道門封妖術有近十種,各有特點,廣宗天師選擇了上洞封妖術,一是九尾天狐太強,如果借助法器封印,短時間內很難完成,而且后續有被開啟的風險,二來,他選擇封妖而不是殺妖,也是有著更深一層的考慮。
在廣宗天師努力封妖的時候,在他身后,道風與血菩提,剛剛經歷了一場慘烈的戰斗:
道風用打神鞭打碎了血菩提的魔相,血水炸開之后,里面是一個鶴發雞皮的老太婆,臉上長滿了樹瘤一樣的肉疙瘩,皺紋也與人類不同,是一條條豎紋,很像是樹皮的裂縫,使這老太婆看上去三分像人,七分像樹,詭異之極。
在經過了激烈的斗法之后,雙方進入相持階段:
道風在上,左手結印,右手托住番天印,用力壓在姥姥的頭頂,被一對枯樹枝緊緊纏住。
這些枯樹枝,就是姥姥的手臂和十指,死死托住番天印,并且一直蔓延到道風身上,仿佛觸手,將他兩條腿完全困住,并且不斷往上半身爬升著。
道風披頭散發,衣服也開了,上半身整個露出來,傷痕累累,在后背靠近脖頸的位置,一幅太極雙魚圖,不斷旋轉,放出一道紅氣,一道紫氣,將上半身護住,所有樹枝一旦接近陰陽二氣,立刻融化成血水。
不過更多的枝葉仍然不斷地生出來,在姥姥的操控下向上攀爬……
斗法到這個地步,已經成了一場消耗戰。
“你不是洪荒世界的人,甚至不是人,你究竟是誰!”
從斗法到現在,姥姥已經不知道第幾次問這個問題了,之前也因為輕敵,被破掉了血魔之相——主要是沒想到道風手中拿的是打神鞭。
她也是從人間來,知道打神鞭是整個法術界最強的幾樣法器之一,而且封神一戰之后就失傳了,實在想不明白為什么會在面前這個家伙手中。
打神鞭傳聞是星辰玄鐵鑄造,不在五金六屬之中,對人間一切的自然之力都有克制。
一碰之下,姥姥吃了個暗虧,不然以她數千年的修為,又是菩提神木之身,本身是要壓過道風一頭的。
打神鞭在打碎血魔之后,靈性渙散,需要養氣一段時間,暫時不能再用,道風這才取出了番天印。
天道無形,翻手無情,番天印曾是廣成子的寶貝,號稱闡教無上至寶,與打神鞭是一個級別的。
得到一件這樣的法器,已是不可思議,同時擁有兩件,就算姥姥有千年閱歷,見到這一幕也忍不住駭然失色,再加上道風不是人類,卻拿著兩件道門至寶,種種離奇匯聚在一起,才讓姥姥變身唐僧,各種詢問他的來歷。
要是葉少陽,遇到這種情況,八成要忽悠一番,往最大了忽悠,展開心理戰術,先把對手唬住再說。
道風沒這習慣,居高臨下望著姥姥,有些不屑地說道:“你不過是一枚千年菩提子成精,樹妖而已,打聽我做什么。”
“不過是……哈哈!”姥姥狂笑起來,“我今天就讓你見識見識樹妖的可怕!”
當下神情一變,收斂妖氣,朗聲念道:
“深達罪福相。遍照于十方。微廟凈法身。具相三十二。以八十種好。用莊嚴法身。天人所戴仰。龍神咸恭敬。一定眾生類。有不宗奉者。又聞成菩提。唯佛當證知。我闡大乘教。度脫苦眾生……”
“妙法蓮華經!”道風一驚,隨即就明白了,這姥姥乃是九葉菩提之身,菩提為佛樹,菩提子成精,自然也沾染了一些佛性,而且在九葉菩提生長過程中,也少不了被佛音熏染,所以成妖之后,具有了佛性靈根。
七道顏色不一的靈光,從姥姥的額頭飛出,在頭頂上方三尺的地方,形成了一輪七色寶日,朝著葉少陽推過來。
“會用佛門法術的妖精,我還是第一次見到。”道風提起一只手,推演著兩枚鬼符,心中一重疑問總算有了解釋:
之前他一直在納悶,這洪荒世界,鬼妖遍地,這個姥姥就是千年妖仙,想在這樣危機四伏的環境中生存下去也不容易,而她竟然存活了上千年不說,還發展出自己的一方勢力。
千年修為的妖仙,又擅長佛門法術,兩相結合,簡直就是一個變態的結合體,怪不得連九尾天狐都愿意跟她做朋友。
她這修為,就算不及九尾天狐,也絕對差不了多少了。
姥姥聽他這么說,只當是夸獎,咧嘴得意得笑起來。
道風卻接著說道:“不過,很可惜。”
“可惜?”姥姥皺起眉頭。
“你有這佛性,如果正修,一定能成為真正的妖仙,名列仙班,你卻做了邪修之妖,豈不可惜?”
姥姥一聽,哈哈大笑起來。
這時,她面前的七色寶日已經飛到道風面前。道風也將鬼符打了出去,繞著七色寶日盤旋起來,忽明忽暗,一飲一啄,一時之間也分不出勝負。
兩人都各自調集一身道行,對攻起來。
姥姥斂起笑容,說道:“當年我為一株九葉菩提,鎮壓大妖,是我職責,但幾十年間無人過問,我煉化妖尸,吸取戾氣,卻無從排解,最終自己成了妖精,開了靈智。
為了避免沒誅殺,我只能將一聲修為轉至菩提子上,瓜熟蒂落,以血菩提入妖,這才逃出來。你說這一切是我的錯,可我做錯了什么,我有什么選擇的余地?”
道風望著她,說道:“你不能選擇出身,但可以選擇歸宿。”
姥姥聽了這話,沉吟片刻,不屑地笑了笑,“說這么多作甚,就算我自甘墮落,能活下去,才是勝者!”
說完,繼續念誦佛經,加持七色寶日的靈力。
道風也不再多言,作法抵擋攻勢。
那邊,廣宗天師仍然在施展上洞封妖術,將九尾天狐的妖力一點點驅趕進她的內丹之中,過程很順利。
突然間,他察覺到什么,猛然睜開眼睛,抬頭望去。
葉少陽的肉身依舊騎在九尾天狐的脖子上,只是臉色潮紅,呼吸急促起來,臉上似乎蒙著一層粉色的氤氳氣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