是只跟隨我們這些老朽學得人云亦云。”
“那您打算怎么辦？我又上哪兒給您找這些資料去？”張力苦笑問道。
“國內，臺灣，都有”錢穆說道。
“這……”
“這個老朽就拜托張先生了。我呆會兒還有課，不打擾您的正事兒了。告辭”
“你……就這么走啦？”
看著錢穆微微朝自己點了幾下頭就轉身揚長而去的瀟灑背影，張力只能又是一陣苦笑。這老頭兒，怎么就這么一副吃定了他的模樣？自己就會這么聽他的吩咐？可是……搖搖頭，張力又不得不承認，這錢老頭兒還真就是吃準了自己了。在香港辦中文大學，確實不能虧了國學這一脈，要不然還不如干脆就辦英文大學呢。
“可讓老子去要這些資料，不容易哇。那可都是國寶”張力抬頭望天，又轉向正北和東北兩個方向望了望，咧了咧嘴。
“張先生您好”
被錢穆毫不客氣地“派遣”了一項重要任務，張力捂著腦袋來到了離正在施工的學校工地大約一公里以外的一座院子，又跟站在門外保安的幾名黑水公司的保全人員打了個招呼之后，他終于進入其中，并見到了院子現任的“主人”，宮崎野武，當初衛風從日本弄過來的一位研究人員。
“宮崎先生，我可是接到了你的報告才過來的。怎么樣，成功了？”張力面色嚴肅地向眼前站著的幾名研究員問道。宮崎野武是主任研究員，他封的，至于其他人，有日本人，也有中國人，都是研究員。
“張先生，我們確實取得了一定的成果。但是，只是在試驗之中。”宮崎野武年紀不大，三十初頭，跟大多數日本人一樣，個子不高，留著小平頭，但精神十分健旺。
“沒關系，試驗成功了，才可以進行正式的工業試驗。”張力點了一下頭，在宮崎野武等人的帶領下走向了試驗室，一邊走又一邊問道：“規模怎么樣？”
“根據測算，如果做成一套真正的工業裝置，我們的液化能力將為3000m3/d”宮崎野武答道。
“這么點兒？”張力皺了皺眉，“我要的是大型的工業液化裝置。因為，天然氣的液化在未來必然是一種趨式，否則這種清潔的能源將很難被成功儲存……宮崎先生，3000m3/d太少了。我投入了上百萬，不希望只是這么一點點成績。”
“張先生，美國的克利夫蘭已經擁有了一套工業規模的LNG（即液化天然氣）裝置，液化能力更是高達8500m3/d，既然您想開發天然氣，為什么不直接去那里找呢？反而還要我們研究？”宮崎野武后面的一名研究員問道。
“你叫什么名字？”張力臉色一寒，沉聲問道。
“我叫牟建成，研究所研究員。”那人答道。
“中國人？”張力的臉色更黑了。
“是”牟建成答道。
“宮崎先生，他是怎么進來的？”張力又向宮崎野武問道。
“牟建成君是工業設備研究方面的專家，研究所缺少這樣的人才，大約一年前招聘來的。您前幾次來其實也是見過他的。”宮崎野武躬身答道。
“牟先生，”既然缺少，張力想了想，終究還是沒有發火，但還是冷冷地看了那個牟建成一眼：“知道李建成嗎？”
“李建成？您……”牟建成一愣。怎么又扯到李世民他哥身上了？
“李建成就是因為馬虎大意，自以為很能，所以被李世民黑了一把，連命都丟了。你覺得，我們如果跟克利夫蘭方面合作，人家會那么輕松就把自己的工業裝置交給我們嗎？或者說，你覺得，我們拿來人家的工業裝置，就等于是自己研究出來了？你想過沒有，如果人家給的裝置出了問題怎么辦？如果裝置不夠用了，我們是不是還要再去跟他們去買？可人家如果突然不賣給我們又怎么辦？那時候，我的天然氣開發計劃又怎么辦？你知不知道這個計劃一旦開始，中途突然被迫停止，我將損失多少？”張力又接連問道。
“這……”牟建成期期艾艾地答不出話來。
“張先生，牟建成君只是想盡快地把LNG裝置研究出來，購買克利夫蘭的設備，也只是想研究其裝置，吸收經驗，爭取設計出更好，效率更高的裝置。”宮崎野武在一邊幫忙解釋道。
“日本人很少和稀泥，宮崎先生。”張力看了這家伙一眼，也不等其答話，又轉向牟建成道：“牟先生，研究所聘你來，就是希望借用你的知識，研究出我們自己的產品。我希望你能明白這一點……同時，我也希望你能記住，自主研發和吸收他人技術是完全不同的兩種成果。哪怕這兩種成果所設計出的工業裝置的效率是一樣的，也完全不同。”
“可是張先生，您給研究所的任務很急。您說……”牟建成顯然還是不太服氣，接口解釋道。
“不管我說什么。我都希望你們能自主研究。明白嗎？”張力打斷了對方的話，正色說道。
“如果耽誤了您的計劃，怎么辦？”牟建成又問道。
“當然是你們負責”張力道。
“您這樣是不講道理”牟建成不滿道。
“我哪里不講道理了？”張力冷哼了一聲，“我給了你們任務，你們既然接下來了，就要完成。完不成，就要負責這十分正常”
“可是……”
“沒有可是。這時候說可是，是沒有自信的表現。”張力又深深地看了這家伙一眼，“牟先生，你今天的話已經讓我失望了一次，別讓我失望第二次。”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