傍晚時分,中心區下了一陣小雨。只是這diǎn雨量非但沒能讓氣溫降下來,反而讓原本就叫人煩躁的環境平白多了一分潮濕,烏云久久不散,盤桓在鋼筋水泥城市的上空,低低的氣壓,讓每一個晝夜為生計奔波的人越發喘不過氣來。
5diǎn半剛過,秦風就接到黃秋靜打來的電話。黃秋靜表示要親自來接秦風和蘇糖過去,要他稍等片刻——侯老板的婚禮,自然不是隨隨便便是個人就能進去,就沖今晚要到場的客人的身份,安保措施肯定也馬虎不到哪里去。按照秦風的猜測,到時候以那邊的陣容,如果有人往里頭扔枚炸彈,東甌市起碼也得垮掉大半個領導層——包括明面上的和暗地里的。
所以在這種情況下,像秦風這種邊緣角色,自然需要別人領路進去。
秦風認為這種安排非常科學。
通話一結束,秦風馬上就拉著蘇糖進了房間,先把晚上的正裝換上。一番收拾打扮后,兩個人走出房間,王艷梅直看得眼睛冒光,還說讓秦風撿了大便宜,要是擱在古代,阿蜜這丫頭再不濟也該是王妃的命。秦風承認丈母娘說得沒錯,以蘇糖的長相和身材,絕對是不辜負“國色天香”這四個字的。不給王艷梅太多閑扯的機會,等蘇糖化好淡淡的妝,兩個人馬上就出了門。
正是飯diǎn,小區里家家戶戶開著門。
秦風和蘇糖如同走秀一般,從小區內招搖而過,帶起一片片的驚嘆聲。走到小區外頭,站在馬路上當了不到5分鐘的攝影模特兒,黃秋靜的奔馳s600就停在了兩人跟前。
“我說你們兩個穿成這樣,是打算去蹭婚禮啊?”黃秋靜開著玩笑。
金明月轉頭多看了蘇糖一眼,笑容婉約地說:“今天新娘子的風頭,看來是要被阿蜜搶光了。”
蘇糖聽得有diǎn慌神,略顯無措道:“不能這么穿嗎?”
“那倒不是。”金明月道,“就是你這身顏色太艷了diǎn,不過還好你皮膚白,穿在你身上,倒是很合適,但就是容易分散男人的注意力。”
黃秋靜嘴角微微一彎,抬眼一瞥后視鏡,正好能瞧見蘇糖那偉岸的雙峰,然后馬上克制地把目光收回去,心里暗嘆秦風命好,當真叫艷福不淺。
“聽你們這么說,我好像很可能會被人挖墻腳。”秦風表面上淡淡然說著,內心卻著實有diǎn不平靜,下意識握住了蘇糖的手。
蘇糖心有靈犀,竟察覺出秦風的想法,甜甜一笑,把腦袋往秦風肩膀上一靠,好讓他安心。
金明月見小兩口情深意濃,笑著轉回了身子。
車子沿著秦風熟悉的路一直往前開,等車子拐進湖濱路后,秦風發現這里比往常多了許多警察,而且——似乎封路了……
秦風完全沒法相信,侯老板的住處居然離他家不到一公里。
但當黃秋靜開車駛過一座不起眼的小石橋,然后拐進一條秦風從來沒有到的小巷后,秦風就不得不接受了這個現實。
車子在小巷中往前開了二三十米,便是一扇大門。
不等車子開到大門跟前,大門先一步打開,露出門后四個迷彩裝扮的猛男。而讓秦風訝異的卻并不是猛男本身,而是他們手里扛著的東西。
在槍支管制嚴格的國內,看到真槍并不容易——之所以絲毫不懷疑這些東西的真偽,是因為以侯老板的招牌,根本犯不著拿假貨來裝逼。
秦風倒吸一口冷氣。
黃秋靜在后視鏡里看到他驚愕的神情,沉聲解釋道:“候總另一個頭銜是東甌市民兵團團長,所以這里也算得上半個軍事管制區。門口這幾個全都是現役士兵,是東甌市軍分區派駐在這里的。”
車子穩穩地往前開著,然后在一處空曠的空地上停下來,邊上已經停了不少輛車。
秦風四個人從車里出來,蘇糖拘謹地挽著秦風的胳膊,怯怯道:“居然這么大……”
黃秋靜吐出一個數字:“30畝。”
秦風聽得直搖頭。
以東甌市日后畸高的地價和房價,光是這片地,至少就值幾十個億了吧?
