地球時間,五月四日。
遠在數千萬公里外的深空,一架飛行器勻速地航行著。
在這架宛若死物的飛行器內,躺著一位年輕男子。他的頭上戴著呼吸器,靜靜地躺在休眠艙內,就好像身體機能完全停止了一樣。整座休眠艙鑲嵌在電鰩座艙內的駕駛位上,玻璃罩的內側綴著點點冰渣,如一座散發著森森寒氣的冰棺。
藍色的信號燈微微閃爍,伴隨著一聲輕微的響動,霧氣從休眠艙的兩側的縫隙中緩緩飄出,被座艙內壁的風扇抽走。頂部的玻璃護罩緩緩開啟,緊接著整個休眠艙向開裂成了四塊鋼殼,向座艙后收攏。
“休眠結束……”
不帶一絲感情的電子音在耳邊響起,劉慶鵬睜開眼,活動了下僵硬的四肢。摘掉呼吸器,他的胃帶突兀地抽搐了下,弓著腰干嘔了兩下,但除了膽汁什么都沒吐出來。
為了防止胃帶里的食物因腐爛破壞內環境穩態,在飛行開始前的三天里,他吃的都是營養合劑。
手握著操縱桿,寒冷的感覺漸漸從周身褪去,好一會兒劉慶鵬才從不適中恢復了過來。
“我……這是到了?”
“正在為您連接導航員……請稍后。”確認了駕駛員的心跳,綠色信號燈微微閃爍了下,清冷的電子音在他的耳邊響起,很快,一陣調頻的雜音在耳邊一閃而逝,那模糊的聲音漸漸清晰了起來。
“這里是指揮中心,聽到后請回答。”
調整了下呼吸,劉慶鵬在頭盔上按了下,打開了麥,“電鰩A1,收到。”
導航員:“很高興再次聽到你的聲音,看來你還活著……滋滋……”
劉慶鵬笑了笑,活動了下僵硬的脖子,“我可以將這當成你的祝福嗎?”
“當然可以。”
從地面指揮中心到他現在的位置,即使是電磁波也要走四五分鐘,然而在量子糾纏效應通訊技術面前,這數千萬公里的距離卻被輕松跨越了。雖然聲音混入了不少雜音,但通訊還算暢通。
在導航員的指示下,他重新修正了航路,電鰩開始減速。
在他現在的位置,已經能憑借光學瞄具觀測到那個不自然的黑點了。
這個發現讓他既驚喜,又忐忑。驚喜的是他的運氣不錯,這數千萬公里的死亡飛行終究沒有發生意外。忐忑的是,即使是導航員也無法告訴他,在那里等待著他的究竟是什么。
瞟了眼插在座艙右腿旁邊的高斯步槍,然而這把造價據說一百萬新元的外空間專用步槍,并沒有給他帶來很大的安全感。他非常懷疑,如果碰上了拿著鐳射槍的外星人,這把昂貴的“玩具”究竟能不能派上用場。
“向不明飛行物靠近,如果對方出現攻擊反應……滋滋……”
來自地面指揮中心的通訊突兀的中斷了,劉慶鵬皺了皺眉,重啟了通訊裝置,然而依舊沒有收到來自地球的信號。
“通訊屏蔽?”喃喃自語了聲,他的手指摩擦了下操縱桿上的保險,透過光學瞄具看著數十公里外的那團不自然的漆黑。
沒有多余的能量可供他踩個剎車改變航向,飛出這片通訊屏蔽的空域請求指示后再折回來。接觸的機會只有一次,可供他調查目標的時間也只剩下二十四小時。
這段數十公里的距離,電鰩A1足足飛了四個小時。當那團漆黑的不明飛行物,已經接近到了能被肉眼觀察到的距離時,電鰩也總算是結束了減速環節,與它達到了相對靜止的狀態。
所有通訊都被遮斷,即使放出了無人機,屏幕上也是一片雪花白。
望著數百米外那漆黑猶豫了片刻,劉慶鵬一咬牙,從右腿旁拔出了高斯步槍,將槍帶扣在了宇航服腰間的尼龍扣上,然后手動打開了電鰩的座艙,輕輕躍向了深空。
身處于無邊無際的黑暗,深入骨髓的恐懼本能地爬上了心頭。
深呼吸了好幾口氣,他總算是克服了生物本能對深海的恐懼,雙臂微微向后,控制著關節處的小型噴器口,借著噴氣的反作用力向那不明飛行物飄了過去。
當他靠近到十米的位置時,那畫面撕裂的違和感陡然間消失了,電筒指向的前方,一顆直徑約十米的銀白色圓球,陡然間出現在他的視野中。此時此刻他唯獨可以斷定一點,這絕對不是什么巧合存在的自然現象。
劉慶鵬架起了手中的高斯步槍,控制噴器口調節了自己的速度,繞著圓球飛了一圈,在它的背后發現了一處歪歪扭扭的斷口。在斷口內的鐵架上,能夠看見隕石的碎片。
“被隕石撞的?這得多大的巧合……”劉慶鵬小聲嘀咕了句,心里卻是暗暗松了口氣。
連迎面飛來的隕石都無法躲避,顯然這個飛行器能量已經耗盡了。其實在進來的時候他還有些擔心,要是在他進來的這一會讓飛行器突然飛走了,那他就真回不去了。
球狀的飛行器上下共三層,中間的那層最寬闊。在這個飛行器中,他并沒有發現什么外星人的蹤影,也沒有發現什么休眠艙的痕跡,甚至連開駕駛位都沒找到。
或許這本身就是個無人飛行器,也或許只是他無法理解,持有這個飛行器的高等生物的存在方式。
“看來這把玩具是派不上用場了。”劉慶鵬扯了扯嘴角,勉強地扯出了一絲笑意,壓低了手中步槍的槍口,在中間層的大廳中來回走動著,仔細檢查著每一個角落,同時拍照取證。
這架飛行器應該曾屬于某個文明,而且十有八九是已經消逝在時間長河中的文明。
自然抹去了它存在過的一切,只剩下了這個漂浮在深空中的殘骸。
花了大概三十分鐘,劉慶鵬將飛行器上中下三層的各個角落拍了個遍,拿著那接近1G的存儲數據,他此行的任務總算是完成了。
本該是如此。
然而就在他回到中間層的大廳中,站在最初接觸的那個平臺旁邊檢查照片事,他借著電筒的光芒,無意中在那平整的臺子上,發現了一處凹痕。
那處凹痕很特別,仿佛只有特定角度切入的光芒,才能讓它顯露端倪。
“這是?”微微皺眉,他伸出手,輕輕觸碰了凹痕。也就在同一時間,一道光從平臺突兀地亮起。一顆渾圓的球體緩緩從平臺的另一側升起,與平臺分離,飄在了平臺的上方。
這個失落的文明似乎對球體情有獨鐘。
呆愣地注視著那泛著點點熒光的圓球,劉慶鵬沒有忍住心中的好奇,伸手向那個球體抓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