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昂和哥舒翰鬧出這么大的動靜,一心想奪回失地、一雪前恥的吐蕃自然不會不知道,吐蕃人加派了許多細作潛入隴右,一份密報雪片般飛回邏些,越來越多的情報顯示,李昂與哥舒翰確實鬧翻了,而且已經到了兵戎相見的地方。
整個隴右的唐軍已經分裂成三塊,以葛成裕、李光弼、馮守節等人為代表的一派將領,站在了哥舒翰一邊。李晟、華秋、馬重贊、慕容和順等一大批將領,則站在李昂一邊。
還有象曹彥等一些將領,勉強保持著中立的姿態,但也更傾向于李昂一方,比如李昂派人調兵時,曹彥和安道遠就以不明就理為由服從了。
哥舒翰在鄯州,李昂占據了廓州,雙方都在集結兵馬,大有拼個你死我活的架勢。
十二月初九,哥舒翰帶七千大軍企圖圍攻廓州,卻在城下遭遇兵變,哥舒翰被迫狼狽逃回鄯州,葛成裕與尚青云等擔心哥舒翰給自己扣上造反的罪名,控制住軍隊后,匆匆趕回鄯州向哥舒翰請罪。
哥舒翰對二人各怒笞一百,然后將二人綁于使牙前的旗竿下,只是考慮到自己的處境艱難,擔心再引發兵變,哥舒翰才沒有將二人斬首,但卻另派李光弼去統領那七千大軍,另外又命馮守節的安人軍上萬人馬全部出動,準備再次殺向鄯州。
街上的老百姓議論紛紛,一個個憂心忡忡,雖然現在普通百姓還沒有受到波及,但戰亂一起,燒殺搶掠的事情只怕是在所難免啊!
有人喜歡有人憂,對于吐蕃君臣而言,這些消息無疑是十分令人興奮的。腿傷已經差不多痊愈的尺帶珠丹,下令各部積極做好開春便進攻隴右的準備。
廓州,往日波濤滾滾的黃河結冰了,冰面已經足以讓人馬通過。
李昂閑來無事,帶著護衛出城打獵,雪野茫茫,山林間留下許多野獸的足跡,順著足跡追過去,往往就能找到獵物,何況還有小叮當帶路;
一上午時間,李昂一行便獵到了兩只豹子、十六只巖羊,六頭野豬,野雞之類的小動物更是上百,可謂是滿載而歸。
馬蹄得得地敲打著河上的冰面,傳來堅實的聲音讓人很放心,小叮當吃飽之后,圍著前前后后的小跑著,東嗅嗅,西嗅嗅,還在冰面上撒了泡尿。
李昂信馬由韁,輕松地哼著歌兒:“雨后江岸天破曉,老舟新客知多少,遠山見竹林芳草,晨風撫綠了芭蕉,寒梅落盡把冬了,銜春的燕想歸巢。沿途的景,牽掛的人,兩情迢迢。
柳葉槳濺桃花浪,汀州里鶴眺遠方,飲一盞歲月留香,唱一曲往事飛揚,山水間歌聲回蕩……”
李昂唱到這,便見對岸一騎飛馳而來,他定睛一看,來者正是慕容和順,馬蹄濺起的雪泥飛濺著,慕容和順直奔到李昂五步開外,才勒停戰馬。
“和順,出了什么事?哥舒翰又領兵前來了?”
慕容和順搖頭道:“稟大夫,暫時還沒有,不過哥舒翰把咱們糧草供應給斷了,按照成例,三天之前鄯州就應該把下月的糧草發過來了,但現在遲遲沒有動靜,屬下派去鄯州的人也回來了,哥舒翰正在集結兵馬,想必是不會再給咱們糧草了。”
李昂一皺眉頭問道:“和順,廓州糧草不能自給自足嗎?”
