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們……一分錢沒有了？”葉少陽望著翠云說道。
翠云緊咬嘴唇，一邊哭一邊搖頭，“只剩下兩塊大洋了。都怪姐沒給你看好，這可是你娶媳婦的錢……”
葉少陽拍著她的肩膀，不住安慰她，自己的心情也很是不好。
他當然不想在這個世界長住，娶媳婦什么的，他需要錢，只是為了解決這一路上的盤纏。
俗話說一分錢憋死英雄漢，從這里到龍虎山還有不少路程，沒錢寸步難行，自己跟翠云總不可能一路要飯下山吧？
“好了，錢不算什么，沒錢咱們想辦法再賺，我有這一身本事，還怕賺不到錢嗎。”葉少陽各種安翠云，翠云怕葉少陽擔心，最后也不敢再哭，慢慢冷靜下來。
“破財消災，人沒事就好，人沒事就好。”老萬也緩過神來，佝僂著腦袋，喃喃自語。
葉少陽轉頭看去，見老萬和陳毛子一副垂頭喪氣的樣子，心中也有些不忍。
老萬長嘆一口氣，站起來，望著面前的幾具尸體，想起之前幾具尸體輪流詐尸、撲殺那些士兵的場面，頓時有點緊張起來，顫聲說道：“我們還是快走吧，這些尸體萬一再起來，我們手上可沒槍……”
他當然不知道之前詐尸是葉少陽搗的鬼。
正好外面這時候雨也停了。
幾人各自收拾行李，離開山神廟之前，翠云問怎么處理二蛋的尸體。
老萬和陳毛子對二蛋的人品嗤之以鼻，根本就不想管他的尸體，翠云卻是覺得人死為大，讓葉少陽幫著收拾一下。
這荒山野嶺的，葉少陽也沒辦法處理尸體，總不能帶下山去，最后也只能在外頭找了根樹枝，在被雨浸濕的土地上掘了個淺淺的坑，把二蛋的尸體埋進去了事。
四人一路下山，因為擔心遇到那幾個逃兵，山路都沒敢走，而是從泥濘的叢林里穿過，走的很艱難，最后來到了山腳下一個荒村里，這個村子的房屋倒得都差不多了，大部分只剩下一些地基。葉少陽一行人找了個干凈的地方坐下來，討論接下來怎么辦。
老萬和陳毛子來江西都是做生意的，哪里想到會遇到這種事，真是欲哭無淚，按照老萬的理論，真要是遇到土匪，被搶走錢也就算了，因為土匪就是干這個的，但是被一幫還沒當上土匪的逃兵搶走了所有，老萬和陳毛子真的有點難以我接受，一頭撞死的心都有。
做買賣的本錢沒了，再往江西腹地走，對兩人來說也沒意義了，還好帶來的貨物還在，兩人打算下山后就近找一座縣城，把帶來的貨物賣了，至少夠回去的盤纏，這一趟雖然沒賺到錢，倒也不算太虧，畢竟他們來辦貨，早就地方著土匪，沒有帶太多的錢。
葉少陽要去龍虎山，當然只有繼續往前走。翠玉跟著他一起。于是四個人在山腳下分道揚鑣了。老萬把自己的地圖拿出來，送給葉少陽，給他好生解釋了一番怎么趕路，“我給你畫的這幾個地方，堅決不能走，這幾個地方，都是鬧過土匪的。”
葉少陽仔細辨認了一下，指著地圖上離自己不遠的一處地方說道：“這個地方為什么要圈起來，也是鬧土匪？”
“這里不是鬧土匪，而是公堂義莊。”老萬說道，“這個地方，你可也不能去，一定要繞路走，那些趕尸匠規矩很多的，可不要沖撞了他們。”
“趕尸匠？”葉少陽怔住，“趕尸不是只有湘西一帶才有嗎，怎么這里也有？”
老萬道：“那不知道，反正都說那里是公堂義莊，有幾個趕尸匠在那里住，專門負責往南方趕尸，你可千萬要繞路走，別跟他們撞見！”
葉少陽道了謝，詢問趕尸的詳情。老萬也不太清楚，只是聽說有幾個趕尸匠長期在那個義莊里住，去周圍幾個縣城攬生意額——所謂的生意，也就是死人，跟死者家屬談好價錢，然后趕回老家下葬。
關于趕尸，陳毛子也聽說過一二，告訴葉少陽。葉少陽加上自己的理解，總算了解清楚了大致的情況：
從晚清開始，以胡雪巖為代表的徽商崛起，皖南十分富庶，李合肥在政治上對安徽也很有照顧，因此周邊地區去安徽做工的人很多，一直到了民國，段總理就是皖系，安徽是他的大本營，重視程度自然不必說，大力發展工業。
有一些行業是很危險的，經常會死人，那個年代也沒什么安全意識，反正打仗也是要死人的，只要有一碗飯吃，再危險的職業也會有爭搶。于是周邊地區去安徽做工的人只多不少，經常都會有人客死他鄉。
這些做工的都是苦命人，死亡之后，家人也雇不起馬車，長途跋涉地將尸體運回去，而且往南很多地方沒有官道，就算有馬車也過不去。但是華夏的傳統是葉落歸根，人死之后，肯定是要葬回老家的。
趕尸，就成了最佳的運送尸體回鄉的辦法。趕尸匠是用趕的，成本比較低，而且一次至少也會趕幾具尸體，所有每家收的錢其實不多，在這些死者家屬的接受范圍之內。
因為常年都有人克死他鄉，有幾個趕尸匠就聚在一起，在一個山區荒村建了個義莊，所謂義莊，就是停放死人的地方，皖南和贛北的人大多知道，如果附近一帶有死尸需要趕，趕尸匠會將尸體接到義莊暫放，將同個方向的湊三五具尸體，然后一起趕回去……
陳毛子說，之前沒上山的時候，他在茶館里聽人聊起過義莊的事，說是最近因為打仗的緣故，道路不通，就算是有錢人家，也沒法通過大路送尸體回家，只能找趕尸匠，因此最近義莊的生意非常好，趕尸匠都不夠用了。
葉少陽起初只是隨便了解一下，聽陳毛子說到趕尸匠不夠用的時候，心中一動，想到了什么。
老萬和陳毛子好生囑咐了葉少陽二人一番，然后四人就地告別，老萬和陳毛子下山去附近的縣城，去賣貨物。
(本章完)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