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撲通”一聲,龐碩的坐騎前腿一軟,撲倒在地。龐碩被扔了出去,臉貼著地,在草地上滑出十幾步遠,頓時鮮血淋漓。
“哈哈……”謝廣隆大笑。“大虎,破相了吧,看你還怎么笑我。”
“我日。”龐碩爬了起來,提著鐵刀,邁開大步,向前狂奔。
謝廣隆策馬從龐碩身邊掠過,低頭打量著龐碩,樂不可支。沒想到他的戰馬晃了一下,也跟著栽倒在地。謝廣隆措手不及,從馬上栽了下來,一下子就爬不起來了。
“報應!”龐碩奔到,刀交右手,左手提起謝廣隆的衣領,繼續飛奔。謝廣隆借力跑了幾十步遠,才算跟上龐碩的步伐,掙脫了龐碩的大手,緊緊跟隨。
“上山,上山!”梁嘯一邊回頭觀察敵情,一邊大聲叫道。
“喏。”龐碩根本不考慮,轉身向旁邊的山坡跑了過去。
“大人,不趕緊過山口嗎?”謝廣隆一邊跑,一邊扭頭問道。
“來不及了。”梁嘯大叫道:“沒有馬,我們很快就會被追上。上了山,大家都步行,沒誰占便宜。”
謝廣隆還待再問,龐碩一把拽住他的手臂,拖著他向山上爬去。謝廣隆雖然個子不小,可是和龐碩比,他還是有些跟不上,被龐碩拽得踉踉蹌蹌,一路摔了好幾個跟頭。
梁嘯等人策馬沖上了山,馬還沒停穩,他們就從馬背上滾了下來,七手八腳的把韁繩系在旁邊的石頭上,然后拿下馬背上的行囊,背在身上,徒步向山上爬去。換在平時,他們是舍不得將這么好的戰馬扔掉的,可是此時此刻,他們卻顧不上了。
奔跑了這么久,這些馬都已經受傷。隨時都可能倒斃,要想重新把膘養回來幾乎是一件不可能的事。將戰馬系在山下的路口,只是為了給匈奴人增加一點麻煩。
這么多馬中,只有月亮還能勉強支撐。由梁嘯牽著,爬上了山。
一直爬到百步以上,梁嘯才停了下來。不用他吩咐,所有人都找合適的位置藏身,抓緊時間喝水、吃東西。戰斗即將開始。這也許是他們的最后一頓。
匈奴人來得比梁嘯估計的慢了一些,足足一頓飯的時間之后,他們才趕到山腳下。梁嘯探頭看了一眼,笑道:“這些匈奴狗也累得不成了,比我想象的要弱很多啊。”
“匈奴狗也是狗,又不是鐵打的。”郭武艱難的咽下一塊干馬肉,罵了一句。“一對一單挑,我能連挑他們三個。”
“三個算個毛,老子單挑他們五個。”謝廣隆站了起來,用力撐了撐胳膊。“誰敢擋著老子去大宛。老子就捅死誰,管他什么王,什么當戶呢。”
龐碩鄙夷的瞪了他一眼,塞過來一塊肉。“別光顧著吹,趕緊吃點東西,待會兒好有力氣殺人。”
謝廣隆接過來,鼓起腮幫子,咬下一塊,用力的嚼著,嘴里嘟嘟囔囔。“美人啊。等著我。”
聽著這些家伙互相打氣,梁嘯松了一口氣。他仔細打量著山下的匈奴人。他看到了渾邪王。渾邪王下馬的時候險些摔倒,看起來也累得不行了。其他的匈奴人也好不到哪兒去,好多人都是從馬背上滑下來的。根本沒有應有的矯健。
郭武說得沒錯。匈奴人也是人,不是鐵打的。
不過,形勢依然嚴峻。不僅是雙方的人數相差懸殊,匈奴人還有援兵,如果不能迅速解決戰斗,匈奴人越來越多。他們還是兇多吉少。
怎么才能刺激渾邪王,讓他不顧一切的進攻,而不是圍困?
梁嘯想了想,把目光轉向月亮脖子下面的那個革囊。那里面裝著姑鹿狐的首級,已經爛得不成樣子。
“牛兒,幫我換甲。”梁嘯站了起來,解開了身上的鐵甲。
“換什么甲?”
“換姑鹿狐的甲胄。”
荼牛兒也沒有多問,從馬背上拿下姑鹿狐的甲胄,幫梁嘯穿戴起來。梁嘯穿好鐵甲,卻沒有戴頭盔。他取下姑鹿狐的首級,放在一塊石頭上,又將頭盔罩在上面,然后取出一枝箭,丁丁當當的敲了起來。
清脆的敲擊聲很快吸引了所有人的注意。
正扶著馬鞍喘氣的渾邪王眼睛頓時直了,他慢慢的站了起來,看著山坡上的那個首級,忍不住老淚縱橫。雖然他看不清楚模樣,但他能猜得出來,這肯定是兒子姑鹿狐的首級。
他追了這么遠,不就是為了奪回這顆首級,讓姑鹿狐有個全尸么?不就是為了殺死梁嘯,為姑鹿狐陪葬么?現在姑鹿狐的首級就在眼前,梁嘯也在眼前,還等什么?
的確很累,可是梁嘯不一樣累么?看看他的馬,除了那匹白馬,幾乎上都只剩一口氣了。馬如此,人又能好到哪兒去。難道他們比匈奴人還有耐力?
