劍光一閃,秦歌橫身撞開了嚴助,一劍將箭劈為兩段。嚴助猝不及防,被撞倒在地,轱轆轆一陣亂響,從樓梯上滾了下去。
梁嘯驚得目瞪口呆。
黑暗中,他看不清有幾枝箭,驛長更在樓下,他甚至不知道他是怎么受傷的。即使是眼前的衛青等人,他也不清楚他們有沒有受傷,是否致命。
但是他很清楚,突然發生的這幾件事,都和那個未露面的射手有關。
能在四五十步外,在一兩息的時間**出如此精準的箭,一出手就將他們的大好局面毀于一旦,他能想到的人只有兩個:遠在長安的李廣,近在咫尺的桓遠。如果考慮到現在的時辰,那結果就只剩下一個。
師傅桓遠就在門外?!
梁嘯只覺得一陣涼意從后腰涌起,瞬間流遍全身。他知道遲早要和桓遠對陣,但他從來沒想到會在這個地點,這個時間與桓遠對陣。特別是剛剛聽到那幾個游俠兒的長安口音,在潛意識里,他已經把這些人當成了劉建的手下。看到他們被關在門外,他從心底里看不起他們。
對桓遠的出現,他一點準備也沒有。
梁嘯驚駭莫名,渾身顫栗,來不及多想,伸手從箭囊里拽出四枝箭,開弓搭箭,連射四箭。
四枝箭發出厲嘯,撕破夜風,飛馳而去,越過那些游俠兒的頭頂,射入他們身后的蘆葦叢。
“秦歌、衛青,護送大人回屋,這里有我。”梁嘯一邊嘶聲大叫,一邊連續不斷的射箭,密集的箭矢如流星一般射入四五十步外的蘆葦叢,全力壓制那個射手。他來不及多想,只知道竭盡全力的壓制,不給對方從容射擊的機會。
李舒昀全神貫注,舉著盾牌,握著長箭,緊緊的護在梁嘯身前,不敢有絲毫大意。對方射藝精湛,完全有實力一箭射殺梁嘯。沒有了梁嘯的箭進行壓制,他們的處境將更加艱難。
“嗖嗖嗖!”箭矢的破空聲不絕于耳,梁嘯在十數息之間就射空了箭囊,然后不顧形象的撲倒在地,呼哧呼哧的喘氣。他剛剛撲倒,兩只箭就飛過欄桿,釘在了他身后的墻上,緊接著,“篤篤篤”幾聲悶響,欄桿上連中數箭,兩只箭頭射穿了木板,離梁嘯的臉只有一掌之遙。
“快爬!”梁嘯腦子里一片空白,四肢著地,匍匐前進,迅速爬到了驛舍的東南角。驛舍的求盜正蹲在欄桿的后面,舉著一具三石弩,不斷的射擊。見梁嘯二人爬過來,他一邊裝填弩箭,一邊怒不可遏的說道:“驛長死了,驛長死了。”
梁嘯沒空安慰他,搶過他手里的弩,推了他一把:“去給我取兩囊箭來,我的箭射完了。”
求盜看了一眼梁嘯空空的箭囊,二話不說,哈著腰,跑了下去。
“李兄,從這頭跑到那頭,你要幾息?”梁嘯悄悄的冒出頭,掃視著驛舍前的動靜。
“一息,最多兩息。”
“你以最快的速度跑過去。”
“跑得太快了,我沒法射箭。”李舒昀有些為難。他還劍入鞘,摘下了自己的弓。
“不用你射箭,你幫我吸引他們的注意就行。跑得慢了,你很可能會送命。”梁嘯按著他的肩膀,嚴肅的說道:“實不相瞞,門外的那個射手很可能是我師傅,他的射藝你也看到了。和他對射,你只有一個結果。”
李舒昀倒吸一口涼氣。他聽說過一些關于梁嘯師傅的傳聞,據說是和李廣對射而不落下風的高手。再聯想到剛才衛青等人的遭遇,特別是驛長被人隔著驛舍大門一箭射殺,他用力點了點頭。
梁嘯蹲在欄桿后面,重新端起弩,審視著驛舍外面的情況。在驛舍大門關閉之后,那幾個操長安口音的游俠兒也退到了四五十步外的蘆葦叢中,驛舍前門空蕩蕩的,一片令人難以忍受的寂靜。
梁嘯定了定神,輕喝一聲:“跑!”
李舒昀突然站起,拔腿飛奔,沉重的腳步聲回響在木制的走廊上,咚咚作響。響聲一起,蘆葦叢中立刻射出了兩枝箭,不過準頭都不怎么樣,連李舒昀的衣角都沒碰著。
梁嘯抓住機會,迅速扣動弩機,射出一枝勁矢。
在向桓遠習射之前,他用得最多的就是弩。一箭射出,蘆葦叢中就是一聲慘叫。叫聲一起,藏在驛舍西南角的一個郎官起身連射數箭,迅速扼斷了慘叫聲。
聽到慘叫聲,梁嘯松了一口氣的同時又皺了皺眉。這個聲音明顯不是桓遠的,看剛才那幾箭,也不像桓遠的水平。難道他已經被自己剛才的那一輪急射射殺了?
不,不可能。師傅不可能這么弱。梁嘯用力搖了搖頭,把這個念頭從腦子里趕出去。
戰術生效。一個郎官手持劍盾,從藏身處站了起來,大聲叫罵,引誘驛舍外的游俠兒攻擊。游俠兒一暴露目標,梁嘯等人就立刻還以顏色。郎官們的射藝雖然不能和梁嘯相提并論,卻也是出類拔萃,并不比驛舍外的游俠兒遜色。再加上梁嘯手中的三石弩,幾個回合下來,他們又射殺了兩人。
驛舍外沉默了,沒有人再敢輕舉妄動。
梁嘯慢慢調勻了呼吸,將弩架在欄桿上,左手食指搭在弩機上,慢慢的伸縮著右手。剛才那一輪急射,他的右手受傷不輕,手指都被弓弦刮破了,不痛,只有麻木感。
不過,這個代價還是值的,如果不是及時壓制住那個射手,損失要遠比現在大得多。
陷入僵持階段,最危險的時候就過去了。只要熬到天亮,敵人就無所遁形。即使他們不走,也可以集結附近的百姓進行反擊。會稽是邊郡,百姓經常遭受盜賊的襲擊,組織起來很快,戰斗力也不弱,對付小股的流匪是一點問題也沒有。
現在的江南可不是后世的江南。吳楚民風剽悍,是出精兵的野蠻之地。
不過,梁嘯還是無法安心,一想到師傅桓遠就在門外,他就覺得不安。除了開始那幾箭之外,他再也沒有看到那么有威脅的攻擊,桓遠似乎突然消失了。
可是梁嘯不相信桓遠會這么輕易放棄。如果他真的來了,絕不會射兩箭就走。
他的計劃究竟是什么?
這時,衛青弓著腰,擒著兩囊箭走了上來。他蹲在梁嘯身邊,低聲問道:“梁君,情況如此?”
梁嘯疑道:“仲卿,你不護著嚴大人,跑這兒來干什么?”
“嚴大人讓我來看看,他說……”衛青話音未落,后院突然傳來“呯”的一聲巨響,一個身影撞破窗戶,從二樓摔了下來。緊接著,嚴助的驚呼聲響起。“你是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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