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柔花喝完了酒,雙腮有些泛紅,鐵心源由衷的贊美了母親兩句。
讓她的面容顯得更加的容光煥發。
在走進自己房間之前,王柔花有些遲疑的看看兒子。
嘴巴里咕噥了好久才道:“如果那個孩子真的是陷入危局里面去了,你不妨把孩子帶回來。
夏竦他們都是丈二高的巨人,不管是揮揮胳膊還是挪挪腿腳,都有可能讓那個孩子死無葬身之地。
留在咱們家,至少她能活。”
鐵心源愣住了,自己從見到那個孩子直到離開,心中想的全是各種各樣可能發生的陰謀詭計,唯獨沒有想起那個孩子是何等的嬌弱,何等的無助。
那是一朵剛剛發芽的蓓蕾,經不起那些人利用來利用去的。
母親走了,鐵心源就坐在桌子前面,小心的把肉骨頭上的肉全部剔下來一點點的喂給狐貍吃。
這個過程經歷了很長的時間,當狐貍開始用爪子扒拉著一絲肉都不剩的肉骨頭玩的時候,鐵心源長嘆一口氣,收拾干凈桌子之后,就回到了自己的房間。
明天問一下公主,只要那個孩子不是出自皇宮,就把她接過來。
秉承一顆善良之心護住孩子,應該不會有什么大麻煩吧?
鐵心源這樣安慰著自己,拋開一切進入了夢鄉。
六月的東京官道上塵土飛揚,密密匝匝的樹木上全部沾滿了灰塵。
即便是官道兩旁寬大的楊樹葉面上,也被一層厚厚的塵土遮蓋住了本來面目。
轉過大片的楊樹林,就能看到生機盎然的巧莊。
巧莊種植的麥子最少,因此,當別人家的田地里都是光禿禿的時候,巧莊的土地上卻長滿了各種青菜。
一條銀亮亮的水渠穿過田野,從黃河邊一直蜿蜒到了巧莊。
巧哥今天在修繕官道。
這是一個不算很大的工程,平日里都是縣衙攤派勞役來做這件事。
巧哥為了免掉莊子里幾個兄弟的勞役,就主動找官府要求提前修繕被大雨沖壞的官道。也提前服完勞役,冬日里好落個清閑。
有這樣的好事,開封縣衙很是滿意,特意派了一個專門分管修繕道路的博士來監工。勞役可以提前支應,道路卻不能隨意的糊弄兩下就草草完工。
巧哥修路很是賣力,把大雨沖刷的不成樣子的路段全部挖掉,重新往里面添加了三合土,最后用夯錘夯瓷實。最后再用很大的石碾子把路面碾壓的平平整整。
修路的博士見巧哥修路的要求比自己的要求高多了,也就懶得去監督,整天留在水珠兒的茶棚子里面,一覺一覺的混天黑。
大路被挖斷了,行人自然只有走小路。
小路是巧哥他們臨時開出來的,就在田地里,那里的土地松軟,走不了大車,重車,需要在這里把沉重的貨物從這里卸下來。人抗馬拉的弄過這段不好的道路之后,才能重新把貨物裝到走過去的輕冇車上。
對于這種事情,商旅們基本上沒有什么怨言,畢竟被雨水沖壞的道路走起來更加的麻煩。
現在有人出來修路,已經是功德無量的好事了。
玲兒騎著一匹高大的騾子從遠處走來,將騾子背上的馱的西瓜卸下來一袋子,全部丟進旁邊的水渠里冰一下。
剩余的全部都送到水珠兒那里去啦。
巧哥見玲兒回來了,就站直身子瞅瞅遠處,只見那里起了一片很大的塵土,應該有一大隊人馬過來了。
巧哥掘開了水渠。讓渠里的水流進了旁邊的田地,只是一瞬間,新修的小路就成了爛泥潭。
巧哥對正在鋪路的水兒道:“去把何博士請過來,就說這里只鋪兩道白灰成不成。需要他過目一下。”
水兒瞅著旁邊的爛泥潭嘿嘿笑了一下。就跑去尋找何博士了。
巧兒帶著剩下的幾個兄弟飛快的用鐵鍬把爛泥潭給拿土埋上,這下子,道路看起來沒問題,只要馬車一走,立刻就會陷進去。
何博士對于如何修路是極有經驗的,拿著一柄鐵錘重重的敲打在地面上。見鐵錘陷下去了半寸有余,就點點頭對巧哥道:“這條路的底子硬,只鋪兩層白灰是可以的。重要的是上面要碾平才好。”
巧哥笑道:“何博士說的極是,咱家現在只想修一條好路,倒是沒有偷工減料的心思。
只是大熱天里修路太幸苦,這才想著取點巧。”
何博士大笑道:“大官人是出了名的豪爽,本博士豈有不知的道理。
你們現在修的這段路,已經是最上品的道路了。
十斤重的錘子砸下去只入地半寸,你們用料其實已經很足了。
當年赫連勃勃修建統萬城,用的就是這個法子來檢驗工地。
不過那個野人的法子太過野蠻,錘子砸不進地面,就砍監工的腦袋,錘子入地一寸就砍勞役的腦袋,非人哉!”
