奶奶是個人脈達人,與老鄰居們的關系相處得也好,她打了電話說要請老鄰居們吃飯,讓他們看看自己的孫女婿,雖然有炫耀的意思,但大家還是都給了面子,阿九在附近最好的餐廳包了一個最大的包間,更是給奶奶提了底氣,她親自在包間門口迎接鄰居們,見人就炫耀孫女婿,場面不知不覺有點像是婚宴了。≥,
但阿九卻沒心思管這些,他只盼望著這些老鄰居能提供點有用的線索。
菜式上面,阿九完全沒有吝嗇,他也沒搞那種統一上菜之類的事情,而是把菜譜交過去,讓大家隨便點菜。起初大家還有些不好意思,較貴的菜都避過了,但有一個老鄰居有點喜歡占便宜,沒忍住點了一只龍蝦,阿九揮手就讓上了,其他人一看,這是真不差錢,紛紛又補了不少菜,包間里兩張桌子,每張桌子十個人,至少都是十六七個菜以上。這在中國是常見的事情,但在韓國絕對不多見,這也變相體現了iu這個男朋友的實力,奶奶開心得合不攏嘴,iu也被揶揄得臉蛋紅紅,只有阿九,心焦難耐,但自己又沒法開口,菜還沒吃,已經連喝了兩杯。
iu坐在阿九旁邊,見他喝酒,偷偷伸手拉住了他的袖子,阿九看看她,把酒杯推到了一邊,拿起筷子夾菜。iu又對奶奶使眼色,奶奶讓她稍安勿躁,依舊與鄰居們閑聊著,過了一會兒,像是想起來什么事情似的,道:“……前兩天我出門買菜,門口遇到一個孩子,他說他要找媽媽。還說他媽媽以前租過我們家房子……”
奶奶沒直說是阿九,她也有自己的心思,不管這些老鄰居能不能幫上忙,她都不想別人背后八卦自己的孫女婿。事實證明,奶奶對老鄰居們了解得還是非常透徹的,果不其然。聽說了這么八卦的事情,一群老頭老太太像是找到了話題,七嘴八舌地說了起來。
“那孩子多大?九歲?現在二十七八了?哎喲,那能是誰呢?這么算也就是96年97年的事兒,那兩年你家住過單身女人么?應該沒有吧,我怎么記得是個賣魚的大胡子啊?”
“對對對,賣魚的大胡子,釜山來的,那口音真是讓人受不了。”
“你們這都什么記性啊。大胡子就住了半年,后半年可不就是一個女人么?”
“你才老糊涂,那女人當年就四十多了,那孩子當年可才九歲,怎么可能?”
“怎么了,四十多的女人就不能生九歲的孩子了?萬一人家是第二個,第三個呢?”
“不是還住了一個大學沒考上,復習的考生么?要是算起來。那考生也二十三四了,要是十四五生孩子。也可能吧?”
“去去去,哪有十四五生孩子的?”
“怎么沒有,現在都有,你沒看前幾天kbs的新聞……”
阿九在旁邊聽著,捋順這些信息,綜合起來。95年到97年之間,奶奶家一共有過五個租客,來首爾打工的夫婦,市場賣魚的釜山大胡子,四十多歲的衣服廠女工。大學沒考上復習的女學生,單身男警察,這么多人一起回憶,一個忘了不可能都忘了,一個人記憶有偏差其他人可能想起來,大致錯不了,全都不符合。阿九也明白了奶奶的意思,她其實并不是想不起來,而是這些人和阿九的媽媽都對不上號,而她怕傷害到初次見面的孫女婿,不想通過自己的嘴說出來。老鄰居們幫著一起說,阿九既能知道,受到的傷害也小得多。
但她還是不了解阿九,他是一個結果大于過程的人。不管誰說出來,怎么說出來,最后的結果是找不到,他的失落感是一樣的。但他還是感激奶奶,她確實盡力了。
iu看到阿九眼底的失落,心里也跟著著急,但她是真的幫不上忙,那時候他才兩三歲,什么印象都沒有。
話題漸漸被帶歪了,老鄰居們又聊起了別的八卦,阿九興意闌珊,iu看出來了,小聲問他要不要先走,阿九搖搖頭,先走也做不了什么,再說這個情況,先走了,奶奶肯定不高興。
忽然一個長得有點‘尖嘴猴腮’的老太太四周看了看,問奶奶:“怎么沒見小李啊?”
“她去孤兒院做義工了,我就沒叫她。”
“嘖嘖,又去孤兒院做義工,自己的孩子丟了找不著,跑去關心別人家孩子,這小李啊真是拎不清,別人家的孩子講到底那也是別人家的孩子,你照顧得再好,有什么用?哪天人家找到自己親生父母了,還認得你是誰?”
阿九心里咯噔一聲,看向了說話的這位老太太,強壓下問個清楚的想法,拳頭攥得緊緊,聚精會神聽著。
奶奶有些不悅,道:“你別這樣說,小李也不容易,她不是不找孩子,她是找不著啊,因為這事兒,她那男人都不要她了,一個人生活這么多年……做義工有什么不好的,你不做怎么還看不慣別人做呢?”
“得得得,我不說了。小李住你家對門,你當然向著她,我也沒什么惡意,我就是覺得她啊,做這些都白做,還不趁年輕找個人嫁了?也五十多了吧,再過兩年到咱們這歲數,想找都找不著嘍……”
阿九有些混亂了,單身女人,五十多歲,丟了孩子……這些情況完全符合,而且她住在奶奶家對門,那個年代都是信箱,或許是共用的信箱?或許是她怕被人說閑話,故意寫了奶奶家的信箱?但是不對啊,奶奶說‘她那男人都不要她了’,難道她又再婚過?那她丟的孩子是自己么?阿九回想見到李阿姨的時候,李阿姨看到自己怔了一下,她為什么會怔一下,阿九看到過父親的照片,自己和父親長得非常相似,難道她……
阿九心里忽然勇氣一股迫切的沖動,他必須要去確認,他一刻也等不了了,拉起iu的手,起身對奶奶鞠了一躬,道:“不好意思,奶奶,我接到公司的短信,有急事必須要走、”說著他把早準備好的一個信封遞給奶奶:“這是孝敬您的,對不起,改天再來探望您。”
說著他拉著iu跑了出去,奶奶有點懵,但她沒懵,不留痕跡地展示了一下信封的厚度,然后收進口袋,道:“這孩子啊,就是事業心重,咱們吃咱們的,都別客氣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