恢宏的太極宮內,李二陛下一身明黃色滾龍袍服,負手站在玉案下面,居高臨下,俯視著下面的趙諶,氣勢威嚴,帝王派頭十足。
整個太極宮內,此時就只李二陛下一人,房玄齡等人已經退下,整個大殿中連宮女太監都看不到一個。
趙諶被那名太監帶進太極宮,看著身后的太監飄身離去,又回頭看看站在龍案后負手而立的李二陛下,也不知怎的突然就閃現了羅馬斗獸場。
此刻的李二就是那頭張著血盆大口的兇獸,而自己則是丟進獸籠中的那只兔子。
“小子趙諶覲見陛下!”
實在是不想跪,作為一個現代人,從骨子里就沒有做磕頭蟲的覺悟。可沒辦法,李二陛下都已經擺出這副帝王派頭了,如果不跪,估計下場會很凄慘。
“說說你的事情吧!”李二站在玉案后,俯視著下面跪著的趙諶,威嚴的聲音在太極宮空曠的大殿里回蕩。
趙諶這就有些搞不懂了,李二此時此刻的所作所為,擺明了就是想以帝王之勢壓他,可他不過是一個小蝦米,只要李二動一動嘴皮子,立刻就會將他大卸八塊,至于如此費盡心機?
實在搞不懂李二陛下的心思,只能是走一步看一步了,于是清了清喉嚨,裝出一副誠惶誠恐的樣子,說道。
“小子趙諶,自小就跟著師傅在深山里生活,日出而作,日落而息,閑暇時跟著師傅識文斷字…”
趙諶按照先前給程處默編造的話,又給李二陛下說了起來,便說還一邊偷偷觀察李二陛下的反應,發現李二臉上面無表情,貌似并沒有任何的發怒跡象后,心下禁不住暗暗松了一口氣。
“那是什么地方?”李二面無表情的聽到后來,忽然微微沉吟了一下,目光具有穿透力的盯著趙諶,威嚴的開口問道。
“那是一個四面環山的山谷,谷內古樹參天,長滿了奇花異草,谷內有一條常年不絕的河流,每到春秋季節,河水就會暴漲,等河水落下后,河岸兩邊就會出現很多擱淺的魚…”
趙諶說著說著,不禁將自己老家的那條河也描述了進去,完全是出于下意識的,原以為李二會聽的不耐煩,卻見李二依舊是先前的那副態度,面無表情。
搞不懂啊!趙諶心里警鈴大作,這不是一個好兆頭啊!
暗自抹了一把冷汗,準備再胡亂編造點什么,卻聽的李二的聲音在上面,略顯疲憊的響起。
“那么尊師的名號,怎么稱謂?”
“家師的名號桃花仙人,至于真實名字,師傅一直諱莫如深,不肯告訴小子!”
“那朕且問你,你此次出山,又是所謂何來?”
李二陛下再次沉默了一會兒,威嚴的聲音又在空曠的太極宮內響起。趙諶甚至惡趣味的想,這座宮殿當初建造時,是不是還專門設計了什么回音壁之類的。
問題總算是回到了原點,趙諶知道,接下來才是決定他生死的時刻到了。回答的好了,今后他在大唐混吃混喝,逍遙自在,回答的不好,哼哼,被李二當場拉出去砍了,那也是絲毫不奇怪的。
一念至此,趙諶忽然嘴一張‘哇’的一聲,哭的眼淚稀里嘩啦的道:“小子不敢欺瞞陛下,小子實在是迫不得已…”
“哦,如何個迫不得已?”李二聞言,也不知想到了什么,負手在后的一只拳頭猛地攥緊,目光突然間像鷹鷲一般,銳利的俯視著趙諶,幾乎是一字一句的問道。
壞菜了!趙諶后背的冷汗‘唰’的一下流了下來,也不知這句話觸動了李二的那條神經,即便隔著很遠,趙諶都能感覺到李二那突然露出來的殺氣。
趙諶暗暗咽下了一口唾液,依舊大聲哭泣著,說話時卻分明藏了幾分小心:“回陛下,師傅他老人家,事實上已大限將至,因小子自小便跟師傅相依為命,師傅不愿讓小子看到他老人家仙逝的悲涼場景,因而便早早將小子騙出了山谷…”
“后來,小子在外面試圖回到山谷,可無奈小子自小便沒踏出過山谷一步,無論小子如何費盡周折,都沒能找到山谷的入口,萬般無奈之下,小子只得歷盡千辛萬苦,從深山里走
了出來!”
