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國土辦主任劉軍突然道:“王鎮,那個冷庫不在向陽壩村,準確地說是在柳陽鎮,名字叫向陽壩冷庫,老板是向陽壩的人。”
王橋盯著他,道:“你確定?”
劉軍:“我是搞國土的,清楚那邊情況。”
王橋最初一顆心懸得很高,聽到劉軍這樣說,稍稍輕松一些,他又再次向郭達確認道:“你剛才說的是向陽壩冷庫,這個冷庫不在向陽壩。”
王橋在城關鎮工作時間不長,這一段時間,走完了所有居委會、村委會、轄區內的重點企業,著重抓了機關管理以及基層組織建設等事情,但是人的精力畢竟有限,他還真不了解向陽壩冷庫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郭達是黨政辦主任,平時到基層的時間少,也不了解向陽壩冷庫,道:“我接到電話,就聽說是向陽壩冷庫,到底在不在向陽壩,真不清楚。”
王橋這時沒有心思批評人,一邊撥打向陽壩村支書陳民亮的電話,一邊吩咐道:“劉軍不要走,就在我這里候著。郭達讓羅鎮和王渝生立刻到我辦公室來。”
這時陳民亮的電話接通了,王橋道:“向陽壩冷庫,在不在你們村。”
陳民亮聲音帶著哭腔,道:“向陽壩冷庫不在我們村,在柳陽鎮的高田坎村,就在村辦公室的河邊面。”
王橋剛才一直憋著一口氣,聽到陳民亮之言,這才真正地長長地松了一口氣,順勢坐了下來。誰知他聽到陳民亮說出的第二句話,屁股就如著了火,從椅子上彈了起來。
陳民亮第二句話就是:“開冷庫的是我們村的,在里面干活的大部分是我們村的。”
王橋道:“你了解到的情況是什么?嚴不嚴重?”
陳民亮道:“我進過冰庫,倒了,肯定要死人,我也不曉得要死幾個人。”
王橋道:“你到現場沒有?”
陳民亮道:“我馬上過河了,冷庫就在河對面。”
放下電話時,王橋后背全是冷汗,他端起茶杯喝了一口,沒有料到茶杯是剛接的開水,燙得他直往外吐,他趕緊用紙杯子倒了些冷水,降低嘴巴里的溫度,盡管這樣,嘴巴還是火辣辣地疼。
他伸出舌頭冷了幾秒,給宋鴻禮打了電話,通報了情況。
“我現在跟著華縣長在廣南,正在與創彩集團談合同。華縣長單獨在創彩集團董事長辦公室,不方便接電話。”宋鴻禮又道:“我知道那個向陽壩冷庫,以前那個老板朱飛是開小煤礦的,一直以來就不注重安全,死過兩個人,當時是我去處理的。他后來要開冷庫,我給陳民亮打過招呼,下了死命令,不準將冷庫開到靠河邊的向陽壩。后來就到河對岸的高田坎村開了冷庫,取了個向陽壩冷庫的名字。當時為了這個名字,柳陽鎮汪彪還很不高興。”
聽了這一番介紹,王橋恨不得沿著電波飛到廣南去擁抱宋鴻禮。
剛與宋鴻禮通話結束,他又接到陳民亮的電話:“我到現場了,慘得很,被埋的人遭求了,大部分都是向陽壩的人。”說到這里,他明顯地哭出了聲,“我二哥也在里面。”
讓一個男人在電話里哭了起來,足以證明情況嚴重性。
王橋摸到了準確情報后,毅然撥通了吉之洲書記的電話,“吉書記,我是王橋,有一個突然重大事件向你報告,位于柳陽鎮高田坎村的一個冷庫倒踏,埋了二十來個工人,工人大部分是城關鎮的人。”
吉之洲坐著小車正在往靜州市走,接到王橋電話以后,臉色一下就變了,當即道:“轉方向,到柳陽鎮,高田坎村。”
給吉之洲開車的駕駛員是經驗豐富的老駕駛員,知道高田坎村位置,當即就掉轉車頭,直奔高田坎村。
由于事情出在柳陽鎮,但是吉之洲到現在都沒有接到柳陽鎮的電話,而是先接到城關鎮王橋電話,他就不由得對柳陽鎮汪彪有點不滿,打了電話過去,卻顯示手機關機。
吉之洲當即給坐在前面的駕駛員道:“你馬上給柳陽政府辦打電話,讓汪彪和陳顯鋒立刻給我回電話。”
在城關鎮辦公室,羅基奎、黎陵秋、李紹杰等人齊聚在小會議室。
王橋簡單講了事情概貌,道:“縣領導都知道此事了,公安武警消防都朝現場趕。雖然事情不是發生在我們鎮,可是被埋的人多是向陽壩的人,我們必須打起十二分精神。第一,通知全部女同志、所有鎮領導和中層干部都集中到向陽壩村辦公室,每個領導帶一組人,每組又分二個小組,每個小組對應一個家庭,負責安撫家屬,不得讓情緒失控;第二,由向陽壩村提供足夠的生活,隨時能吃上熱飯,到時核算一下多少錢,財政補貼一些。大家還有什么意見?”
