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若塵道:“你第一次進入忘川秘境,發現貧道、商天、檀陀地藏在圍獵三映天。你見貧道只用肉身力量就如此強大,不知道貧道的境界高低,不敢冒然出手救三映天。于是,退離了忘川秘境。”
“你進和出,都很小心謹慎,就連商天那樣的人物,都沒有察覺到任何波動。你自以為可以瞞天過海,卻不知貧道的感知能力更勝半祖,早已識破。”
“你出了忘川秘境,便將外面的孟凰妳收進了神境世界,然后自碎肉身和神魂,偽裝受了重傷,第二次進入忘川秘境。”
“若貧道沒有猜錯,慈航尊者和天龍號上的數十萬修士,與孟凰妳一樣,都在你的神境世界。包括你讓貧道小心寶珠地藏,也是在故布迷局。”
“一切都是在制造草木皆兵的危機,營造迷霧籠罩的困局,將我引來情山,要借乾闥婆之手,試探我的修為高低,同時,將我誅殺在這里。”
“啪!啪!啪……”
孟凰娥拍手叫好,道:“不愧是生死老人,原來早就被你識破。看來,道長你這一路,也演得行辛苦。但你太自負了,你的自負,害了你。”
“怎么說?”張若塵道。
孟凰娥道:“你既然早就知道我不懷好意,就該果斷出手,而不是像現在這般,落得腹背受敵的下場。道長,你后悔嗎?”
張若塵不答,反問:“先前在山下,是你觸動空間秩序,將我們直接傳送到山中的吧?”
孟凰娥笑而不語。
張若塵道:“貧道來灰海,其中一個目的,就是尋找冥使,奪取她手中的婆娑世界、極樂世界、生滅燈。茫茫灰海,本是難尋。”
“現在,你將我引來這里,找到了她,算是間接幫了貧道一個大忙。”
“你問我后悔嗎?我的回答是,有那么一點,但只有一點點。”
“道長好心境。”
孟凰娥贊嘆,笑靨美若幽蘭。
張若塵道:“并非心境好,而是眼前之人艷麗奪目,不自覺便忘了危險。”
“道長,生死關頭呢,你清醒一些,現在不是風花雪月之時。”檀陀地藏著急的聲音,從外面的石磨邊傳來。
乾闥婆要分出力量,對付張若塵,壓在檀陀地藏身上的力量自然就減少。
他已經可以開口說話!
“和尚真討厭,人家還沒有聽夠呢!要不道長,你再講幾句?”孟凰娥道。
張若塵道:“貧道很好奇,天龍號到底發生了什么事?凡塵和寶珠地藏是不是落入了你手中?”
“道長剛到達忘川,我便趕到。道長覺得,我還有時間對付天龍號上的他們?”
孟凰娥笑了笑,又道:“不過,既然聯系不上他們,說明他們多半已經被八部從眾拿下。忘川這條路,對任何外來者而言,都是一條死路。”
乾闥婆分身,道:“他在拖延時間。”
“他在等商天。”
孟凰娥右手五指纖細柔長,指尖轉動,神器“金線縛龍繩”飛了出來。
金線縛龍繩,除了她手中的主繩,另有九根金線從主繩分離出來,像一條條發絲粗細的金蛇,在大堂中游走。
張若塵的九個方位,皆被封死,能移動的空間越來越小。
“沒錯,我在拖延時間,但不是在等商天,而是在等……”
話音到此處,張若塵豁然出手。
人頭幢脫手飛出,撞開兩根金線,直飛孟凰娥面門。
孟凰娥當然知道人頭幢蘊含“枯死絕”詛咒,但她不是孟家大爺,她是天尊級,是冥祖的弟子。本就精研詛咒,又怎么可能被人頭幢上的灰眼詛咒?
不過,張若塵肉身力量強橫,飛來的人頭幢,絕對堪比天尊級修士的一拳。
孟凰娥絕不輕敵,全力調動體內神氣、規則。一雙眼眸,化為兩座冥海,在身前的空間中真實的顯現出來。
她與張若塵僅相距數丈,但,這一瞬間,空間被無限拉開,兩座冥氣海洋擠滿這片小天地。
冥海波濤洶涌,一層層巨浪,涌向人頭幢,涌向張若塵。
“轟!”
“噗嗤!”
