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家摸起鐵鍬,甩開膀子,開始干活。
這水池的面積并不大,六尺長,三尺寬,深度也就是平地下去三尺。總之,可以容下三架水車扎尾就可以了。
人多好辦事,大家一起努力,不到半個小時就搞定了。
大家挖好水池,各自撤出,一起看著左城隍,等待城隍爺施展神通,看看城隍爺怎么扳倒這口水井!
“咳咳咳……”左城隍緊了緊褲腰帶,走到井口前,扎下馬步,雙手抱著井口上的青石圈,用力地向著東邊扳動。
眾目睽睽之下,奇跡出現了!
這井口處,原有一圈青石高于地面一尺的,現在,那個青石圈開始向東傾斜,傾斜……
作為一地的城隍爺,左城隍是可以小范圍改變本地風水的,所以,他有這個扳倒井的本事。
一片驚嘆聲中,水井繼續歪斜。
漸漸地,井口的青石圈,竟然歪斜了四十五度。
而井水也漸漸地向井口涌來,亮晶晶地。
左城隍松開手,嘿嘿一笑,指著井口說道:“再等片刻,井水就會平到井口,大家等著吧。”
眾人驚嘆不已,差點個左城隍跪下了。
唯有鬼道長蹲在一邊,自得其樂地抽著煙。
井水在向井口繼續逼近,不多久,果然抵近了井口的下沿。
左城隍找來錘子,敲開了井口青石圈的下沿,井水流了出來,流進了大家開挖的水池里。
再過一會兒,水池中蓄滿了清涼透徹的井水。
“好了,開始車水吧。”左城隍說道。
大家各自動手,扎上了水車,開始抽水。另有部分村民,繼續開挖水渠,將車上來的井水,引導去低洼之處。
左城隍面帶得意之色,挺著肚子,覺得自己今天最風光。
其實,這都是鬼道長的安排,要不,左城隍想不到利用這樣的辦法來揚名。
車上來的井水,其實也不全是這口井里的,而是左城隍利用自己的靈力,集中了附近的地下水,進行擠壓,造成的噴涌。
說來說去,扳倒井和車水,都是多余的程序。之所以這么干,就是為了制造一個裝逼的機會。
每一臺水車,都有四個壯漢伺候,搖把轉動,眼花繚亂。
三臺水車同時發動,其實出水量還是挺大的。
而井口的出水速度,卻不快。所以,水流漸漸跟不上,三臺水車就處于半工作狀態。
從上午十點開始車水,到了下午三點,井口中,終于不再有井水流出了。
左城隍揮揮手,說道:“好了,剩下的水,需要用吊桶打上來。大家一起上,十五個吊桶打水,七上八下!”
現場的吊桶,的確有十幾個。
大家挑選了壯漢,圍在井邊開始打水。
水桶放下去,大家就感覺到了,這個水井真的被扳倒了,不再是以前的垂直狀態。
但是憑著感覺,這井下的傾斜程度,并沒有井口那么夸張。
一桶桶的水被打上來,井里的水位持續下降。
左城隍親自守著井口,注意著井下的動靜。
其實折騰到現在,左城隍也不知道這井下的妖精,究竟是什么!
他問過鬼道長,可是鬼道長不說。
也有村民們問左城隍,問水下到底是什么東西、左城隍自己都不知道,于是一瞪眼:“等下不就知道了?打水,打水!”
眼看著水面落下去一丈多了,左城隍一揮手,說道:“停下來,請天師大爺看一看。”
剛才都是自己在裝逼,左城隍覺得,應該抬舉一下天師大爺了。否則,天師大爺發火,不幫自己了,怎么辦?
鬼道長卻搖頭,看也不看地說道:“繼續打水,再有半個小時,才可以。”
“打水,接著打水!”左城隍立刻揮手,讓大家接著打水。
剛才讓大家暫停的是他,現在讓大家繼續的,也是他。
眾人繼續打水,井口邊,圍了黑壓壓一圈的人。
大約半個小時以后,眾人停止了打水。
因為井下是斜的,所以在站直的情況下,大家看不到井底。
爬下來,也看不見井底,因為斜井的話,光線找不到里面去,水面不能反光。
有人取來手電,彎著腰,順著斜度向里面照,叫道:“天師大爺,城隍爺,井里面看不見水了,只看到黑乎乎的……”
鬼道長接過電筒,在井里照射了一番,笑道:“其實井里還有水,只是被一個黑乎乎的東西擋住了,你們的水桶下不去。不信,你們丟一個石頭下去看看。”
“是什么東西,卡在水井里了?”陳旺陳老漢問道。
“螺殼。是一個石磙子那么大的螺殼。”鬼道長說道。
眾人吃驚,問道:“那是大海里面的螺殼吧?平常的螺殼,哪有那么大?”
