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九拍拍秀英的手背,秀英會意起身離開。阿九正色看向李在镕,道:“請講。”
整個晚上,李在镕第一次從阿九的眼睛里看到了認真的神采。恍惚間,他仿佛看到了那個揮拳砸在他鼻子上的男人。仇恨的眼神一閃而過,阿九注意到了,心里很是疑惑,雖然他早已把李在镕視為‘敵對勢力’,所以才會設局‘招待’他。但他不應該對自己有敵意啊?難道自己的心思,他已經猜到了?
阿九想了一下,瞬間否定了這個想法。因為絕不可能,首先這件事只有樸燦榮和他知道,樸燦榮的忠心是可以信任的,就算他出了問題,但關鍵是,自己想怎么做,連樸燦榮都不知道,根本無從泄露。所以,泄密是不可能的,看來還是有什么自己不知道的客觀條件,猜想——阿九能想到的,也就是母親,雖然李允真沒有明說過,但她所處的位置,是財閥世家與政府的溝通的角色,又是李姓,定然與三星家族有關,看起來,又是上輩子的淵源了。
李在镕伸出手,他的助理把一個牛皮紙袋文件夾放在了他的手里。李在镕把牛皮紙袋丟在了桌上,道:“這是釜山的一塊地,一百三十三萬平(133公頃),我也是剛剛拿到的,估值差不多一千億左右,我們就賭這個好了。”
此言一出,圍觀眾人無不倒吸一口冷氣。
看似價值一千億,都沒有牌面上的籌碼多。但稍微內行一點的人都知道,這世上的很多東西,是無法用錢來衡量的。同樣是一千億韓元,放在銀行賬戶里面的一千億韓元,和價值一千億韓元的土地,根本沒有可比性。如果兩者是等值的,那么比爾蓋茨可以直接用錢把整個日本或者整個韓國的土地都買下來,但事實是他買得下來嗎?
無對應實物的錢,都只是‘虛擬的貨幣’,真正有價值的貨幣,是對應實物的貨幣。貨幣因實物而存在價值,這是亙古不變的道理。所以,李在镕拿出這塊地來做籌碼,阿九桌面上的一千五百億韓元,就無法再做籌碼了,想要進行這場賭局,他必須拿出等值的實物出來才行。
阿九笑了一下,也從樸燦榮的手里,接過來一個牛皮紙袋,放在了桌面上。
“我明白你的意思了,這是北村的開發許可。你的那塊地,加上你桌面的籌碼,差不多頂的上它的價值,些許零頭,我們也不必計較,你覺得如何?”
“爽快、”李在镕答應了阿九的籌碼,實際上,他此番瞄準的,就是阿九手里的北村開發權。釜山的地,雖然也很值錢,但相比寸土寸金的首爾,漢江北岸,卻又不可比了。他此時桌面上差不多七百億韓元左右,這七百億的溢價,換來這塊地,賬面看他是賠了一點,但放眼長遠,這筆買賣做得太值!
