話說聶小倩一招“一閃鬼斬”,斬得天一鬼道玄陰子心驚膽寒,趁機救下被驅鬼符打傷的小青。
在玄陰子反應過來前,她帶著小青逃離了王氏義莊,沒有去縣城,而是直接匆匆趕回了蘭若寺。
小青受傷頗重,如果不回蘭若寺,補充陰煞之氣,她會不斷虛弱下去,直至鬼身散逸泯滅,最后魂飛魄散。
蘭若寺方圓幾里地之內,陰煞之氣充沛,小青回到蘭若寺,臉色便由青轉白,好了一些。雖然不可能很快就恢復如初,但符傷至少不會惡化。
仿佛置身于冰天雪地之中,猶自發抖的小青,神色復雜的看著正揮毫不輟的聶小倩,因為她翻來覆去上下思索,實在找不到聶小倩不借機落井下石,而是反過來救自己的理由。
良久,她才低聲問了一句:“小倩,你為什么會救我?”
回到水中居,不打算無所事事的聶小倩,干脆取出文房四寶,繼續她的《風云第一刀》。自從變成鬼,還是一只女鬼,到今天,她發現自己的心理承受能力大增,似乎隨時隨地都能靜下心來,做自己想要做的事情。
難道這就是所謂的自古英才多磨難?
聽到小青的問題,聶小倩將手中狼毫擱下,想了想,說:“看到你被老道士打傷,下意識就去救了,當時情況危急,即便能瞬息萬念,又哪里來得及考慮什么理由。”
其實就像是看見有人落水了,第一個念頭會是救人,而不是想,我為什么要去救,救了之后有什么好處。
“我以為你會說,我是看你可憐又可悲的份上,亦或者說我不想看到兔死狐悲,物傷其類。”小青先是詫異,然后幽幽的說道,臉上浮現自嘲之色。
聶小倩抬手,想要拍拍小青的肩膀,安慰鼓勵她振作起來,說一些諸如,來日方長,蘭若寺這一方世界是我們的,也是你們,但終究是你們的,這樣冠冕堂皇的話。但仔細想想,這種話似乎不應該由她來說。
她們在這之前可不是什么親朋友好友的關系,她將小青當成空氣,小青視她為仇敵。
此時此刻,沉默才是真金。
聶小倩不知道說什么才好,小青又因為關系轉換太過急劇,心存尷尬,見她不說話,還以為聶小倩不屑于與自己說話,本待說聲謝謝的,但張張口,終究沒有說出來。
一時之間,水中居里只有夜風穿過樹梢,吹拂輕紗,吹皺鏡湖的寧靜與無聲。
直到兩行十幾“人”迤邐而來,打破這一份之不易的安靜。
“姥姥。”
聶小倩與小青看見了,只好站起來行禮,特別是小青,整個戰戰兢兢如履薄冰。
“嗯。”
老妖婆點點頭,站在它后面的十幾個女鬼停止撒花。
除非與人為敵或者事態緊急,不然老妖婆無論走到哪里,排場一般不小。
老妖婆看了臉色煞白,寒氣四溢的小青一眼,似是不經意的問道:“小青,你跑哪里去了,大半夜的,到處找不著你?”
老妖婆的語氣并不嚴厲,可青卻被嚇的膝蓋一軟,跪倒在地上。
“姥姥,我……”小青害怕太過,嚅嚅喏喏,不敢答話。
“說,你這是怎么回事,今晚跑哪里去了?”老妖婆顏色漸厲,兇光隱隱。
小青身子一顫,眼中淚花盈盈,目視聶小倩,眼神滿是哀求,眼見最后催逼不過,只得咬牙答道:“稟,稟姥姥,小,小青在隨小倩練習琴棋書畫。”
要是被老妖婆知道她是偷跑出去的,還因為喜歡上一名男子,被道士打傷,后果絕對不會是從老妖婆那里得到憐惜,而是會遭到更加殘酷的懲罰。
老妖婆麾下的所有女鬼,無論聽話與否,先得挨上一記煉魂鞭。鬼雖然沒有好了傷疤忘了疼這么一說,但煉魂鞭的鞭打之苦,就好像刻在了陰魂之身上,讓眾鬼永遠忘不了那不可磨滅的恐懼。
聶小倩對上小青的目光,再看老妖婆將信將疑的模樣,不由在心里嘆了一口氣,答道:“是的,姥姥。小青在隨我練習琴棋書畫有一陣子了,今晚練的是顏真卿先生的書法。不過小青在書法一事上天賦不是很好,所以練的時間稍微長了一些。”
似乎對聶小倩的話深信不疑,老妖婆的兇眉厲目慈善了下來,并笑容可掬的說道:“嗯,小青,你有上進心,這是好事,學一點琴棋書畫也是極好的,但不要耽誤了正事。”
實際上在老妖婆看來,每一只女鬼都應該精通琴棋書畫。
因為這個世界上的人,除了真小人,還有一種叫做偽君子。偽君子講究非禮勿視,非禮勿聽,非禮勿言,非禮勿動,很難被單純的美色所誘惑,這個時候就需要聶小倩這種知書達禮的大家閨秀出場。
然而它的蘭若寺青樓鬼館,除了聶小倩,全都是不學無術的庸脂俗粉。小青姿色出眾,媚骨天成,但也僅此而已。
更讓它氣惱的是,唯一看得上眼,并想要著力培養重用的聶小倩,盡管生死被它拿捏著,卻寧死不屈,不為它所用。
有聶小倩幫忙,小青的事情好不容易被隱瞞了下來。
小青走了,跟著老妖婆走了,臨走時那感激涕零的目光,讓聶小倩感覺還不錯。
心情大好之下,文思有如泉涌,《風云第一刀》的寫作進度比預料當中快了不少。
一夜無話,轉眼就又是一個晚上。
聶小倩在水中居寫了幾百個字,見老妖婆不會過來突襲,小青有了昨晚的教訓,大概也不敢再私自外出,她隨即將東西收好,提著八岐天縱離開了水中居。
她計劃著去一趟縣城,看看王麟他們有沒有回去了。
因著昨晚那個道士的出現,她比以往都要小心在意,隱了鬼身,不緊不慢的飄著。
只是她剛剛離開水中居,在黑風林里走了不到一炷香的時間就隱隱聽到呼喊聲,以及兵刃交擊的聲音。
“這個時候,會是什么人?”
聶小倩不禁加快腳步,握緊八岐天縱,飄到樹上,閃了過去。
當看到火光的時候,她左右瞧了瞧,躲在一棵參天大樹的背后,聽到大樹后面不遠處傳來說話聲。
“季教頭,大家同朝為官,為什么一碰面就大打出手?”
“孔千戶,明人不說暗話,在季宗布面前,不必惺惺作態。”
“你不惜丟掉官身千里直驅,一連跑死八匹馬,急急跑到郭北縣這樣的鄉野之地來,就是為了與督公作對?”
“你們錦衣衛不是號稱道可通天?我要做什么,你又何必明知故問。”
“如此說來,你是為了聶裴?”
聽到“聶裴”這個名字時,正側耳凝聽的聶小倩身軀一震,探頭出去,看到下面是兩個人,其中一個模樣并不陌生。
依稀的,一個名為季宗布的中年男子的形象與下面那人重合了起來。
(三江榜的最后兩天,堅持就是勝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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