人頭幢勢如破竹的打穿兩座冥海,重重擊在孟凰娥胸前。
她口中吐出神血,體內臟腑近乎全碎。
在變故發生之時,孟凰娥本是欲要運用秩序的力量,結成護體防御。
但卻失敗。
孟凰娥飛出客棧,沒有倒下,迅速穩住退勢,雙腳定在了石磨旁邊。
她披散著長發,眼中竟是難以置信的光華。冥海的波濤,不斷從大門涌出,從她左右兩旁飛出去,將情山的天空印染成紫黑色。
癱坐在石磨下的檀陀地藏,怔怔失神的看著她。
她剛才不是勝券在握嗎?
怎么才剛剛交手,就被圣思道長打退出來,而且吐了好大一口血。連他的臉上,都是一粒粒血點。
孟凰娥抬起手掌,發現自己嬌嫩雪白的肌膚,在快速變得灰白,繼而枯黃。
“貧道當然是在等你體內的詛咒發作。”
張若塵從客棧中走出來。
“不可能,人頭幢上的灰眼,怎么可能詛咒得了我?你也沒有催動灰眼!”孟凰娥雙手結印,調動全身力量,壓制詛咒。
剛才就是詛咒突然發作,才導致她力量大幅度下滑,被一擊打傷。
“你怎么會認為貧道自負?你怎么會認為,貧道發現了你的不對勁,卻不對你出手?實際上,貧道早就出手了,只是你沒有察覺。自負的,是你。”
張若塵道:“你在孟家的這些年,一直在偽裝,自認為可以演得天衣無縫。但一切都是你的自以為!”
孟凰娥道:“我知道了!在我們初見面的時候,你將手掌按在我背心,以生命之氣為我療傷。那個時候,引入我體內的,不僅有生命之氣,更有詛咒之力。但,你得到人頭幢才多久,怎么可能這么快就學會枯死絕?枯死絕詛咒根本不是你可以操控!”
“說你自負,你還不信。你做不到的事,貧道憑什么做不到?”
張若塵走到檀陀地藏面前,欲要將他解救出來。
“你這是全然沒有將老婆子我放在眼里!”
乾闥婆的聲音響起,出現在大門前。
實際上,從始至終乾闥婆的精神力,都鎖定在張若塵身上,就像是無數根線纏繞在張若塵的每一處身體。
只要張若塵欲逃出情山,立即就會遭到排山倒海的兇猛攻伐。
在張若塵欲要解救檀陀地藏的瞬間,乾闥婆身上的氣機攀升到頂點,逼得張若塵不得不停下。
“我們一旦動起手來,你一定壓不住檀陀地藏和第四儒祖。”張若塵語氣中透著無窮自信,要以意志,逼乾闥婆退步。
他道:“不如放貧道和檀陀地藏離開,第四儒祖便是你們的囊中之物。他才是八部從眾的最大威脅!”
乾闥婆道:“你和她真的很像,你也太自負了!若換做別的地方,老婆子還真沒有辦法,同時壓住你們三個。但在情山,這里是我的地盤,我無所不能。”
“這里的一切,包括空間,都是我的秩序和規則交織而成。你身在我的世界,怎么走?”
乾闥婆手指輕輕一揚。
客棧旁邊的一塊數米高的青石,飄飛起來,分解散開后,化為億萬道秩序光痕。
如一片云霞,飛到張若塵頭頂。
“這秩序……”
張若塵凝視頭頂的秩序和規則,皆與始祖規則沒有區別。
“始祖秩序場!你的精神力,達到了九十五階?”
乾闥婆搖了搖頭,道:“始祖秩序場沒有錯,但九十五階哪有那么容易?還差一點點!我的精神力場域,僅能覆蓋情山。在情山,你覺得老婆子和始祖有什么區別?”
張若塵道:“對我們而言,閣下與始祖沒有區別。”
若她面對半祖巔峰的存在,肯定還是有區別的,畢竟她的精神力還沒有達到九十五階,不算始祖。
眼看秩序云霞就要壓下來。
張若塵道:“且慢!我心中還有一個疑問,為什么要殺元丘?”
石磨中心的凹槽,元丘已經被碾沒。
石磨邊緣,尚有血水在外涌。
乾闥婆還算有耐心,道:“因為他落入第四儒祖手中后,又投靠了神界。”
“唰!”