秦風終于明白,為什么長久以來,以湖濱路這么好的自然環境卻沒有得到進一步開發。
侯老板的大莊園設計得相當復雜,放眼望去,到處都是假山亭榭、小橋小屋。整個園子內部種滿了各種喬木和灌木,至于剛才進來的圍墻那邊,則種著高大的樹木,擋住了外部的視線和噪音。靠近入口大門邊的,豎著一幢5層的公寓式建筑,秦風以前一直以為這幢樓是湖濱路住宅區眾多民宅中的一間,現在看來,估計專門用來給園子里的工作人員和服務人員住的。黃秋靜領著秦風和蘇糖,在亭臺樓閣之間穿梭著,眼前的場景時而逼仄狹小時而空曠開放,秦風自然而然地想起《紅樓夢》里的大觀園,今天總算見識到,什么叫真正的有錢人。
走了十來分鐘,四個人終于來到侯老板家的主樓跟前。
那是一幢不高不大也算不上氣派的老房子,但簡單的灰墻黑瓦,卻透著濃濃的歷史氣息。
老式的大門前,站著迎賓的服務員,門口恰巧也來了幾個客人,正站著說說笑笑。
見到黃秋靜,其中一人遠遠地朝著秦風幾個人diǎn了diǎn頭。
秦風跟著黃秋靜走上前,意外發現站在門口的居然是東甌市明面上的首富南樂清。
關于南樂清,秦風前世曾經近距離見過一面,那次是跟著老板外出開會,南樂清作為東甌市商會代表,在會議上吹了一通牛逼。因為普通話說得極爛,當時公然把“劉總”念成“牛總”,所以留給秦風的印象極其深刻。
“黃律師,好久不見。”南樂清絲毫不擺首富架子,很客氣地跟黃秋靜打招呼,但緊跟著又耍了個寶,裝出惶恐的模樣,跟金明月開玩笑道,“哎喲,不對,不對,應該先跟領導問好!”
金明月咯咯直笑,然后給南樂清介紹道:“這兩個小朋友,是候總特地請來。”
南樂清看看秦風,再看看蘇糖,啞然笑道:“我看這兩個孩子長得都這么好看,還以為是你們家的什么親戚呢!”
“我也想帶個親戚來見見場面啊,可候總的場面,哪有這么容易見?”金明月說著,扭頭朝邊上另一位西裝筆挺的中年男人道,“姜教授,你說對吧?”
中年男人淡淡一笑,道:“哪有什么場面不場面的,只要自己爭氣,走到哪里都是大場面。”說罷,對南樂清道:“南總,咱們進去說吧。”
“好,進去說。”南樂清笑了笑,轉身進屋。
黃秋靜和金明月不動聲色,等兩個人往前走遠了,才領著秦風和蘇糖跟在后頭。
秦風好奇地問道:“那個姜教授是哪個大學的?”
“十年前在曲江大學教書,后來跟了侯老板。”黃秋靜簡單地解釋道。
秦風輕輕diǎn頭,低頭若有所思。
黃律師,姜教授,這些人物,估計應該是侯老板在學界的班底。
至于南樂清,搞不好也是侯老板扶持起來的門面,這自然是商界的班底。
還有各機關部門的頭頭腦腦,遠的不說,就說金明月,絕對也稱得上是侯老板的嫡系……
學界、商界、政界,甚至還有部隊,再加上他原本那些見不得光的黑色人脈,黑白兩道這般左右逢源——在秦風的腦海中,一張以侯老板為核心的人際關系網,隱隱成了型。
那么……在這張網中,我算什么?
秦風微微皺起了眉頭。
他明明昨天還在跟一群客人為了幾塊錢的小錢討價還價,今天卻忽然就換了場景。
這人生啊,太特么玄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