“給我上,殺了那個漢狗!賞馬百匹,牛千頭,立升萬夫長。”
匈奴人雖然覺得有些強人所難,不過還是發動了攻擊。他們的想法和渾邪王差不多。雙方都累到了極點,已方有絕對的人數優勢,就算耗,也能將他們耗死。
十個匈奴人率先走出了隊伍,向山坡走去。他們在山下站定,排成一字橫隊,摘下弓,搭上箭,準備掩護。又有十個匈奴人走出了隊伍,五人一組,從兩側向山坡爬去。
看到渾邪王揮著手臂亂吼,看到匈奴人準備攻擊,梁嘯松了一口氣。他不怕匈奴人攻擊,就怕匈奴人等待。他需要時間。雖然他們只比匈奴人早到了一頓飯的功夫,可是這點時間卻非常重要。
“大家不要急著攻擊。”梁嘯說道:“我們的輜重快沒了,一定要養精蓄銳,一動手就干翻他們,速戰速決,不能拖得太久,知道嗎?”
“喏。”眾人轟然應喏。
龐碩手持鐵刀,謝廣隆手持鐵矛,走到了前面,李舒昀和郭武手持弓箭,站在他們后面,荼牛兒保護著梁嘯,居中而坐,就連郭文斌都拿起了武器,靜靜的等待著戰斗的開始。
匈奴人開始射箭,一枝又一枝的箭射了上來。有幾枝箭落在了梁嘯的面前。郭文斌正準備去撿,梁嘯搖搖頭,阻止了他。郭文斌會意,重新握緊了刀。這時候撿箭,會讓匈奴人提高警惕,猜到他們的虛實。
匈奴人解開系在山下的戰馬,又將已經倒斃的戰馬挪開,舉著皮盾,小心翼翼的往上爬。梁嘯看著他們,一直沒有下令攻擊,只是不停的用手中的箭敲打著頭盔。
“叮!叮!叮!”
匈奴人爬到二十步之外,山下的匈奴人不再射箭了,而且往前壓,一直走到山坡下面,然后散入亂石之中,只露出一個頭,保持對山上的壓制,掩護同伴。
梁嘯將手里的箭矢交給郭文斌,示意他繼續敲,自己重新取出一枝箭,搭在弦上,深吸了一口氣,慢慢拉緊。一用力,他就覺得肩背像撕裂開了一般,痛徹心肺。
被渾邪王綴上的這三天,他前后射出了近五百枝箭,又沒有時間放松恢復,肌肉已經嚴重拉傷。
盡管如此,他還是咬著牙,將一石強弓拉滿,對準靠得最近的那五個人中的最后一個,一箭射出。
“嗖!”箭矢飛馳而去,從幾塊巨石旁掠過,從幾個匈奴人的頭頂掠過,射向落在最后的那個匈奴人。
看到梁嘯舉起了弓,所有的匈奴人都提高了警惕,舉起了盾牌。這些天的追逐,除了累之外,給他們印象最深的就是這個漢家少年郎的精準箭技。他先后射殺了百余名匈奴精銳騎士,射傷的也不下百人。
這樣的戰績,即使是和匈奴神箭手相比,也毫不遜色。
看到他舉弓,沒有人敢大意。走在最后的那個匈奴人也不例外,他正穿過兩塊巨石間的狹窄縫隙,無路可躲,只能舉起了手中的盾牌,護住自己的要害。為了防止皮盾被箭射穿,再射中自己,他特地將手臂擋在了身體正中。寧可被射穿手臂,他也不愿意被射中要害。
箭嘯聲由遠及待,他屏住了呼吸,繃緊了身體。
“當!”盾牌邊緣的石臂上冒出一簇火星,一枝箭改變了方向,射向他的面門。他大吃一驚,來不及多想,下意識的低下了頭,將盾牌向右揮去。
剎那間,他暴露在梁嘯面前。梁嘯毫不猶豫,射出了第二箭。
匈奴人應聲中箭,一箭射中額頭,斜斜的插入他的腦袋。匈奴人哼都沒哼一聲,就倒在了地上。
梁嘯的箭一射出,李舒昀和郭武就站了起來,連發數箭,壓制得沖在前面的四人匈奴人無法抬頭。龐碩沖了出去,手中長刀一閃,將最前面的一個匈奴人一刀砍倒,接著橫身撞向另一個匈奴人。匈奴人措手不及,被他撞得踉踉蹌蹌,沒等他站穩,謝廣隆的長矛又到了,一矛洞穿了他的鐵甲,將他挑了起來。
匈奴人驚慌失措,雙手握著矛柄,發出慘烈的喊叫。
謝廣隆大笑,用力將他甩了出去,砸向正準備從旁邊沖過來的五個匈奴人。匈奴人連忙躲避,卻還是有兩個被砸中,摔倒在地,向下滾了好幾步遠。
梁嘯三人抓住機會,連射幾箭,將那兩個暴露身形的匈奴人射倒。趁著這個機會,龐碩再殺一人,剩下的那個匈奴人第一次見識龐碩的威猛,嚇得大驚失色,轉身就跑,卻被同伴的尸體擋住去路。沒等他想好怎么逃,龐碩和謝廣隆同時趕到,鐵矛刺入他的后背,鐵刀砍下了他的首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