張若塵五指捏爪,破去壓制在檀陀地藏身上的精神力,將他提起,身形快如閃電,沖向情山之外。
他們沖出去后的一瞬間,秩序云霞便落下。
乾闥婆眼神微微一動,感應到了什么,放棄操控情山周圍的秩序和規則,嘴角浮現出一抹譏誚的笑意。
只見。
張若塵沖出去的方向,大量的灰霧席卷而來,如有千軍萬馬在里面奔行。
隨著一道爆喝聲響起。
“轟!”
兩掌對擊。
張若塵和檀陀地藏倒飛回來。
“嘭嘭!”
檀陀地藏再次墜落到了客棧外的地上,似滾地葫蘆,摔得七葷八素。
而張若塵身上的道袍,變得極為破碎,向天邊滾滾而來的灰霧看了一眼,在一瞬間,果決的做出決定,沖向客棧大門。
盡管乾闥婆的分身守在那里,盡管那里乃是整個情山最無法攻破的地方,但張若塵別無選擇,必須趕在灰霧中那人到達前,進入客棧,將第四儒祖救出。
只有借第四儒祖的力量,今天才有可能殺出重圍。
剛才張若塵和灰霧中的那人對拼一掌,對方也倒飛了出去,這便為他自己爭取到了逆轉生死的短暫時間。
“制住孟凰娥!”
張若塵迎向乾闥婆的時候,不忘向檀陀地藏如此吩咐了一句。
乾闥婆站在客棧門口,靜靜看著不斷沖破時間秩序和空間秩序而來的張若塵,笑容中帶有淡淡的輕蔑。
時間秩序和空間秩序中,張若塵的速度太慢了!
“嘩!”
乾闥婆手中的木杖揮出,速度是張若塵的兩倍不止。
眼看就要劈在張若塵身上,驀地,張若塵化為本源粒子狀態,完全不受物理攻擊,像一片光雨,穿過木杖,沖入客棧。
乾闥婆凝視這片本源粒子光雨,發出輕咦聲,眼中閃爍奇彩。
本源粒子光雨沖入大門后,迅速重凝成張若塵的身形,快速靠近大堂右側的第一張桌案。
這個時候,根本顧得不會不會被實力變態的乾闥婆瞧破身份,張若塵右手掌心,凝聚出一道無極圓圈。
只有使用無極圓圈,才可能打破絕對自我時間主宰印,讓第四儒祖從靜止時間中解脫出來。
根本不給張若塵出手的機會……
大堂中,另外七套桌椅,甚至包括柱子、地板、牛角燈……一切皆化為秩序和規則,纏繞到了張若塵身上,將他鎖在始祖秩序場中。
整個客棧大堂,變得混沌縹緲,呈七彩色,瑰麗絢爛。
張若塵的手掌,距離直徑一丈的絕對自我時間主宰印的邊緣,僅剩半尺的距離。
這半尺,卻永遠也到不了!
客棧外。
檀陀地藏沒能制住孟凰娥,反被她使用金線縛龍繩捆住,又一次倒在地上。
她畢竟是天尊級,一方首眾,已是將體內的詛咒壓了下去。
“剛才好險!你們怎么回事,差一點讓那道士逃走了?”
爛石神從灰霧中沖出,落到情山之巔的客棧外。
跟在他身后的,乃是寶印地藏。
剛才就是他趕到情山,與欲要脫逃出去的張若塵對碰了一掌,將張若塵逼退回來。
他,正是八部從眾中石眾的首眾,常年坐鎮地獄界的生死界星。
乾闥婆問道:“二君天呢?”
“昊天來了!包括二君天在內,另外幾位首眾,被攔截在了忘川外。此去閻羅族還算順利,《生死簿》已經到手,大事將成。”
爛石神展開一角神境世界,將鎮壓在里面的凡塵和寶珠地藏放出。
孟凰娥臉色微變,道:“昊天已經到了忘川?”
“至于那么緊張?昊天就算再強,也還只是始祖之下,能不能敵過二君天尚是未知數。若乾闥婆及時趕過去,偌大威名的昊天也只能血灑忘川,淪為祭品。”爛石神道。
乾闥婆轉身向客棧中走去,道:“老婆子恐怕暫時無法趕去相助他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