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眉打算盤的樣子很好看,只是眉頭皺的很是厲害,好不容易把面前的一摞子紙張算完之后,一把將算盤上的數字扒拉亂之后,重重的跌在椅子里,絕望的對鐵心源道:“我們的錢不夠!”
坐在對面正在看記錄的鐵心源抬起頭道:“還有多大的缺口?”
“六百貫,最少六百貫。”
“怎么會用了這么多錢?我還指望大賺一筆呢。”鐵心源皺眉道。
“怎么可能會賺錢?這根本就是一個無底洞,大郎多年的積蓄全部填進去都不夠,我多年的積存放進去之后還是有近六百貫的缺口。”
鐵心源把蘇眉算好的賬本拿過來之后瞅了一眼笑道:“這么多賺錢的消息,你怎么把他們都算進出帳里面去了?”
“嗯?”蘇眉頓時坐不住了,湊到鐵心源背后仔細的瞅瞅自己算過的賬本,上面全是黑色的出帳,哪里有什么進賬。
“你看啊,東京城的人向來喜歡賭博,撲買,沒人敢拿文狀元出來對賭,但是武舉的魁首就不一樣了,每年都有無數的賭莊找出來一些有名的武舉開出盤口,聽說中間匯聚的金銀不下十萬貫之多。”
蘇眉憤怒的道:“這些東西我比你清楚,就算是我們押大郎獲勝,最后又能拿到幾個錢?”
鐵心源無奈的將手頭的那張紙放了下來,拍著手上hòuhòu的一疊關于武舉生平的消息道:“這些都是寶貝啊,以前的時候大家押注都是按照賭場排出的勝負比例來瞎買,現在不一樣了,有了這些消息,買家就會有選擇的將賭注押在自己看好的武舉身上,準確性一定會大增的。”
“可是我們的錢不夠多,沒辦法什么人都買的。”
蘇眉還是非常的憤怒,她的憤怒其實是有道理的,鐵心源用花言巧語騙自己和大郎將所有的財物都拿出來,準備找出一些比較厲害的武舉出來,然后有針對性的制定對付那家伙的辦法。
誰知道按照鐵心源說的籌辦了之后才發現,僅僅三天,兩人手上的錢財已經快要消耗干凈了。
鐵心源揉著眉頭無奈的道:“誰要押注了?如果我們不斷地押注,而且總是贏的話,你以為那些開賭場的都是吃素的?
即便是大郎不怕那些賭場的人,但是,如果有人說大郎暗中與賭場勾結,你覺得他還有機會當上武舉的魁首嗎?”
蘇眉終于安靜下來了,瞪著大眼睛準備聽鐵心源接下來怎么說,如果這家伙說的沒有道理,這就撲上去與他不死不休。
“你看啊,既然東京人喜歡賭,而且也能賭,那么我們為什么不把這些消息印成小冊子賣給東京人呢?
到時候東京城里的賭徒人手一本小冊子,我們光是賣這東西就把財發了,誰有功夫去買誰的輸贏?
他們的輸贏說實話,關我門屁事,我冇們要做的就是專門賣小冊子,只要把小冊子賣到全城,我們就贏了。”
蘇眉聽了鐵心源的話之后變得有點怕他了,囁喏了良久才道:“你如果不能發財成為富翁的話,就沒有天理了。
只是我們這樣做了之后那些賭場的人就會起壞心思,他們一定會使壞的,會把奪冠最熱門的人弄成一個巨大的賠錢貨。”
鐵心源笑著朝蘇眉挑挑大拇指道:“不愧是蘇家的才女,確實有舉一反三之能。
其實我們賣小冊子只是為了把水攪渾,只有把水徹底攪渾了我們才有渾水摸魚的機會,順利的幫助楊大郎成為魁首,如果那些人都不動彈不去害人,只有咱們一家在害人,豈不是讓全天下人都知道楊大郎是靠作弊才當上了魁首嗎?”
蘇眉低頭小聲的道:“這樣做似乎有些卑劣!”
鐵心源斜著眼睛瞅著蘇眉道:“既然你覺得卑劣,為何剛開始的時候你會那么興冇奮?”
