神女衣城,未名山莊。
張若塵站在湖泊之畔,身周煙波流動,嗅到的是浸人心脾的花香。這里,正是他與荒天會面時的那座莊園。
漁謠似畫中仙子,站在湖畔,道:“商弘是這個元會誕生的,最強大的神靈之一,可稱元會代表,已修煉近十萬年。你與他還差得遠!”
“多謝前輩出手相助。”張若塵道。
這是很詭異的一幕,明明白發蒼蒼的老者,卻稱呼一位傾城絕代的年輕女子為前輩。
張若塵說的是“相助”,而不是“相救”。
顯然謝的是漁謠使用陣法圈禁,使得巫馬九行無法逃走,張若塵才有機會,將其殺死。
漁謠道:“你殺死巫馬九行,已是與刀神界,結下大仇,一旦走出星桓天,將要面對的,很有可能就是死劫。你可對外聲稱,是我的弟子,如此刀尊至少不會親自出手。”
張若塵相信漁謠的精神力強大,但是,不相信憑借她的名字,可以讓刀尊產生顧忌。
刀尊,不僅是刀道之尊,更是刀神界的一界之尊。
不過她既然敢這么說,必然有其原因。
“為什么幫我?”張若塵問道。
“因為……”
漁謠的目光,向那日荒天飲酒的古亭看了一眼,沒有繼續說下去,隨即,便是飄然而去,走出了玉緣軒。
“他說,你若想要天尊寶紗,思考清楚之后,去彌山天尊湖找他。”漁謠那清靈動聽的聲音,傳入張若塵耳中。
張若塵知曉“他”指的是誰,渾身為之一震,隨即苦笑了起來,自言自語的道:“不愧是荒天,真是一個厲害人物,此前從未見過,但,只見了一面而已,居然就將我的身份識破。”
如此能力,阿樂沒有,魚晨靜沒有,白卿兒沒有,漁謠也沒有。
他們中,有的與張若塵是生死之交,有的聰慧絕頂,有的精神力高深莫測,但卻都不及荒天。
荒天若不是識破了他的身份,怎么可能有意將天尊寶紗交給他?
千年前,張若塵失蹤,血絕戰神猜測與白卿兒有關,既是打上第一神女城,又去叫罵了荒天。以血絕戰神口無遮攔的性格,荒天怎么可能不知道張若塵和白卿兒的關系?
血絕戰神為何知道?
因為冥王知曉。
張若塵在玉緣軒住了下來,根本不理會魔瞳和巫馬九行的隕落,會造成何等軒然大波。外界的是是非非,仿佛都與他無關。
精神力突破到七十四階的時候,張若塵明顯感知到體內生命之火變得旺盛了一些,壽元有增長的跡象。
但很快壽元又快速流失,生命之火再次變得只剩一絲。
張若塵清晰的察覺到,壽元和生命精氣是涌入玄胎,像是被什么東西吸走了一般,消失得無影無蹤。
正是因為這件極不正常的事,張若塵選擇了閉關,要細細研究玄胎。
玄胎中,或許藏有他恢復壽元,由死轉生的契機。
“怎么會什么都沒有?”
張若塵運用了多種方法,先是使用精神力探查,又調動來天地間的圣氣和神氣,注入玄胎。
可是精神力、圣氣、神氣,進入玄胎后,瞬間就消失不見。
詭異到了極點。
張若塵甚至都想直接用劍,剖開肚子,將玄胎挖出來。但,這個沖動的念頭,被他按壓下來。
張若塵知曉,漁謠看似年輕,真實年齡怕是得有數十萬歲,必是一位博學多聞的強大存在。于是,向她請教。
“玄胎?”
漁謠意味深長的看了一眼張若塵,這才道:“玄胎,也被稱為玄牝。每一個生靈的體內,都有玄胎,但不是每一個生靈都能將其開辟出來。”
“遠古時期,練氣士橫行宇宙,將不可一世的巫道都壓了下去。這些練氣士修煉的,就是玄胎。”
“在他們看來,玄胎是天道的一部分,是生靈與天地溝通的橋梁,是萬物的生命之源。”
“但,遠古末期大劫難爆發,天地規則改變,還能開辟出玄胎的修士,已是少之又少。正是如此,練氣士走向了末路。”
張若塵問道:“玄胎會吞噬修士的生命力嗎?會吞噬圣氣、神氣、精神力嗎?”
“在練氣士眼中,玄胎是孕育生命力的地方,是儲存圣氣和神氣的地方。你說的吞噬是什么意思?”漁謠道。
張若塵道:“就是,莫名其妙的消失不見。”
“這就是你身上,出現的問題?”漁謠道。
張若塵知曉這件事不可能瞞得了她,但,還是說道:“不是我,是我的一位至交好友。”
“是嗎?”
