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風對黃秋靜的極端思想既不認同也不反駁,說到底一個人會走什么樣的路,并不是由社會環境決定的,歸根到底還是自己的選擇。秦風從沒想過要當什么立功立言立德的圣人,反正壓根兒也做不到,不過在做人的基本道德上,他依然對自己有起碼的要求。比方說,絕不作奸犯科。秦風賣烤串的時候雖然使過一些缺斤短兩的小伎倆,但那連騙人都算不上,畢竟推車上也沒明碼標價,說一串小排至少有幾兩肉,那些學生們愛買就買,雙方愿打愿挨。可要說進貨的時候故意買一點略微變質但油炸過后就嘗不出毛病的食材,這種損人利己的爛事,秦風別說做,就是想都沒去想過。黃秋靜說法律是棺材板,秦風倒認為法律是門鎖。因為法律和門鎖一樣,作為防范外力侵害的最后一道底線,兩者都是防君子不防小人的。所以秦風骨子里頭還是希望自己能當個正人君子,誠信經營、勤勞致富,能發一筆橫財的機會當然也不能輕易放過,但前提是不違法——尤其不能像黃秋靜這樣,幾乎已經把自己最大的把柄,完完全全地落在了政府手里,如果哪天不幸要幫人背鍋,搞不好就直接無期以上了。
秦風沒有接黃秋靜這個話茬,大步向前,拐過樓道的彎,便聽到公司里有人在說話。
公司對門顧大飛的屋子,房門已經開了。
守在前臺后的小姑娘見到秦風來了,眼里冒著亮光,興奮地跟秦風招了招手。秦總微笑著朝點那個小姑娘點了點頭,然后徑直拐進自己的公司洞開的房門,終于聽清楚了屋里的聲音。
王安居然又來得很早,正拉著剛刑滿出獄的吳超,語重心長地教育:“阿超啊,我作為一個男人,是完全能理解你的,可是話說回來,你找小姐就找小姐,但問題你不能不爽完之后不給錢吶。吃霸王餐被人打一頓也就算了,piao霸王雞可是要遭天譴的。人家一個年輕姑娘,臉都不要了,還冒著以后回家鄉會被光顧過她的老鄉指認的風險,就為了賺那點青春費,你說你爽兩個小時不給錢,就是耽誤人家兩個小時的青春,你今天耽誤她兩小時,明天別人又耽誤她兩小時,你們是覺得沒什么,可人家那是拿著青春賭明天,她耽誤不起啊。”
吳超低著頭,看樣子很羞愧,但還是反駁道:“我沒有不給錢,我給了的,是她說話不算話,辦完事情才加價。媽的我就是點子背,要是不和她吵,早個幾分鐘出門也不會被警察抓到。”
王安站著說話不腰疼,繼續站在失足婦女的一邊,“那你就給她嘛,大過年的,就當包個紅包咯,反正也就一兩百塊的事情,你又不是給不起。現在好了,你也被抓,她也被抓,而且她還沒拿到錢,事情弄到底,結果你還是piao了霸王雞。”
吳超和王安話不投機,抬高嗓門一臉不爽道:“媽的,霸王雞,霸王雞,你怎么不說我piao霸王龍了呢?”
“誒,霸王龍怎么piao?”王安居然回答了,還答得相當認真,“霸王龍就是恐龍了啊,恐龍是沒資格出去當小姐的,天底下誰的口味會那么重啊?”
吳超整個人都凌亂了。
黃秋靜也算是半個靠嘴皮子吃飯的人,聽了王安了這種神論,忍不住對秦風道:“你這個舅舅,也是個人才啊……”
“嗯,我很早之前就看出來了……”秦風無語地附和道。
王安表演完了,這時才假裝剛看到秦風和黃秋靜,以及站在秦風身邊顯眼到無法忽視的安德魯,起身打招呼道:“小風,黃總,來了啊?”
吳超一聽,立馬轉過身來。
見到秦風,他張口就哭訴:“秦風,你怎么都不找人把我弄出來?你不是認識市領導的嗎?”
“我當然找人撈你了啊。”秦風演技又有長進,露出一臉的無辜和無奈,“我都找到市公安局局長家里去了,當面跟徐毅光說要撈你出來,徐毅光他說沒辦法啊,你運氣實在不好,正巧碰上市里年底搞考核。還不單是市里的考核,也是省廳的考核,要是放你出來,他們的年底考核任務就完成不了,你說總不能為了撈你一個人,就讓全市的警察扣年底獎金吧?”
“你別跟我扯蛋!”吳超很憤怒道,“就算要考核也不至于搞上半個月吧?我可是在看守所從除夕住到元宵才出來!”
秦風沉默片刻,沉聲反問道:“超哥,你覺得你piao霸王雞還有理了是嗎?”
吳超:“……”
王安:“……”
黃秋靜:“……”
“秦風,你來了啊?”屋內周玨的辦公室房門打開,謝依涵和周玨一起走了出來。
謝依涵摸著肚子,臉上多了點雀斑,但依然很漂亮,四個多月的孕肚已經稍稍能看出來一些,卻又不影響整體的身材。秦風轉頭看了眼王安,心說這世上果然就有個別人生來命好,似乎不用怎么努力,就能擁有很多人一輩子都無法擁有的東西。
“現在該叫舅媽了啊。”秦風笑著打趣道。
謝依涵半個月前跟王安辦了婚禮,按照東甌市的習俗,這才算正是入門。
至于結婚證——如果婚姻是愛情的墳墓這句話成立,那么按黃秋靜剛才的意思,倒真是名副其實的棺材板了……
謝依涵笑了笑,對秦風道:“你想怎么叫都行,反正以后你就是我和阿安的老板了。”
秦風聞言,轉頭望向周玨。
周玨動作很細微地搖了搖頭,跟秦風解釋道:“謝老師昨天拿了兩百萬過來,想多入一點股份。”
秦風昨天下午已經被周玨打過預防針,此時聽到這個消息,也不算太驚訝。他朝謝依涵微微一笑,說道:“舅媽,我這生意也才剛起步,不一定包賺不賠的,你一下子拿出這么多錢入股,和家里人說過嗎?”
“我的家里人不就是你舅舅嗎?”謝依涵笑著說,“而且這回我也不是要和你舅舅一起入股,我們倆分開入股,他的股份歸他的,我的股份歸我自己的,我們說好了,以后財務獨立。”
秦風不由得真笑了。
這才剛結婚就要提防另一半拖后腿,王安這老小子,爛泥屬性已經深入人心啊!
謝依涵又接著道:“我這不是沒別的門路嘛,想來想去,投資還是找你最放心。小風,你不看僧面看佛面,我肚子里這個,說起來還是你媽媽的親侄子呢。”
謝依涵話都說到這份上了,秦風實在不好拒人千里之外,笑著道:“舅媽,這話就用不著說了,我做人還沒這么小氣。入股也行,200萬的話……周大財務,這股份該怎么算?”
周玨微微蹙眉道:“算4吧,和王總的加起來,他們夫妻倆合占5。”