情人節的煙花來得很快,天色剛暗下去,江心島上就咻咻不停地冒火光。
秦風和蘇糖這頓飯準時準點地吃到了7點半,越到后面,餐館里的人就越多。
不少慕名而來的看客明明不追星,但就是非要進來看一眼,其中尤其以40歲以上的中老年居多,一個兩個抱著孫子,遠遠地觀望著秦風和蘇糖這兩個傳說中的名人,臉上寫滿好奇和興奮,就跟在動物園里看熊貓似的。秦風和蘇糖出門不易,秦風護著蘇糖,安德魯護著秦風,三個人擠過洶涌的人潮,費了老大的勁兒才回到車里。
7點半過后,江濱路一帶一度交通癱瘓,鳴笛聲此起彼伏,叫罵聲不絕于耳。秦風看著這喧鬧的場面,只嘆洋人的節日就是有號召力,隨便搞得煙花就能折騰出這么大動靜。車子駛出江濱路花了足足20分鐘,等開到東甌市體育中心對面的商住小區,時間已然過了8點。
秦風讓安德魯在車里等候,領著蘇糖上了樓。
這邊的房子,蘇糖和秦風一起來過一回,那次之后,秦風就徹底擺脫了侯開卷家教的身份,然后緊接著就成了甌投的重要團隊成員之一。
站在屋外,秦風按響了門鈴。
周玨很快出來開門,讓兩人進了屋。
換上拖鞋,蘇糖左右看了看,問周玨道:“小猴子呢?”
“還在加拿大,過幾天跟叔叔和阿姨一起回來。”周玨說著,拿來一壺還在冒熱氣的茶,給兩個人倒上。
秦風坐下來,捧起質感很好的紫砂杯,啜了一口杯里價格不低的紅茶,微笑著輕聲問道:“你怎么忽然想起來幫我辦駕駛證了?我好像沒給過你身份證、照片之類的東西吧?”
“我現在天天幫你忙活生意,這些東西,想弄還不簡單啊?”周玨坐到秦風和蘇糖旁邊,端起茶來,喝了一口。
秦風笑了笑,又問道:“這么著急給你,出什么事了?交警要找我麻煩嗎?”
“東甌市的交警還敢找你麻煩?誰市里哪個警察不知道徐毅光和你秦總關系好啊?”周玨半揶揄半認真地說道,“要真只是交警找你麻煩,我也用不著這么著急了。你和黃少菊的事情,安安都跟我說了,我給叔叔打了電話,他讓你最近幾天先夾緊尾巴做人,把屁股上不干凈的東西全都擦干凈,比方說——你起碼無證駕駛快2年了吧?市里頭交警隊的今年的錄像可都在呢,你就算沒被罰到過,但被拍到一兩次肯定是不止的,人家真要想怎么弄你,這些可全都是繞都繞不過的借口。”
周玨說著,把駕駛證往秦風面前一放。
秦風拿起來看了眼,見發證日期居然寫的是去年的11月4日,就是他剛滿18周歲的第二天。
周玨道:“這個證辦下來,你從今年犯的那些交通法規,現在就沒問題了。就算有什么問題,抓住了頂多也就是扣個幾分,不至于被人造輿論,說你在東甌市無視國家法律什么的。”
秦風點了點頭。
蘇糖卻忍不住道:“我們中午遇到的那個人,不是說家里很厲害嗎,他爺爺都是領導人了……他真要害我們的話,根本不用找借口吧?”
“不用找借口?”周玨看著蘇糖,鄙薄一笑,說道,“美國人想搞伊拉克都要找借口,他黃少菊算什么?全中國他說了算嗎?他黃少菊是什么人?說破了天,也不過就是一個退伍兵而已。他現在一沒權力、二沒職務、三沒有錢,頂多就是家里人有點權力。可是他能代表他家里人嗎?你覺得他該怎么跟他爸和他爺爺說這件事?爺爺,我想睡別人媳婦兒,你能不能幫我把那個女人的老公弄死嗎?阿蜜,你自己想想,你要是有這樣的孫子這么跟你說話,你會怎么回答?”
