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月十六,暖陽和風。
朝食過罷,杜蕤向父母知會一聲,即與阿姊杜葳一起,離開居舍。
此前,交益二州天災頻仍。惶惶入白虎山城乞食者,不可計數。城外“望仙坪”,早已人滿為患。數萬災民,吃喝拉撒睡、衣食住與行,加之治安與疫病,忙得白虎山城上下都是左支右絀、焦頭爛額。
縱有何大將軍遣百余吏員趕至坪前,縱有白虎商會甄家糜家、蘇張郭馬等商賈齊齊發力,獻上米糧數十萬石縱有白虎丞陳晨、祭司劉氏等人攜回春仙石,施得命療仙術的光芒狂閃縱有鄄城縣邑十之的鄉民,自發入坪、入山,無償支援
白虎山城,依舊如一鍋粥糜般,亂得不可開交。
待討袁一行歸山,仙門諸子投身任務榜后,這紛紛亂亂的場面,才算消停了些。
杜蕤一家,非是“交益”流民。他們本是太原郡、晉陽人氏,一個月前被一位名喚“華雄”的強人劫掠至此。
雖說那“華雄”對她們一家很是恭敬,但背井離鄉的杜家四口,仍免不了擔驚受怕。杜家人入住白虎城后,華雄遣人送來米糧布帛,隨即就告辭離去。
一家人剛開始還小心翼翼,不曾踏出院落半步。待過了七八日,才試著出門。然后,她們就見到了昔日太原人口口相傳、心心念念的白虎仙鄉。
見到了燈火通明的城主府與萬狼谷,見到了神異玄妙的仙人棋局與演武秘境,還見到了“返老還童”的祭司劉氏、與活人幾無二致的能倡者,以及“小兒爭鋒”、“女子入學”、“女子修仙”等奇異事。
而在此之外,尤其讓杜家人覺得怪異的,還是白虎山的“仙家子弟”們,對杜家人、尤其是對杜蕤的態度。說關心都嫌太輕。前些日子,白虎丞陳晨、仙門學園園長蔡邕,專門登門拜訪,問杜家人是否缺衣少食、問杜氏姐妹可愿入園就學。
杜蕤曾旁敲側擊、問起個中緣由,但這白虎山人對此諱莫如深,最終也沒打探出什么來。不過,杜家人能感受到,這其中并無惡意。
再到后來,杜蕤結識了仙門弟子龐娥、蔡琰,與其成為了無話不談的好姊妹。兩人才與她說起,那仙門之主曾點評天下“十一美人”。杜蕤、蔡琰與任秀兒,皆列位其中。
這大漢十三州,能得仙門之主“點名”待遇的,白虎山中也有一位,關羽關云長。而不論是任秀兒、還是關云長,今日都已躋身仙門真傳,高居白虎山諸子之巔,乃是無數人崇敬、仰望的存在。
正因此,白虎山人才對杜蕤高看一等。
聽完龐娥這一席話,杜蕤忍不住浮想聯翩。這之后,杜家人漸漸沒有了歸鄉的心思,更將那晉陽城中的人與事,全都拋置腦后。
如今的杜氏二女,都已入了外門。今日學園休沐,兩人便去尋了蔡琰、龐娥、韓黛等女弟子,一起去往城主府。打算接取幾個任務,好掙些金與貢獻值。
如今這白虎山,內外門弟子加起來,人數已逾三百。任務榜前,早已人滿為患。幾個出了名的“任務狂魔”如袁公路、羅猛、張燕,一直就扛著鋪蓋、揣著蒸餅,在榜下候著。一有那收益好的任務刷出來,就早早搶了去。
這般進退舉止,女弟子們自然學不來。不過,好在蔡琰、杜蕤兩人雖屬外門,但“身份”特異,名望更是堪比高魯、戲志才等“準真傳”,袁公路、張燕一干內門也不敢慢待。
于是一群鶯鶯燕燕,等不多時就分別接下幾個任務,纖纖裊裊地離開了。
杜蕤、韓黛所接任務相同,都是去往仙根查詢處當值一日。而蔡琰、姐姐杜葳,則要往城外“白虎關卡”那里的寄獸處值班。
寄獸處,乃是寄存異獸的地方。
如今白虎仙鄉來訪者甚多,常常會有異獸隨行。
異獸可不同于白虎山的仙獸。仙獸有靈性,雖說比不得傳說中的靈獸,卻也令行禁止,但有指示、無不順從。
異獸就不一樣,其獸性未泯,最好胡作亂為。數月之前,曾有數千只異獸于洛陽城中瘋跑,弄得矢溺、糞污遍地都是。達官貴人們出行,都不免踩上一腳,可鬧了不少笑話。
有鑒于此,白虎山于關卡前設寄獸處,集中管理異獸,以免重蹈覆轍。
蔡琰、杜葳此去,不是做那捕捉、飼養異獸的粗活,而是將所有到訪的異獸登記造冊,同時向其主人收取傭金。雖有些繁瑣,卻也不累。
寄獸處離得遠些,兩女先行一步離去。杜蕤、韓黛也不愿誤工,早早趕到了仙根查詢處。
早在第二次白虎山大比時,燕大王就曾道“天下眾生,仙資各異。有那生具靈根的,也有那無緣仙道的”。還道“當今天下,生具靈根者僅千余,可得仙寶點化、直登仙途。而無緣仙道者比比皆是,需以速成、中正兩法門,強開仙路。”
這“靈根之說”遍傳天下后,大漢子民們,無論貴賤貧富,都想知道自己的“仙資”如何。而隨著白虎仙鄉的造訪者越來越多,仙根查詢處應運而生。
不同于寄獸處遠在城外,仙根查詢處的屋舍,就建在白虎城城門樓下,與監門署內外比鄰。
今日當值的監門,乃是內門弟子公孫瓚。見杜蕤二人過來,忙喚起門卒,上前見禮。杜蕤、韓黛不敢托大,恭敬回禮。
公孫瓚將仙根查詢處的門鎖打開,引二人入屋落座,又擺好長案、坐具、小仙寶,這才召喚手持竹牌、等候在外的查詢者進來。
仙根查詢的費用并不高,每人只取百文。過程也很簡單,只需將那小仙寶遞上前,看它與查詢者之間的互動如何。
若是互為牽引,則查詢者當屬“無緣仙道者”。若驅逐排斥,則為“生具靈根者”。
“李倫,無緣。”
“沃雨,無緣。”
“束甲,無緣。”
“陰熊,無緣。”
“仇風,無緣。”
“歸墓,無緣。”
“尚追,無緣。”
“文杰,無緣。”
“唐墨,無緣。”
依照新政,凡查詢出“生具靈根者”,當記錄在冊,上報白虎丞。但今日忙碌了一個時辰,杜蕤、韓黛還不曾遇見一位。
而就在杜蕤以為,今日將無緣“仙根”的時候,一名中年文士走上前。一伸手,那小仙寶立時彈開。
外面等候的查詢者們,一片驚呼。
“賈詡,字文和,涼州姑臧人,生具靈根。”
杜蕤忙取出紙筆,問清中年文士的姓名、表字、籍貫,記錄下來。
賈詡之后,仙根查詢處忽然就似店面開張了一樣,小仙寶不斷彈飛。
“郝萌,司隸河內人,生具靈根。”
“宋憲,太原介休人,生具靈根。”
“侯成,太原中都人,生具靈根。”
“呂布,五原九原人,生具靈根。”
“高順……”
“魏續……”
一旁當值的公孫瓚,在聽到“呂布”二字后,瞬間望了過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