副書記黎陵秋建議道:“要多調幾個村里的婦女干部,她們都很能干,讓她們充實到各個小組去。”
王橋采納了這個意見,又道:“我們再簡單分個工,郭達跟在我身邊,做好上情下達,下情上報;黎陵秋把宣傳工作抓起來,主要是應對記者,一句話,按照市縣口徑來宣傳,搞不清楚的就是無可奉告。”
“紹杰書記做好組織工作,等羅鎮把基本情況摸清楚以后,就讓每一個遇害家庭對應一個小組。”
李紹杰提議道:“分組不要太復雜,現在暫時分二十個小組,人手一張表格,大家就知道組長是誰,現場就不會混亂。”
黎陵秋以前是宣傳委員,經常組織大型活動,建議道:“還要準備一個喇叭,到時現場說不定很混亂。”
“好,建議都好,馬上分頭執行,把所有車輛組織起來,到向陽壩村辦公室集中。”
三言五語就議定了方案,城關鎮迅速按照預案開始行動起來。
從城關鎮駐地到高田坎村只需要七八分鐘車程,王橋很快就帶著城關鎮干部們來到了分隔向陽壩和高田坎村的小河邊,多數機關干部在向陽壩村辦公室集中,待命,王橋帶了幾個領導過了河,先來到現場。
幾個干部模樣的人在現場指揮,現場一片混亂,哭的、喊的、搬運東西的,讓現場亂成一片。
王橋拉住一個村干部模樣的人,道:“柳陽鎮的干部來了沒有?”
村干部臉上全是汗水和灰塵,十分狼狽,道:“曉求不得,你是那個?”
王橋吼道:“我是城關鎮鎮長王橋,現在你配合我,先把現場接管了。”由于現場太吵他的聲音淹沒在一片嘈雜聲中。黎陵秋就將喇叭遞了過去。
王橋見現場十分混亂,對救援不利,當即下了決斷,對武裝部長王大勇道:“你趕緊到村辦,把機關干部組織起來,戴上袖籠子,先把秩序維護下來。另外,柳陽鎮還沒有組織起來,我們人手不夠,緊急調民兵。”
王大勇是正營職轉業軍人,回到地方上工作數年后城關鎮武裝部長。他抓民兵工作很有成效,只是一直沒有遇到突發事件,民工參建參治搞得再好,也是英雄無用武之地。今天在王橋指揮下,一展身手的機會終于來了。
他一陣小跑,過了河,一邊跑,一邊給留在機關組織民兵的武裝干事打電話,下達任務。
很快,戴著紅袖籠的機關干部便在王大勇指揮下,亂哄哄地過了河。
“我是城關鎮鎮長王橋,現場由我接管,請大家聽從指揮。”戴著紅袖籠的王橋找了一塊高臺子,跳了上去,站在上面用喇叭喊道。
“沒有紅袖籠的人全部退出現場,現場由我來接管。現場由我來接管,沒有紅袖籠的人全部退出現場。”
“王大勇,派一組人守場,其他同志立刻開始清理現場,沒有工具,就用手摳。”
“柳陽的父老鄉親,現場救援需要工具,請你們提供一切能用的工具。”
“那個穿警服的同志,現在人手不夠,你組織柳陽的村社干部,進場救援,注意秩序,不能亂。”
遠方傳來消防車的聲音。
聽到消防車的聲音,王橋繼續站在臺上指揮道:“堵住路的群眾,把通道留出來。”