“說吧,想怎么玩。”李在镕既然說了,他不會玩梭哈,自然是想要自己指定賭博的方法,阿九也不跟他計較,舍不著孩子套不著狼,為了讓他上套,這點還是可以讓步的。
“我不會玩牌,也從來沒賭過錢,但我相信科技。”李在镕從兜里掏出一部三星手機,放在了桌上:“科技是不會騙人的,這部手機有秒表計時的功能,可以精確到百分之一秒。不如我們這樣賭,每個人只按一次,我們比百分之一秒那一位的數字大小,大贏小輸,我想沒有比這更公平的玩法了。”
“這倒是別出心裁。”阿九十分意外,確實他也沒想到,李在镕竟然會提出這種玩法。確實非浪得虛名,李在镕這個人的心思與城府,配得上他此時的地位。他的這種玩法,完全規避掉了阿九的主場優勢。把勝負的天平,完全推向了運氣的決定。他也不知道自己能不能贏,完全沒有任何把我,但他敢賭,顯示出了作為‘皇太子’的氣度與魄力。
“公平起見,我們可以互相換著用手機。”李在镕又說道,他注意到阿九用的是iphone,這樣又是非常公平的事情。三星是他家生產的,用競爭對手的產品,可以摘清自己的嫌疑。
阿九把手機拿出來放在桌上,推了過去,李在镕也把他的手機推了過來。都打開了時鐘APP,選擇了秒表計時。
“我們不必一,什么時候點都可以,只看最后一位的數字。”李在镕重申了一遍規則,阿九沒有提出異議。荷官說了聲開始,李在镕的手指懸空在屏幕上方,差不多兩秒鐘,忽然按了下去。所有人的目光都鎖定在了屏幕上面,荷官拿來一個拍立得相機,拍下了李在镕的數字,2秒58。尾數是8,按照規則,他幾乎已經立于不敗之地。
李在镕看到這個數字,也是有些驚訝。正如阿九所想,他對自己也一點把握都沒有,但基于‘皇太子’的強大自信,他不認為自己會輸。但也沒有想過會是8這么好的數字,這樣一來,阿九只有一個機會可以贏他,9個數字,九分之八的幾率輸,哪有那么走運。
秀英看到這個2秒58,臉上的表情都僵住了,眼前一片漆黑,手心里都是汗。
阿九看到了李在镕眼里的得色,沒有著急按下,而是問道:“覺得自己贏定了嗎?李社長?”
李在镕微微一笑,顯得非常有涵養,沒有接這個話茬,而是示意了一下,道:“清吧。”
阿九看了眼屏幕,數字已經跳到了15秒,只見他瞳孔一縮,在15跳到16的瞬間,按下了下去。秒表瞬間定格,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了過來,16秒09!最后一位,恰好是那九分之一的概率,正是完勝的9!
荷官拍下了這個成績,和李在镕的2秒58放在了一起。整個過程都有錄像,一共八臺攝像機,完全做不得假。
樸燦榮剛剛的心臟都要停掉了,眼睜睜看著絕大的反轉在眼前發生,興奮得差點叫出聲!阿九擺手示意了一下,樸燦榮走過去,把臉色有點難看的李在镕面前的牛皮紙袋拿了過來。同時也把北村的資料袋收了起來。
幾乎在同一時間,代表三個小時賭博時間的鈴聲也響了起來,今晚的賭局正式結束。
李在镕看著阿九,眼神卻有些空洞。他被眼前的失敗打擊得有些眩暈,他不敢相信這個事實。八比一的幾率,這都能輸掉。而且玩法還是自己說的,這都能輸掉!這怎么可能,怎么可能!!往事浮現在腦海,李在镕的牙都要咬碎了。
但他畢竟是皇太子,而且確實以他的身家,這一千億還是輸得起的。周圍都是上流社會的朋友,如果讓人看到自己臉色難看,于名聲也不好。李在镕迅速調整了心態,臉上凝固的表情漸漸松緩,最后竟擠出來一個還算可以的‘微笑’。
李在镕走過來握住阿九的手,笑容愈發的和藹可親:“我記得中國有句諺語,叫做長江后浪催前浪。你果然兼具了你父親和母親的優秀基因,很不錯的孩子,真的是很不錯。”
阿九沒明白他的意思,沒有反應,而是靜觀其變。李在镕自己解釋道:“你或許還不知道吧,我和你的母親,算是堂姐弟。你與我也算是有親,看到后輩能這么優秀,我也很開心。今天的事情不算什么,以后有時間,可以來我的住處,我們好好聊一聊。”
“好的。”
李在镕說完了,松開了阿九的手,轉身與隨行一起離開了。樸燦榮作為今晚賭局的主持人,宣布了獲勝者為阿九,同時宣布了鉆石卡的獲得者為倒數第三把退出角逐的意大利人,他還剩三百七十億韓元籌碼,是除了阿九之外第二的,阿九當然不需要鉆石卡,順位下去,他便獲得了。
事情結束了,眾人該散也就散了。樸燦榮安排完了事情,來到阿九跟前,疑惑問道:“老大,剛才那位……是你的舅舅?”
