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一集團軍司令李特爾·馮·舒伯特大將是一個外表斯文，周身洋溢著雍容的貴族氣息的軍人。
170步兵師391步兵團在城外與KV2大戰時，雅西城東北角，舒伯特大將帶著副官，驚魂未定地走出地下室，來到別墅外面。
看到眼前住處的慘狀，他身上的雍容與斯文此時已經蕩然無存，有的只是震怒與后怕。
曾經的住處，也是十一集團軍司令部，一棟三層高的別墅，此時已經化成廢墟。
別墅的右半邊坍塌了足有三分之一，廢舊的磚石瓦礫堆成一座小山。
別墅的左半邊所有窗戶的玻璃都化為碎屑，樓下的地面上滿是晶瑩的玻璃碎片，這些碎片正迎著朝陽閃閃發光。
磚石碎屑中夾雜著各種家具粉碎后的碎木板，染滿灰塵的窗簾，還有死尸軀干的某個部分。
瞥了眼那具上半身埋在瓦礫堆中，齊腰露出下半身，腿腳上的軍褲和皮靴染滿灰塵的尸體，舒伯特大將不由自主地感到一陣陣心悸。
自己的臥室正是在這棟別墅的右半邊二樓，要不是副官比爾曼上尉反應快，聽到附近炸彈爆炸聲就拉著自己逃到地下室，自己也肯定會成為被活埋的一員。
放眼街道四周的建筑的毀壞程度，舒伯特大將判斷這里遭到的是空襲，而不是炮擊。
這里很偏僻，沒有什么有價值的軍事目標，俄國人為什么要轟炸這里？難道是專門沖著自己的司令部來的？
不管這次轟炸是不是專門沖著十一集團軍的司令部來的，俄國空軍的收獲還是很大，半個司令部被摧毀，司令部成員、通訊器材和地圖幾乎有一半被埋葬在廢墟中，司令部的指揮陷入半癱瘓狀態。
俄國人的空軍還會不會轟炸這里？司令部需不需要轉移？
略一猶豫，舒伯特大將決定利用剩下的半邊別墅重建司令部，戰爭提前爆發，自己的部隊被打了個措手不及，盡快恢復部隊的指揮才是最重要的事，自己的安全可以先向后放一放。
手下的三個軍部聯系不上司令部，沒有統一的指揮，肯定會陷入混亂。
作為司令部的主心骨，舒伯特大將鎮定下來，幸存的司令部成員跟著鎮定下來，隨后在別墅的殘骸中重新恢復工作。
司令部警衛連開始挖掘瓦礫堆，尋找幸存者和有價值的辦公器材。
別墅內立刻變得一片嘈雜，電話鈴聲，參謀們的喊叫聲此起彼伏。
十幾通電話，七八封電報之后，舒伯特大將對局勢已經了如指掌。
在整條羅馬尼亞與蘇聯的邊境線上，蘇聯紅軍在普魯特河達成全面突破，目前正在與十一集團軍、羅馬尼亞第三集團軍和第四集團軍交戰。
若是這三個集團軍敗退，蘇聯紅軍可以暢通無阻地沖進羅馬尼亞腹地。
十一集團軍和羅馬尼亞的兩個集團軍完成集結后，大都部署在國境線后面十到二十公里的地方，為的是做好保密工作，不暴露即將發動的巴巴羅薩計劃。
國境線上保留的只是羅馬尼亞的邊防部隊，這才讓敵人有了可趁之機，順利達成突破。
舒伯特大將的目光迅速在地圖上十一集團軍左右兩翼掃過。
以雅西古城為中心，十一集團軍的三個軍一字排開。
十一集團軍的左翼是羅馬尼亞第三集團軍，右翼是羅馬尼亞第四集團軍。
十一集團軍來羅馬尼亞已經有四個月，這四個月里，舒伯特大將沒少與羅馬尼亞人打交道，對羅馬尼亞人的戰斗價值也有了一個客觀的評估。
羅馬尼亞軍隊不禁武器裝備老舊過時，而且人員素質也很落后。
以德國標準衡量，羅馬尼亞軍隊的軍官團素質非常差勁，比起德國軍官團這只獅子，羅軍軍官團完全可以享有綿羊的稱號。
軍官團是綿羊，羅軍的普通士兵最多可以稱為山羊。
他們不僅戰斗意志不高，而且文盲不在少數，演習時很難領會上級的作戰意圖。
舒伯特曾經親眼看到過，一個羅馬尼亞騎兵因為演習時表現不好，被他們的連長用馬鞭狠狠抽了一頓，而這種場景在德國軍隊中是完全無法想象的。
一群綿羊率領一群山羊，而且兩個羊群之間的關系很不融洽，綜合起來只有一個結論。
羅馬尼亞人不可靠，十一集團軍的左右兩翼很危險，必須提前想好退路。
再想到情報部門提供的情報手冊中提到的蘇軍坦克，和羅馬尼亞軍隊中那些孱弱的25毫米反坦克炮，舒伯特大將心中的顧慮越來越嚴重。
如果你擔心某種情況發生，那么它就更有可能發生。
十一集團軍右翼，羅馬尼亞第四集團軍的陣地自伯爾拉德市向東南延伸至布勒伊拉，總長度約120公里。
這條緊貼多瑙河右岸的防線正接受著極限考驗。
沖過步兵奪取的河上橋梁，蘇軍第四、第八兩個機械化軍齊頭并進，一頭撞上羅軍第四集團軍的防線。
