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月初,高句麗王“高男武伯固”率部南巡,于蓋馬大山的山腳,發現了一枚青色巨蛋。
蛋高兩尺、長三尺,殼上覆有禽鳥走獸等樣式的金色紋路,一逢日曝、即絢彩奪目。
隨行的對盧與漢朝的尚書令職權相當達聞,是一名博學多識的貴族。他見此青蛋,大吃一驚,對高男武伯固道:“此卵當是神鳥三足金烏所遺幼子,王上得之,正應我高句麗中興之兆啊!”
在高句麗人的信仰中,三足烏與龍、鳳地位等同,甚至猶有過之。因為三足烏除了象征著日神,還代表著力量、代表著王與貴族的高貴權利。
高句麗王聞言,大喜,欲攜此卵回返王都丸都城。然“金烏卵”尚在孕育之中,眾人不敢輕動。
最后還是對盧達聞提議,于此修建金烏行宮,看護“金烏卵”的同時,也可為十月份的祭天大會做準備。
高句麗王從善如流,遂傳訊各省,今年的祭天大會將于蓋馬大山舉行。屆時,當有神鳥金烏現世。
這一消息傳得沸沸揚揚,不單高句麗人人知曉,東濊、沃沮、甚至三韓人都聽聞了此事。
旁人或道高男武伯固浮夸妄談,或猜測高句麗王欲藉“金烏”之名謀劃他事。唯有辰韓中的“新羅部族”,一聽此事,即大受震動。
“新羅部族”創立已近二百五十年,其始祖,為樸赫居世居西干。此人的身世,頗為神異。
據傳是天上飛馬產下來一枚青色大卵,時人剖卵得一男童。形儀端美、身生光彩,鳥獸率舞、日月清明,即為樸赫居世居西干。
在“新羅部族”看來,那蓋馬大山山腳的巨卵,分明就是其始祖樸赫居世居西干的血親。如此一來,“先祖青卵”怎可落于高句麗之手!
于是,“新羅部族”傾巢出動,北跨東濊、東沃沮,直抵蓋馬大山、金烏行宮前。
雙方交涉,一個不肯舍下“神鳥”、一個必須要回“先祖”,怎可能談的攏。
于是一千扶余卒與三千“新羅部族”,發生了激烈沖突。死傷數百人,猶各不退讓。
燕大王聽箕壬說完這一段,別的沒甚感覺,對“青色巨卵”的好奇心,卻高高提了起來。有心多問幾句,奈何箕壬對此了解也不多,燕大王只得作罷。
又問過幾句,箕壬皆如數回答,態度懇切,卻在每次回答完畢,都悄悄去望小大王的臉色。
趙云覺得奇怪,問他道:“方才你說公孫太守將我等定性為邪神,人見之即有天災、禍患臨頭。漁民們因此畏懼逃跑,你們三十三人怎就不怕?”
箕壬指了指馬背上的旌旗,回道:“公孫升濟賜下辟邪符,說是可護持自身、不懾于邪神祟惡。”
“那你呢?”趙云又問。
漁民無“辟邪符”可持,恐慌而逃。三十三“巡察”,有“符”可依,舉矛來戰。
然其余三十二人降伏后,望見暴龍、巨蜥、桃源山海,仍是兩股戰戰、幾欲逃走。唯獨這一位“王族血脈”,雖有“語言”之礙,卻也稱得上神色從容、侃侃而談了。顯然,他對幾位“邪神大人”,并無太多的畏懼之情。
“我……”箕壬猶猶豫豫,不知如何開口。
趙云神色一凝,沉聲道:“你可是認得我家大王?”
曹仁、杜鵬、任秀兒聞言,都疑惑趙云怎有此問。燕大王卻是心里有數,他以系統掃描二十多萬的泛信徒,其中確實有箕壬這個名字。
“月前,提奚縣縣獄中曾關押過一名來自遼西陽樂的行商,壬自其口中得知了白虎大王的神異。所以認出了大王。”
箕壬說完,神色一肅,正了正衣甲,屈膝伏地朝燕大王拜了一式稽首禮。動作雖不甚規矩,態度卻極為恭敬。
燕大王一愣:“你要做甚?”
稽首,是“九拜”之中最為隆重的跪拜禮。子拜父、臣拜君、人拜天地神鬼,方用此禮。箕壬眼下這一稽首,似有重求。
“辟邪符所用文字,名為神文,公孫升濟道是神賜之文。自其領樂浪郡太守不久,即勾結郡縣豪杰,于全郡九縣推行此文。但有違逆,破家夷族。而后棄漢文、設巡察、禁商旅,假天神之名,為所妄為、動輒殺人……”
箕壬連比帶劃說了半天才說完,而后再三叩首道:“壬懇請白虎大王施以仙術妙法,誅滅此獠,還樂浪郡一個清朗乾坤。”
余三十二騎聽不懂“河洛語”,此時立在一旁,左顧右盼。有那好奇的,望著暴龍噴浪飛涎的血盆大口,怔怔出神。個別膽大的,拿余光去瞄懸浮半空的仙鄉山海,偶爾聽到幾聲非熊非虎的獸吼,即嚇得瑟瑟發抖。
燕大王五人聞言,半信半疑。若箕壬所言屬實,則公孫度此舉,分明是要分疆裂土、自立門戶。那廝不是頗得劉宏看中嗎?怎有這叛國之舉?
接下來,趙云幾人就心中疑惑,向箕壬詢問了一些細節問題。而燕大王則以神識開啟“祈禱通道”,溝通數千里外的白虎丞陳晨,問其“近幾個月來,可有樂浪郡購魚者”。
白虎丞道:“正要告知大王,數月之前,樂浪全境禁商旅出入,故不曾有人來山城購魚。不過與樂浪接壤的遼東郡,前來購魚者頗多。昨日商會副會長馬輝來信,道遼東購魚,多有走私販往樂浪者。甄會長于是提議對遼東郡禁售紅魚。大王意下如何?”
自燕大王在第一屆的白虎山大比時立下“不拘身份,皆可入白虎”的規矩,自從中山甄家、東海糜家、北地豪商蘇雙等人先后入仙門,這漢末商賈們的地位就有了天翻地覆的變化。
雖說在漢家“律令科比”中,仍屬“七科謫”之列,但與贅婿、有罪吏、亡命徒、故有市籍者等人的地位相比,已有明顯差異。
尤其是得以入住白虎山城的那些人,若外出行商,只要一亮出青銅銘牌,不管是世家子弟、還是本地豪族,都要高看一等。
白虎山城由此成為“商賈圣地”,無數行商坐賈涌入白虎仙鄉。時人都稱“天下商賈百千萬,十有在仙山”。
人員一多,糾葛、禍患即紛至沓來。見此局面,由戲志才提議、小大王應允,設白虎商會。
以外門弟子、中山甄家的嫡子甄良為第一任會長,以蘇雙、馬輝為副會長,協同理事。白虎丞所說“甄會長”,即是甄良。
燕大王想到公孫度乃遼東郡、襄平人,再聯想樂浪郡禁商旅、以及馬輝所言“遼東走私”事,認定這其中的貓膩,定然與那公孫度脫不了干系。
不過,思考片刻后,燕大王駁回“禁售”提議。
此時他已身在樂浪郡,一郡九縣所有“不合理”事、所有心懷鬼胎的人,他將一一蕩平。禁售之舉,已然沒了必要。
主意一定,燕大王令箕壬與杜鵬同乘暴龍,秀兒三人各驅云、龍、蜥,丟下不明所以的三十二騎,直奔那蓋馬大山而去。
(天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