“沒聽說過、”阿九笑了一下,道:“什么舅不舅的,是敵非友,怕是面子上不好過,嘴上找補吧。管他呢……”阿九看了看桌上成山的籌碼,嘆了口氣,拉過來秀英的手,感嘆似的說道:“這可怎么辦啊,錢花不完啊,尋思著好不容易有個敗家的媳婦兒,能給我分擔一點,你也是太不爭氣了……才輸了三百億就不玩了,你看,非得讓我出手,這一下又贏了兩千多億韓元現金,這可是怎么辦啊!”
“你還說!”秀英又急又羞,對阿九又掐又是跺腳。樸燦榮憋憋嘴,識相地走開了。
已經是十一點多了,晚上當然是要睡在這兒了。阿九的一號別墅一直都為他留著,隨時都可以入住。一號別墅,坐落在山林影映之間,地勢相對高一點,天氣晴朗的時候,在天臺上面,可以清楚地看到整片星河。
今天的天氣就不錯,阿九讓人在外面掛了帳子,他和秀英倆人,就打算睡在天臺了。
星星很漂亮,阿九可以看得很清楚,但是秀英有點輕微的近視,看不那么清楚,努力想要看清的樣子很可愛。阿九側過身體,輕輕撥開秀英額前的頭發,吻了一下,然后把她摟在了懷里。
洗浴過后的秀英,帶著一片清新的味道,阿九埋首在她的脖頸間,深深地吸了一口氣。
剛剛洗澡的時候,秀英用手機和宿舍那邊視頻通話過了。一是說一下今天晚上不回去的事情,再就是把剛剛的賭局,和宿舍那邊復述了一番。最后的兩張拍立得她拿了,展示給電話那頭的泰妍等人看,每個人都很難以置信,但更多的是后怕,一千五百億韓元的籌碼,一千億韓元的地皮……動輒就千億級別的數字,震撼還是很大的。
掛斷電話之后,秀英依然久久不能平靜。她又一次重新審視了自己的價值觀,因為今天的事情,帶給她的刺激實在是太大了。她發現了自己內心深處的問題,為什么輸掉了三百億之后,就開始懷疑人生,無法繼續下去了?那么為什么,牌桌上的其他人,同樣也輸掉了三四百億韓元,但大都面不改色?而她的男人,阿九,隨手就梭哈了……一把贏了一千億,第二把更是贏了一塊地……籌碼就兩千億韓元,他為什么一點因此而喜悅的表現都沒有,難道他真的不在乎嗎?
秀英往阿九懷里擠了擠,嘴巴貼近到他的耳邊,抿嘴猶豫了一會兒,還是開口問道:“你會不會覺得……我配不上你啊?”
阿九此時正琢磨著怎么解開秀英的浴袍扣子,聽到她的話,隨口道:“怎么可能,你怎么會這么想啊?”
他回答的語氣有點漫不經心,若在往常,秀英可能會掐他一下,讓他認真聽自己的話。但是今天,秀英有點敏感了。見阿九只關心自己的身子,而不認真聽自己講話,秀英忽然紅了眼眶,非常的想哭,但是堵在喉嚨又不知道怎么表達,眼淚就掉了下來。
“哎呀,這又是怎么了?”阿九發現秀英哭了,趕忙停了下來。捧起她的小臉,哄孩子似的問道。秀英扭過頭不理他,阿九就繞過去看她,很煩人地接著問道:“又怎么啦?”
“你……你就是不是真的喜歡我,你就是喜歡我的身子而已……你,你根本就是絕對我配不上你!”
阿九一臉懵逼:“親愛的,我哪兒覺得你配不上我了啊?你這沒頭沒腦的,也太冤枉我了啊。”
“你肯定覺得,我……我目光短淺,我愛慕虛榮,我配不上你,我……”
“哎……”阿九聽懂了,嘆了口氣,道:“你是說剛才那個賭局啊,這不算什么啊,你沒做過這樣的事情,當然會和不適應了啊。而且啊,你也不要覺得一百億韓元很多,換成美金也就一千多萬,是吧?在這種賭局上,這些錢只是數字,不能算是錢,你見誰拿一個籌碼去買炸醬面啊?不一樣的,不算一個概念,乖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