蘇糖弱弱道:“應該會一巴掌扇死他吧……”
“對嘛!”周玨笑道,“連你都想扇死他了,黃少菊他大爺那么大的官兒,還能縱容孫子敗壞他的名聲?事情要是鬧起來,可是會造成國際影響的。再說了,你們倆現在都是公眾人物,又有那么多社會關系在,黃少菊要是真敢光天化日地出來殺人放火,別說他爺爺保不住他,就是他祖宗十八代全來了也沒用。阿蜜,中國社會還沒你想象得那么黑暗,誰也沒那個權力公然違法。”
蘇糖表示受教地點了點頭,但又不解地問道:“那照你這么說,我們還有什么好怕的?你還這么著急讓秦風過來拿駕照。”
“黃少菊家里不幫他,不代表別人不會幫他。”秦風接過了話,“這些二世祖,最大的倚仗就是家里那點名頭。有些基層的官員做人沒底線、沒原則,遇上這樣的事情,甚至會很天真地以為幫了這些二世祖的忙,就能搭上他們家里的線。想升官想到發瘋的干部,全中國到處都是,黃少菊只要找到一兩個,稍微承諾點好處,有的是人會幫他出頭。尤其是公檢法的人,他們是有執法權的,只要被這些人抓到漏洞,他們就有正當理由把我隔離起來。到時候一旦我失去人身自由,死活可就真由不得自己了。”
蘇糖聽得驚恐萬狀,失聲道:“這不是造冤案嗎?”
“冤案多了去了。”周玨道,“不過你也不用擔心,你們只要自己不露出把柄,黃少菊他就沒辦法對你們下手。下個月全國兩會,南樂清現在是全國政協委員,到時候要上京提案,阿姨會順路跟他一起過去,拜訪一下她家老爺子的一位老戰友。黃少菊的事情,阿姨會托他轉告到上面去。”
秦風頗為受寵若驚,說道:“為了我這點小事情,還要麻煩阿姨跑一趟京城……”
“你這可就想多了。”周玨笑道:“你覺得就你這小胳膊小腿的,這點小分量,哪兒有那么大面子?阿姨這次去京城是談正經事的。東甌市市委這邊最近一直在給叔叔施壓,要叔叔對東甌投資銀行的事情表個態。這個銀行,以后明擺著是要賠錢的,叔叔不想當冤大頭,可是現在好多資金又已經投進東甌市了,所以也不能不給陳榮面子。這事情反正挺復雜,牽扯面又廣,叔叔想讓陳榮松口,也只能讓阿姨去找京里的老同志幫忙了。”
秦風道:“做生意還有這么強買強賣的?”
“這樣的破事多了去了。”周玨道,“說起來這個,叔叔還真讓我給你帶了句話。東甌市的蔣鵬飛,不是說讓你去給市里的領導講一次課嗎?叔叔說干脆你就帶點私貨進去,給那些領導洗洗腦,讓他們覺得東甌市投資銀行是有利可圖的東西,這樣說不定市里領導一發昏,就把咱們大家都給放過去了。”
秦風卻懷疑道:“有點扯蛋吧,我怎么說也是甌投的董事會成員。市里那些領導全都是人精,還能被我洗腦了?”
“也沒讓你洗得那么徹底。”周玨道,“只要稍微讓他們的思路……多產生點其他想法就可以了,盡可能地從理論層面上,動搖一下他們打算坑我們的決心就行。”
秦風摸著下巴皺眉道:“這個操作有難度啊……比黃蓉弄假的九陰真經騙歐陽鋒都難。”
“簡單的話還需要你出馬嗎?”周玨不輕不重地奉承了一句,然后道,“再說又不是讓你明天就去給他們洗腦,你可以慢慢準備嘛,先花一兩個月,等完全準備好了再上。反正市里的事情多,陳榮也不會天天都盯著甌投,拖上三五個月,我們一點壓力都沒有。”
秦風聽周玨這么說,才總算點頭,勉為其難道:“那我試試吧,不過可不保證效果。”
周玨展顏笑道:“其實這也是為你好。你跟市里領導多點聯系,黃少菊也會收斂點,你把這活攬下來,就當是在幫你自己也好,就算這次派不上用場,對你自己將來的發展也有好處。”
“這倒是。”秦風笑了笑,輕嘆道,“這年頭沒點社會關系,還真是不敢一夜暴富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