吉之洲幾乎與消防車同時趕到現場。由于圍觀群眾太多,他就下了小車,一路擠過來。還未接近現場,他就聽到了王橋喊喇叭的聲音。
王橋居高臨下,很快就看見了從人群中擠過來的吉之洲。他正要跳下臺子,見吉之洲向他擺手,明白其意,繼續指揮。
王橋見下車的消防官兵有點摸不著頭緒,道:“王大勇,派人引導消防官兵進入現場。消防隊的指揮員到我的左側來。”
吉之洲站在臺子左側,神情嚴肅,用手推掉黎陵秋遞過來的礦泉水,劈頭道:“情況怎么樣,怎么沒有見到柳陽鎮政府的人?”黎陵秋道:“情況不明,老板跑了,柳陽的人也進了現場。”
站在臺子上的王橋又對陸續過來的公安隊伍喊道:“邱局長,立刻到我左測來。”
最先過來的公安局領導是牛高馬大的邱寧勇。邱寧勇下車時,一眼就認出了吉之洲的車,嚇得出了一身冷汗。他剛走過去就聽見王橋的招呼。如果是平時,他肯定不會聽從王橋的安排,此時遇到這等大事,也在場,就趕緊朝高臺左側集中。
又有幾輛小車過來,是宮方平副縣長帶著安監等職能部門的人趕了過來,以及柳陽鎮長陳顯鋒。
王橋見現場控制住了,領導陸續到來,就跳下了高臺,與吉之洲匯合。
柳陽鎮長陳顯鋒站在吉之洲身邊,滿臉驚恐,結結巴巴地解釋道:“我在縣里開會,得到消息才回來。”
今天中午,陳顯鋒和汪彪一起接待了一位從廣南回來的老板。以前他們到廣南去,都是由這位家鄉老板買單,這一次老板要回家鄉投資,中午不免就熱情地喝酒。結果書記汪彪喝多了,現在無論如何也聯系不上。陳顯鋒是被辦公室人員從家里拉來的,因此耽誤了不少時間。聽說高田坎的冷庫出了事,他的酒立刻就嚇醒了。在半途還下車摳喉嚨,灌涼水,將肚子里的酒都吐出去,這才來到現場。
陳顯鋒自覺是為了招商引資才去陪老板喝酒,為了公家的事,貢獻的是自己的胃。誰也沒有料到,會出現這種事情。
吉之洲眼光根本不往陳顯鋒身上看,臉色難看到極點。他將到場的職能部門、城關鎮、陽和鎮的領導召集到身邊,道:“我們現在成立臨時救援處置領導組,分成救援、穩定和善后協調三個小組。救援由消防來負責;穩定就由邱寧勇負責。善后協調由宮縣長負責,王橋配合。”他掃了一眼陳顯鋒,道:“陳顯鋒也要配合。”
此時,吉之洲對柳陽鎮的黨政領導不滿已經到達了頂點,只是現在救援要緊,暫時就沒有發作。
吉之洲對陳顯鋒道:“你趕緊組織人員到場。”
陳顯鋒知道這是挽救自己政治生命的最后機會,趕緊出去找人。
柳陽鎮的救援力量沒有組織起來,城關鎮民兵連提前趕到了。民兵連全部是棒小伙子,還帶得有必要工具。民兵們身上都穿著印有“城關鎮民兵”字樣的衣服,從吉之洲身邊快速跑了過去。
在隊伍最后的王大勇向吉之洲行了個軍禮,道:“報告書記同志,城關鎮民兵第一連奉命趕到。”
(第三百八十六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