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嘯把天生異相的事扔在腦后,挾著雞,向西郊走去。剛走了一里多路,他迎面就碰到了荼牛兒。荼牛兒手里提著一具弩,身后跟著兩個年紀相仿的少年,一個提著一口刀,一個拿著一口半新的劍。
“阿嘯,你好了?”看到梁嘯,荼牛兒興奮的大叫起來,大步迎了上來。“嘿,我找到伏擊你的畜生了,正準備去找你。咦,來就來唄,還帶什么雞?”
梁嘯還沒來得及反應,荼牛兒就從他手里奪過雞,扔給那兩個少年。雞“咯咯”的叫著,拍打著翅膀,飛了起來,向路邊的蘆葦叢跑去。荼牛兒一見,連忙將手里的弩塞給梁嘯。
“阿嘯,射它,別給跑了。”
梁嘯接弩在手,來不及多想,上弦,瞄準,扣動弩機。“嗖”的一聲,弩箭飛了出去,正中雞頭。
雞掉進蘆葦叢中,梁嘯也傻了。我還有這么好的一手箭術?雖然距離有限,可這是活靶啊。
忽然間,那個囚徒的話又浮現在他的腦海中。難道……我真與眾不同?
“牛兒,我……與普通人有什么不同嗎?”梁嘯摸著臉,一臉期盼地看著荼牛兒。荼牛兒瞟了他一眼,伸手摸摸他的額頭,又摸摸自己的,嘟囔道:“楚婆婆靈不靈啊,怎么還說胡話。”
“別扯,我有什么與眾不同?”梁嘯叉著腰,擺出一副自認為最帥的姿勢。
荼牛兒翻了個白眼。“有什么不同,天生一只猴。”
“你說什么?”梁嘯不解,追問道。
“我說你……”荼牛兒湊到梁嘯耳邊,大聲說道:“你小子天生就是一只猴。”
見梁嘯依然不解,荼牛兒拉起梁嘯的手臂,和自己的手臂比了一下。兩人個頭差不多,梁嘯的手臂卻長得多,比荼牛兒長出一掌多。
梁嘯一下子明白了,頓時充滿了信心,同時對荼牛兒表示極度的鄙視。
什么天生一只猴,這是傳說中的猿臂好不好?這可是善射的標志啊,怪不得我的箭術這么強。看來原來的梁嘯也不是一無是處嘛。
“嘿,阿嘯,你怎么了?”見梁嘯一會兒高興,一會兒發呆,荼牛兒有些怕起來,連忙叫了兩聲。
“哦,我沒事。”梁嘯掩飾道。天生猿臂這件事,荼牛兒知道,他自己卻忘了,實在有些說不過去。為了避免荼牛兒生疑,他連忙說道:“你剛才說什么,誰伏擊我?”
果然,荼牛兒的注意力立刻被轉移了。他將梁嘯拉到一旁,咬牙切齒的說道:“我問了好些人,才知道那天還有誰去了金匱山。”
“誰?”
“胡來。”
“胡來?”梁嘯一愣,想了半天,沒想起來這是誰?
“怎么,你怕了?”荼牛兒狐疑的看著梁嘯。“阿嘯,你是不是腦子被打壞了,怎么像變了一個人似的,以前的你可不這樣。”
梁嘯一驚,連忙拍著胸脯,擺出一副天不怕地不怕的模樣,問道:“別廢話,這胡來究竟是誰?”
荼牛兒擔心的看看梁嘯。“阿嘯,你不會是真傻了吧,連胡來都忘了是誰?他可是我廣陵縣的一霸啊。”
梁嘯愣了片刻,不由得后悔莫迭。他想起了胡來是誰了。胡家是廣陵縣大戶,良田百頃,牛羊成群,從他祖父那一輩起就在國中、縣里做官。這小子橫行鄉里,仗勢欺人,是名符其實的廣陵縣——甚至整個江都國的惡霸。
和胡來比起來,他和荼牛兒這種層次的無賴少年都是三好兒童、紅花少年。
“我”怎么會惹上這種惡霸?這玩笑開得有點大了吧。梁嘯心里有點打鼓,剛才嘴太快了。
“阿嘯,這仇……怎么報?”見梁嘯猶豫,荼牛兒低聲問道。
梁嘯正準備搖頭,轉念一想,又停住了。他眨了眨眼睛:“這事吧……得從長計議,想個萬全之策。整死他簡單,可為了這種人渣,把我們自己搭進去,那就不合算了,你說是不是這個理?”
梁嘯一邊說著,一邊注意著荼牛兒的臉色,隨時準備改口。
“阿嘯,你跟以前不一樣了呢。”荼牛兒興奮的一拍手掌。“不過我喜歡你這陰損勁兒。阿嘯,我聽你的,你說怎么搞,我就怎么搞。不整得他后悔生出來,我們兄弟就不在這一帶混了。”
梁嘯的嘴角抽了抽,恨不得抽自己一耳光。他本來是想施個緩兵之計的,現在卻被荼牛兒理解成要做就做絕。這根本是兩個方向嘛,我這么善良的人,怎么可能做那么壞的事。
不行,不能再跟這家伙混下去了。近朱者赤,近墨者黑,我一定是被他帶壞的,以后要和他保持距離。
梁嘯借口身體不舒服,連雞都沒吃一口,就獨自回了城。荼牛兒看著烤得半熟的雞直流口水,倒也沒有注意太多。梁嘯一邊后悔那只雞喂了狗,一邊想著怎么回家和老娘交待,不知不覺的就回到了家門口。
還沒進門,梁嘯就看到了兩個熟悉的身影,一個是里正王奉世,一個是在城外碰到的赭衣囚犯。
梁嘯連忙趕了過去。這個瘸子太狡猾,自家老娘又是個望子成龍的,別被他兩句一忽悠就暈了。
“嘿,嘿,怎么回事?”梁嘯說著,擠進了門。
“嘯兒,你回來啦。”梁媌站在院中,正和王奉世說著什么,看到梁嘯回來,立刻露出笑容,把梁嘯拉到身邊,指著那赭衣囚徒說道:“桓君,這是我兒梁嘯。嘯兒,快見過桓君,以后我們就是鄰居啦。”
“你怎么跑到我家來了?”梁嘯警惕的看著囚徒,把老娘梁媌掩到自己身后。他又看了一眼里正王奉世。“我說王伯,你這可有點不對啊,怎么把囚徒領到我們家來了,看我家孤兒寡母的好欺負?”
王奉世瞪了梁嘯一眼。他是里正,相當于后世的居民委員會主任,權力甚至更大,里中有什么樣的人,他一清二楚。梁嘯這種還沒成年的混混,他更不當回事。
他冷笑一聲:“你家?真要論起來,這是桓君的家才對,借你們住了這些年,還沒向你們收房租呢。你小子不謝我也就罷了,還敢跟我講道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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