趙諶的話音落下,大殿內陷入了長時間的沉默當中,負手站在那里的李二陛下,也不知在想什么。
趙諶戰戰兢兢的跪在下面,心里忐忑的七上八下的。他本就是憑空出現在大唐的人,無憑無據,編出這樣一套謊言,實非是迫不得已啊。
“那你又是如何認識李靖的?”長久的沉默過后,李二威嚴的聲音,終于在大殿內響了起來。很奇怪,竟然對于趙諶這漏洞百出的話,沒再追究一句,使得趙諶都有點懷疑,是不是李二有點缺心眼?
不過接下來聽到李二的問題,趙諶就恨不得使勁扇自己兩個耳光,好端端的,干嘛要對李靖表現出那么濃厚的興趣啊!這下好了,把自己拴進去了!
你即是從小生活在深山里的,為何又認識大唐的將軍呢?
真特么的,不作就不會死啊!
算了,讓一切罪孽都歸于師傅他老人家吧!
趙諶在心里無恥的想著,使勁抹一把淚,開口說道:“小子也是從師傅他老人家口中聽說的,師傅他老人家說,李靖李大將軍文韜武略,實乃不世出的將才,因而小子心里就記下了!”
“呵呵呵呵!”上面的李二聽了趙諶這話,忽然發出古怪的笑聲,趙諶敢打保證,這笑聲絕不是什么好兆頭。
“好一個文韜武略,不世出的將才啊!”笑夠了,李二這才吸口氣,似在強壓著心頭的怒氣,話中有話的重復著趙諶剛剛的話。
遭了,這下算是巴李靖得罪慘了!
趙諶聽著李二陛下的話,仿佛看到李靖正怒目而視著他,一副隨時將他生吞活剝了的樣子。脊背禁不住一麻,趕緊打起圓場:“師傅還說陛下乃一代明君,大唐有陛下這樣的明君必定四海遂平,國泰民安,陛下的光輝必定照耀千世…”
諾大的太極宮里,趙諶跪在下面,一臉諂媚的惡心嘴臉,使勁拍著李二陛下的馬屁,活脫脫一副奸妄小人的嘴臉。
很奇怪,李二陛下并沒有絲毫不適的表情,趙諶可不認為,李二會膚淺到這種地步,這可是千古一帝,玄武門中掄起大刀片子,親手干掉親兄弟,逼著老李讓出皇位的李二。
但是,為什么呢?
趙諶覺的他有些吃不準李二的心思了,人的恐懼往往來源于未知,李二現在的這種態度,就讓趙諶感到無比的恐懼。
“金礦的事,是真是假?”沉吟了一會,李二的語氣忽然有些和緩的問道。
“啟稟陛下,金礦的事,小子不敢有一絲欺瞞陛下,這是小子從深山里出來的時候無疑中發現的!”趙諶聽到李二問起金礦的事,禁不住暗暗松了一口氣,趕緊回答道。
大唐的府庫,這次被突厥人勒索一空,如今的李二窮人一個,正是迫切填滿府庫的時候,這可是個好機會啊!
“如此甚好!”李二的態度已經完全和緩了下來,回到龍案后坐下,目光望著下面的趙諶,說道:“朕回頭便安排一下,你帶著人去那座金礦!”
“小子遵旨!”趙諶恭恭敬敬的回道。
“嗯,你來大唐也是孤身一人,暫時就住到驛館吧!”李二聞言,望著趙諶此刻披頭散發,破衣爛衫的樣子,禁不住皺了皺眉,補充道:“金礦的事,也算是大功一件,等回頭落實了,朕再賞你!”
“小子身為大唐臣民,能夠為大唐行一點微薄之力,已讓小子感到十分榮幸…”趙諶跪在下面,一副為了大唐基業肝腦涂地,死而后已的惡心樣子,聲音宏亮的說道:“再者,四海之內,莫非王土,金礦本就是屬于陛下的,小子只不過適逢其實,實不敢貪功…”
李二聽著下面趙諶無恥的話語,臉色突然黑的像鍋底一樣,大概從未見過像趙諶這般無恥的人吧!
嘴角的肌肉使勁抽搐了幾下,似是在極力隱忍著怒氣,不過最后卻還是意興闌珊的揮了揮手,命內侍帶著趙諶去了驛館。
出了太極宮,程處默早就等在外面,趙諶在長安舉目無親,孤身一人,程處默既然將趙諶當成了自己的兄弟,自然是要帶
著趙諶去程府。
不過,趙諶卻委婉的拒絕了程處默的好意,李二的態度現在讓他極度不安,那么漏洞百出的謊言,李二竟然視而不見,不聞不問。
趙諶倒是希望李二對他嚴加追問,也勝過如今的不溫不火,猜不透李二的心思,就只能規規矩矩的住到驛館中去,免得到時拖累了程處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