兩個機械化軍，每個機械化軍下轄兩個坦克師和一個摩托化師。
作為主力的兩個坦克師，每個師下轄兩個坦克團，每團裝備一個KV重型坦克營，兩個T34中型坦克營和一個BT5輕型坦克營。
偵察營發現對面的羅軍陣地后，第八機械化軍先頭部隊，12坦克師隨即將展開呈戰斗隊形，以KV重型坦克為先導，T34型坦克在后方跟進，向駐守在伯爾拉德市附近的羅馬尼亞第六步兵師發動進攻。
它的左翼，第四機械化軍先頭部隊，第八坦克師同樣向羅馬尼亞第八步兵師的陣地發動進攻。
平坦的多瑙河沖積平原上，五百多輛坦克噴吐著火焰與黑煙，發出吱吱嘎嘎的怪叫向前沖鋒，一眼望去，密集的坦克幾乎遮蔽大地。
面對強大的坦克集群，第四集團軍緊急派出他們的最強隊伍第一裝甲師馳援前線。
羅軍第一裝甲師下轄兩個坦克團，第一團裝備126輛來自捷克的LT35型坦克，這種坦克重10噸左右，主武器是一門37毫米坦克炮。
第二團裝備的是引進自法國的雷諾R35型坦克，這種坦克重約10噸，主武器同樣是一門37毫米“豆槍”火炮。
這支部隊擁有無可匹敵的力量，至少在羅馬尼亞人眼中是這樣。
不幸之中的萬幸是，羅馬尼亞正在處心積慮地發動對蘇聯的進攻，下屬各部隊的備戰情況良好，收到戰斗命令后，第一裝甲師的兩個坦克團迅疾出發，馳援前沿的步兵師。
長長的坦克長隊沿著公路沖向前沿陣地，沒有看到蘇軍坦克，反而先遇到一群從天而降的死神。
四架飛機腹部刷著灰色、機身刷著綠色油漆的戰機結隊飛過公路上空。
它們飛過公路上羅軍坦克縱隊上方時，機尾噴涂的紅五星無比奪目。
四架飛機隨后分散開，繞到坦克縱隊后方俯沖下來。
先是八枚250公斤炸彈光顧車隊上方，雙翼上的20毫米機炮和7.62毫米機槍噴吐著火蛇，槍炮彈劈頭蓋臉地灑向羅軍的行軍隊伍。
兩輛LT35坦克的動力艙瞬間冒出黑煙，其余坦克倉皇逃出公路，混亂中又有兩輛LT35不慎翻車，倒地不起。
四架飛機，火力和數量有限，給地面的羅軍坦克造成的驚嚇多過傷害，也帶走了寶貴的時間。
那四架飛機洋洋得意地離去后，羅軍四散的坦克才在軍官的召喚下歸隊。
拯救傷員的工作也開始進行。
等羅軍坦克部隊再次踏上征程時，他們不知道，東北方的天空，四個四機編隊正在撲向他們。
這些飛機是那四架飛機招來的同黨，所有飛機擁有一個共同的名字，伊爾2.
羅馬尼亞第一裝甲師遭受來自空中的槍炮洗禮時，他們的步兵兄弟所處的形勢也是岌岌可危。
他們大多是沒有打過仗的新兵。
他們是一群遭到突然襲擊，匆忙進入陣地的新兵。
他們是一群在綿羊率領下的“山羊”新兵。
25毫米反坦克炮彈被彈飛，德國人援助的37毫米反坦克炮彈也被彈飛。
高炮部隊反應還算盡職，按照德國人的教導，他們操起手中的維克斯1936型75毫米高炮平射，僥幸讓四五輛蘇軍坦克冒出黑煙，停在原地。
它們也因此暴露目標，隨即被呼嘯飛來的炮彈摧毀。
當羅軍新兵們發現他們手中所有的武器都無法抵擋敵軍坦克時，求生的欲望壓倒一切，眼看著敵人的坦克越來越近，越來越多的羅軍步兵掉頭逃跑，無頭蒼蠅般向他們認為能夠活命的后方跑去。
右翼的危機很快被派去偵查的FI156偵察機察覺，派駐在羅馬尼亞第四集團軍司令部的聯絡官也發來類似的情報。
舒伯特大將敲著地圖上羅馬尼亞第四集團軍的位置說道：“馬上把這里的情況發給集團軍群司令部，我們的右翼即將崩潰，我們必須撤退。”
通訊參謀剛剛離開不久，舒伯特大將和周圍軍官先后抬起頭，轉著腦袋看向屋頂。
“敵機，敵機。”
外面傳來喊聲，防空炮開炮的聲音隨即響起。
參謀們手忙腳亂地收起地圖，舒伯特大將跟著副官跑到地下室躲避空襲。
大約二十分鐘后，舒伯特大將再次走出地下室，看著一片狼藉的街道和房屋殘骸說道：“這里不能再呆了，我們轉移，去城西的郊區。”
長長的車隊開出城外不久，天空的東方，背對著太陽，又是四架伊爾2飛機沖向公路，對著舒伯特大將的車隊發動攻擊，頃刻間在多是輕型車輛的車隊中掀起一片腥風血雨。
舒伯特大將乘坐的VW82型桶車也被一枚250公斤炸彈的氣浪掀翻出去。
四架伊爾2離去后，當幸存的軍官找到被甩出車外，趴在草叢中奄奄一息的舒伯特大將時，只聽到舒伯特大將最后的遺言。
“漢森······接任······小心兩翼······撤退······援軍”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