哀牢山下,屬于內陸,距離大海還有十萬八千里。可以說,這里的鄉民中,絕大多數的人,都是一輩子沒見過大海的。
但是他們都見過田螺,這里的田螺,不過拇指那么大,再大一點的,也就嬰兒拳頭那么大。石磙子那么大的田螺,自然是來自海里了,因為大家覺得,海里面的東西,都是超大號的。
鬼道長卻搖搖頭,說道:“這不是海螺,就是這里的田螺成了精。”
“田螺成精?”眾人面面相覷。
左城隍也傻了眼,心里想,難道自己的治下,還出了一個田螺姑娘?難怪先前在玉米地里,鬼道長說那里有魚腥味,原來是個大田螺。
田螺姑娘,是一個比較知名的故事,出自于古跡《搜神記》。
說的是晉朝時期,有一人叫謝端,自小父母雙亡,無親無故,被鄰人所養。到了十七八歲的時候,謝瑞從鄰人家里搬出來,單獨過日子,守著幾畝薄田,日出而作日落而息,非常清苦。
這一天,謝瑞早起,在自家的墻角下,撿到一個大田螺。這田螺很大,比最大號的家用茶壺,還要大了好幾圈。謝瑞覺得這東西好玩,就把它放在了家里。
從此以后,怪事出現了。謝瑞每天勞作回來,家里的飯菜都已經做好,衣服也洗好了,床鋪也收拾得整整齊齊。
一開始,謝瑞還以為隔壁鄰人幫忙的,因為他小時候就在隔壁長大的,隔壁人家視他為子。
但是一連十幾天,每天都是這樣,謝瑞有些不過意了。畢竟自己已經成年,不能再接受人家的無條件照顧了。于是,謝瑞去鄰家感謝。
鄰人迷茫,說道:“我沒幫你做飯洗衣啊,是你自己娶了媳婦吧?我們都看見了,有個小娘子,天天在你家里干活……”
謝瑞半信半疑,第二天出門干活,半路上偷偷折回來。趴在窗下一看,果然,家里有個少女,正圍著灶臺忙碌!
謝瑞又驚又喜,偷偷溜進家門,忽然出現在少女的面前,問道:“小娘子從哪里來,為什么在我家里,幫我做飯洗衣?”
那少女大吃一驚,急忙要逃,卻被謝瑞攔住了。
實在沒辦法,少女只得實言相告,說道:“我是天漢之中的白水,也就是你撿回來的那個大田螺,天帝說你清苦,命我來幫你看家做飯,限我十年之期,幫你發家致富討上老婆。現在,既然被你識破了,我就不能在這里了,應當回歸天庭。那個螺殼,我留給你,里面的白米,你永遠都吃不完的。”
說罷,少女化作一道青煙飄走。
謝瑞大吃一驚,來看那個田螺,螺殼里面果然裝滿了白米,取之不竭。
——這就是神話里的田螺姑娘的故事,左城隍自然熟知。
但是鬼道長說,這水井里也有一個田螺,卻實在讓左城隍覺得稀奇。
那邊,鬼道長拿了一個拳頭大的石頭,朝著井下丟去。
眾人都擠在井邊看,只見石頭順著井壁翻滾跌落,砸在那個黑乎乎的東西上,發出砰地一聲悶響。
“有東西,真的有東西!”鄉民們聽見聲音,都大叫起來。
因為石頭落井發出的聲音,顯然是砸在硬物上造成的。大家根據常識,可以判斷。
鬼道長冷笑,雙手攏在嘴邊,沖著井下叫道:“田螺姑娘,出來見個面吧。”
左城隍也湊在井邊,耀武揚威地大叫:“妖孽,再不出來,休怪本城隍無禮!”