漁謠纖柔的右手,五根雪蔥玉指,緩緩向張若塵的肚臍位置按了過去。
精神力化為一絲絲光霧,涌入玄胎。
但,只是一瞬間,漁謠立即收回精神力。
她那雙始終平靜的眼眸中,浮現出一道異樣之色,道:“你這玄胎……果然有問題,連我的精神力,都瞬間消失,根本無法探查。”
“我只能感覺到,玄胎中空空蕩蕩,一無所有。”張若塵道。
“不可能是真的一無所有,肯定是你感應不到它的存在。”
漁謠兩指合并,強大的精神力,在指尖凝聚出一道明亮的光束,再次隔空點去。
受精神力的影響,玉緣軒中的草木瘋長。
一株株圣花,開了又謝,謝了又開,周而復始,數之不盡的花瓣掉落在地,又飛了起來,在莊園中飄動。
張若塵白發飛揚,腹中劇痛,卻咬牙忍住。
“嘩!”
不知多久過去,漁謠再次收回精神力,額頭上,浮現出一粒粒細密的香汗,眼中滿是不可思議之色,道:“太奇怪了!剛才,我打入你玄胎中的精神力,足以撐死一位精神力七十四階的神靈。可是,它卻像是一個無底洞一般,盡數吸收而去。這怎么可能呢?”
張若塵最開始還帶有幾分期望,覺得玄胎是重新孕育出生命力和武道修為的希望。但是,連漁謠這樣的強者出手都沒用,顯然老天爺再一次耍了他。
張若塵的心境,恢復平和,道:“無論如何,多謝師尊。”
“師尊?”
漁謠不置可否的搖了搖頭,帶著滿腹疑惑,徑直而去。顯然,張若塵身上的秘密,讓她產生了不小的興趣,她要去查閱典籍,好好研究一番。
張若塵喊出“師尊”二字,并非是想要拜她為師,只是覺得,自己的確是欠下了她的人情。只是說一句感謝,顯得太單薄。
回到房間,張若塵不再探查玄胎,將石鼎取出。
鼎上,六祖梵文和優曇婆羅花的印記,變得淡了不少。也不知是不是因為,煉殺巫馬九行的時候,消耗掉了它們蘊含的力量。
張若塵調動精神力,引來天地間的一縷縷神氣,轉化為火焰,焚煉石鼎。
片刻后,鼎內的底部,一大片黑色文字顯現出來。
黑色文字,亦是變得淡了許多。
此前,張若塵精神力還不夠強大,無法解析這篇印雪天留下的天文。如今精神力強度大增,才有了再次嘗試的念頭。
隨著張若塵的精神力,向黑色文字蔓延過去。
整個世界,像是化為一座黑暗森林,每一個文字,都是一座巍峨神山,蘊含無窮浩渺,卻被厚厚黑霧籠罩,無法窺其真貌。
花費三個時辰,張若塵精神力幾乎消耗殆盡,才是勉強解析出了三個字。
“冥兵卷!”
“居然是冥書八卷中的《冥兵卷》,絕妙禪女苦苦尋找而不得,沒想到,印雪天卻只是將它放在了道場最顯眼的位置。恐怕,就是專門留給她的。”
張若塵渾身虛脫了一般,大口喘息,累得夠嗆,但也笑得快要流出眼淚。
真可謂是造化弄人。
絕妙禪女若是知曉,將如此珍貴之物,拱手交給了張若塵,不知會是什么表情?
掌握了《冥兵卷》,她就能操控印雪天留下的那支神軍。
“先將《冥兵卷》全部解析出來,萬一它隨優曇婆羅花印記一起消失,倒是一件遺憾的事。”
張若塵努力掙扎起蒼老頹廢的身體,盤膝坐下,療養精神力,爭取盡快恢復過來。
深夜時分。
張若塵耳邊傳來,悠揚悅耳的編鐘聲音。
編鐘聲,充滿古韻,時而悠長,時而短促。
張若塵睜開一雙蒼老的眼睛,眼中浮現出一抹異樣的神采,走下床榻,打開窗戶,編鐘聲變得更加清晰。
透過窗戶望去。
只見,湖畔的古亭中,一位白衣如畫的女子,正在敲擊三排青銅編鐘。
她如夜中幽靈,又如音律精靈,奏出的樂曲,極為美妙,令人忍不住為之沉醉。她頭上青絲垂于腰間,插著鳳釵,脖頸纖長,玉腰如柳,只是一道背影,就能給人無數對美的遐想。
紫竹林中,本是已經熟睡的老黃牛,聽到樂聲,不知是做了什么美夢,抱著自己的后蹄舔了起來。
張若塵推開房門,來到古亭外,靜靜看著她。
清風徐來,一曲罷。
白卿兒將青銅鐘槌放到架子上,一雙玲瓏精致的小手背在身后,看向湖面上的月下煙波,道:“你可知這玉緣軒是非常特殊的地方,尋常修士,是沒有資格進入此間。更別提,在玉緣軒中居住,這幾乎是禁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