大唐在各個軍鎮基本都設有屯田使一職,軍隊除了打仗之外,閑時也需要耕種,以盡可能滿足軍隊供給。
正所謂天下富庶出隴右,隴右的物產是非常豐富的,大唐經營隴右越百年,開墾出了大量的良田,在李昂看來,廓州就算不能完全自給自足,但軍用糧草至少能大部分自足才對,如此便不至于完全信賴朝廷供給,也就不用擔心哥舒翰掐自己脖子了。
慕容和順答道:“大夫,要是往年,廓州也不會如此缺糧,但今年情況特殊,六月麥收之時,為了伏擊吐蕃兵馬,廓州放任吐蕃人前來搶糧,大夫您雖然在合川守捉把敵人擋了下來,但廓州的夏糧損失非常大,所以今年的糧草供給,主要得靠鄯州調拔。”
李昂恍然道:“現在城中糧草還夠供應多久?”
“稟大夫,大概還夠供應半個月,這大雪封山,道路難道,要是不及早想對策,到時大伙恐怕就要餓肚子了。”
“城中百姓總還有些余糧吧?”
“有是大概有一此地,可咱們沒錢,總不能去搶百姓的糧吧?”
“和順,別急!別急,先回城,我來出面,先向百姓借糧試試,實在不行,再從其他地方調糧,最不濟,咱們去吐蕃搶糧去,活人還能被尿憋死不成?”
“大概,本來我倒是不太擔心,可哥舒翰正在集結兵馬,用不了多久估計就會從新殺過來,大夫您就算想從別處調糧,肯定來不及了,現在也只有請大夫您回城,看看能從百姓手上借多少糧再說了。”
“嗯,回城!”
李昂一邊打馬回城,一邊想著,如果一家一家去借糧,不但麻煩,恐怕也借不來多少,今年廓州軍中缺糧,百姓想必也好不到哪里去,真有余糧的大概只是一部分人家而已。
回到城中后,李昂打李泌一商量,李泌笑道:“此事不難,一方面李大夫立即從黃河九曲之地調糧,一方面,李大夫可以離開廓州,往石堡去住上一陣子。哥舒翰要的是李大夫您,您到哪里,他就會追到哪里去,暫時怕是顧不上理會廓州了,等糧調過來之后,李大夫再回廓州也不遲。”
“哈哈哈……..不錯,不錯,那我就先去華秋那混幾頓飯去。嘶……..泌,還有別的辦法嗎?”
“怎么了?李大夫覺得這個辦法行不通嗎?”
“不是行不通,只是這大冷的天,你讓我跑石堡去,一路上不好受啊!”
李泌真想翻白眼,他忍不住諷刺說道:“李大夫不是有美人相伴嗎,左擁右抱,還會懼怕寒冷?”
李昂嘿嘿笑道:“常言說得好,謂飽溫思,前提是先要飽和暖,要是冷得直發抖,美人在側復奈何?”
好吧,李泌徹底無語了!
玩笑歸玩笑,李昂還是迅速作出部署,先是從聽自己號令的各城調糧,然后第二天便帶著五軒等護衛,以及聶風的兩百人馬轉往石堡而去。
既然是要將哥舒翰的兵馬吸引到石堡去,一路上自然是要弄出點動靜來,好教哥舒翰第一時間知道目的已經轉移。
從廓州往石堡,中途要經過綏和守捉,綏和守捉在鄯州西南二百五十里,原來有上千兵馬駐守,但自從大唐收復石堡入黃河九曲之后,綏和守捉已經不再是防備吐蕃的前沿,原來的駐軍也大部分前調了,現在城中只剩下兩百人馬,由果毅校尉姚新圣統領。
在李昂與哥舒翰的紛爭中,姚新圣還沒有明確表態站在哪一邊,不過在李昂一系列的大捷中,他沒沾到什么光。相反,在哥舒翰收復黃河九曲之地時,他累功升了校尉一職,因此,他更偏向哥舒翰一邊是可以理解的。
李昂帶著人馬,達到綏和守捉時,已將近黃昏,聶風直接沖到城門下大吼道:“銀青光祿大夫,隴右節度府李長史駕到,還不快打開城門迎接!”
姚新圣早得到稟報,知道李昂要來,所以一早便躲了起來,城上的士兵按他的吩咐答道:“我們姚校尉不在,小的不敢擅自打開城門!”
“城中缺糧,姚校尉帶人進山打獵,以充軍用,已經進山兩天了。”
屁話,這樣的借口,李昂會相信?好你個姚新圣,正好拿你來作樣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