但是井下并無動靜,只有鬼道長和左城隍說話的回音。
“妖孽,再不出來,我就下去收拾你,聽見沒有!”左城隍大怒,擼袖子就要干。
當著大家的面,鬼道長不好拆臺,笑道:“城隍爺,這妖精在井下,神通不小,你這樣下去,恐怕不容易降服她她啊。”
“天師大爺,那您說該怎么辦?”左城隍急忙請示鬼道長。
現在,大家都叫天師大爺,左城隍也跟著亂叫。
鬼道長一笑,說道:“其實也容易,大家找來鐵鏈,上面系上鐵錘,一次次地提起落下,砸下面的螺殼。螺殼一旦碎了,那妖精自然就頂不住了。”
鄉民們急忙準備,找來粗大的鐵鏈,上面系了一個大鐵疙瘩。
那鐵鏈子,原本是鎖牛的鐵索。因為在夏季的時候,耕牛都是在外面睡覺的,為了防偷,也防止耕牛半夜掙脫,鄉民們會在牛脖子上掛上鐵索,用鎖鎖起來。大家各自都把自家的栓牛鐵索貢獻出來,連接在一起,長度綽綽有余。
那鐵疙瘩更厲害了,是小型柴油機的廢舊機體,足有三四十斤的分量,而且有棱有角。
鬼道長檢查了一下設備,一聲令下,讓大家放鐵錘。
鐵疙瘩放下去,砸中井下的螺殼,發出砰地一聲響。
“啊……”隨后,一個女人的慘叫傳來,凄厲而又痛苦,清晰地傳入了大家的耳中。
眾人聞聲,無不變色。
但是陳旺陳老漢等死者家屬,卻悲憤不已,叫道:“把鐵疙瘩拉上來,再往下面砸,砸死這個妖怪!”
鬼道長點點頭,說道:“繼續砸!”
眾人一起用力,把鐵疙瘩拉起來,再一次放下。
又是砰地一聲響,又是女人慘叫的聲音,從井下傳來。
鬼道長捻須冷笑,一言不發。
如是者三五次,井下終于傳來求饒的聲音,那個女聲叫道:“城隍爺,天師大爺,奴家知錯了,求大家放過我!”
鄉民們有些畏懼,一起停住了手。
“有道是欠債還錢,殺人償命。你作惡太多了,害死人命,還想我們放過你?”鬼道長看著井口,說道:
“如果你自己出來,我可以給你一個痛快的死法。如果不出來,等我抓住了你,必定將你千刀萬剮,然后撒上鹽,將你放在油鍋里炸一炸,讓你飽受痛苦而死!”
陳旺陳老漢哭癱在地,叫道:“天師大爺,城隍爺,求你們不要放過這妖精啊!”
另外兩家也是一樣,指著水井咒罵,又沖鬼道長和左城隍喊冤。
“大家不要吵,我自然會為你們做主。”鬼道長安撫了一番,再一次向井下喊話,發出最后通牒。
井下沉默了一會兒,那個女聲忽然說道:“既然難逃一死,那我還出來干什么?你們有本事,抓我上去好了。”
“好你個妖孽,這話可是你自己說的!”鬼道長大怒,揮手道:“給我繼續砸,另一部分人,都會自己家里,把所有的食鹽全部拿出來,還有村里小店的食鹽,也給我全部買來!”
眾人得令,分頭行事。
十幾個大漢,繼續用鐵疙瘩猛砸井下,另一部分人回家里取鹽。
又砸了十幾下,井下的聲音,有些變化了。
先前砸下去,是咚咚的聲音,那是因為鐵疙瘩砸在螺殼上;但是現在砸下去,卻是撲通撲通的水聲。
顯然,螺殼已經砸碎了,鐵疙瘩落在了井底的水中,才會發出這樣的聲響。
“繼續砸,別閑著。那妖精一定躲在一邊,但是鐵疙瘩砸不到她,也能嚇嚇她,叫她提心吊膽。”鬼道長說道。
眾人領命,繼續提起鐵疙瘩,再放下去。
時候不大,村民的食鹽陸續送到。
“食鹽撒下去,全部撒下去!”鬼道長說道。
一袋一袋的食鹽,被撒入了井中。全村的食鹽加在一起,加上村代銷點的食鹽,竟然有一百多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