“我以為是在玩……”
“哈哈,這本身就是一場游戲啊,我們就是在玩啊,只不過是吧那些達官貴人們的游戲變成我們的游戲而已。
這么些年以來,你看看那些武舉魁首,有哪一個是有真正的本事的人?十年里五場武舉,有兩次武舉魁首都姓石,兩場武舉魁首姓曹,只有一場是大宋猛將葛霸的兒子葛懷敏,也只有這一位武舉魁首,雖然不會領兵,卻至少盡到了一位軍人的職責戰死在了沙場上。”
蘇眉四處瞅瞅小聲的道:“石守信的子孫,和曹彬的子孫難道信不得?他們家可是將門啊,說不得。”
鐵心源笑道:“放心,自從太祖杯酒釋兵權之后,這兩家基本上就沒有什么血氣之勇了,至于武舉魁首不過是這幾家為了保持自己身為將門的顏面故意弄出來的而已。
太祖爺養豬的策略已經成功了,用榮華富貴硬是將一頭頭猛虎的孩子養成了肥豬。
國家內部安定了,但是卻沒有了向外擴張的本錢,這才是太宗幾次北伐失敗的真正原因。
怎么樣?這樣的大義足夠讓你去幫助大郎成為武舉魁首了吧,那個人你我都清楚,他是真的想繼承父祖的志向,一心想為大宋戌邊。
有他這樣的人在邊關,我們至少可以睡個安穩覺。”
蘇眉笑道:“既然你用大道理說服了我,我這就去找人印刷這些小冊子,然后讓咱們雇傭來的那些閑冇漢把這些冊子全部賣給東京人。”
鐵心源阻止了蘇眉道:“明日就是武舉遴選的第一天,所有該來的武舉已經基本上來了,那些閑冇漢已經沒有用處了,裁汰掉大部分,只留下一些機靈的,幫助我們打探城里的消息。
至于冊子,你直接高價賣給印刷作坊也就是了,東京城里有多少家,你就賣給多少家,你不要自己出面,就像是雇傭那些閑冇漢一樣通過面生的家丁去找中人也就是了。
相信我,那些螞蝗一樣擅于吸血的中人,一定會幫你把這些冊子賣出一個高價的。”
蘇眉笑的很是開心,這是她自己第一次把自己當成一個大人來cāo辦一件事,如果能夠成功,這會讓她得意很久。
蘇眉走到門口又退回來了,有些為難的看著鐵心源。
鐵心源嘆了口氣道:“一位將軍最重要的是一往無前的意志,這件事你就藏在心底永遠都不要告訴大郎,讓他認為是自己的努力才取得了最后的成功,這一點至關重要。”
說完話之后抬頭看見蘇眉還是一副欲言又止的的模樣,稍微沉思了一下又道:
“很久以前,有一位將軍把自己的幸冇運羽箭傳給了兒子,告訴他只要上了戰場帶著這只箭就能逢兇化吉,戰無不勝,卻不允許他使用這支箭。
于是他的兒子就帶著這只箭上了戰場,果然,他無數次歷經了險境都能努力求活,只是最后一次,在一場激烈的廝殺中,他明明已經將要獲得勝利了,為了感激那支幸冇運的羽箭,就把鑲嵌在箭囊上的那支羽箭拔了出來,沒想到那支羽箭竟然是一支斷箭。
就在他一愣神的功夫,敵人的羽箭深深地刺進了他的咽喉……
當他同樣和他在一起作戰的父親聞訊來給他收拾尸體的時候,發現兒子手里握著那支斷箭。
痛不欲生的老將軍埋怨兒子忘記了勇氣真正的來源,卻把希望寄托在一支沒有生命的羽箭上,這是何其的愚蠢啊。”
蘇眉道:“你說的這番話的意思是說,不能告訴大郎他的魁首是我們通過作弊才讓他當上的?”
鐵心源皺眉道:“我們的作用不是幫他作弊,而是防止別人對他作弊,盡量的保證讓他在一個相對公平的環境里作戰。
給他一支折不斷的鐵箭,也給他一個永遠都不會熄滅的希望之火。這是我們身為朋友能為他做的極限,畢竟,將來要上戰場的是他,不是我們這群人。”
看著蘇眉諾大的一個姑娘蹦蹦跳跳的從屋子里出去之后,鐵心源臉上的笑意立刻就沒了,轉過頭瞅著正在木工房里苦練吹箭絕技的小巧兒苦笑一聲道:“這番話能騙的了誰啊。”
說著話抖抖手上的紙張嘆息一聲道:“不說別的,光是這位興化軍中的猛士,就夠楊大郎喝一壺的。
老曹家連軍中這樣的猛士都弄來給曹芳鋪路了,天知道別的幾家還能弄出什么樣的高手出來。”
水珠兒瞅瞅自言自語的鐵心源不敢說話,他今天被先生收拾的很慘,不握筆的左手腫的就像是一個小饅頭,他本來想求求源哥兒,問問他自己是不是不用去學堂了,蘇眉姐姐教的很好。
卻發現了源哥兒的臉色難看到了極點,想了好久,抹掉一把眼淚,背上書包咬著牙去了學堂。
路過天井的時候,他看到剛剛從城外荒僻的道觀回來的楊懷玉正坐在屋檐下面閉目沉思,不知道他在想什么,只知道此時的楊懷玉看起來非常的像一尊泥菩薩。
水珠兒也不敢向楊懷玉求情,小小的孩子帶著一股子近似悲憤的情緒走上了自己的求學之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