兩人說話說的愉快,完全沒有發現道路的另一邊已經堵截下來一溜長長的車隊。
巧哥無意中看到了那些人,就粗著嗓子吼道:“對面的商隊聽著,這里正在修路,想過去,就把貨物卸下來,從大路上背過去之后再進東京城。”
那些人似乎沒有聽見,依舊等候在那里,一個個刀出鞘,似乎隨時都準備沖過來。
何博士皺皺眉頭,撣撣自己的官衣,迎著那群人走了過去。
煩躁的指指旁邊的小路,然后就退回來了。
“晦氣,我們剛剛說到野人,野人就來了,一個個傻了吧唧的握著刀子,好像有人想要搶劫他們的貨物一般。
這里距離東京城只有五里不到,哪個不長眼的賊人會來這里犯事。
一群沒見過世面的土包冇子。”
巧哥呵呵笑道:“既然是傻子,我們就不要理會,我兄弟剛剛從大王莊弄來了一些西瓜,水里面冰著呢,現在應該差不多了,我去撈兩個解解渴。”
說罷,也不理會走過來的一個胡人,跟何博士一起,一人撈上來一個大西瓜,掏出解腕尖刀殺開了,招呼自己兄弟姐妹都過來吃瓜。
掏刀子的時候,那個走過的胡人見到刀子立刻就飛快的跑走了,引得何博士與一干兄弟齊聲大笑。
一個穿著官衣的宋人從車隊里走出來,何博士瞅了一眼那人的官衣,就笑著招呼他過來一塊吃瓜。
巧哥不由分說的把一塊西瓜塞進了來人的手里,甕聲甕氣的道:“那群傻瓜是從哪里來的,給他們指路了都不走?”
沒想到過來的官人也是一肚子的怨氣,狠狠的啃了一口西瓜罵道:“都是黃頭回紇來的傻瓜。
老子告訴他們這里已經是東京地界,哪里會有什么盜匪,他們不信,硬說你們在這里故意挖斷了道路,準備搶劫他們。
別理那群傻子,我們先松快一下是正經。”
何博士抖抖自己的官衣道:“老夫是開封縣的料科博士,還是頭一回被人給當成了盜賊。
仁兄在那里宦游啊?”
過來的官人連忙放下西瓜拱手道:“小弟周通,在洛陽府充任迎賓事,官卑職小這才領了這個倒霉差事。”
鐵心源打著哈欠從路邊的樹林里出來的時候,不知為什么驚起了大群的飛鳥。
那群回紇人在為首的回紇人的大吼之下,在道路上頓時就結成了一個圓陣。
他施施然的來到為首的回紇人前面,好冇奇的打量一下這群即便是大夏天也依舊穿著厚皮襖的回紇人,很有禮貌的拱拱手,就來到看熱鬧的巧哥他們面前。
何博士笑的已經躺在地上了,拍著地上的席子大笑道:“老夫活到今日,才明白何為驚弓之鳥。
一個太學生就能嚇得這群人劍拔弩張的,真是好笑。”
原本有些擔憂的周通跟著笑道:“原來是太學生啊。”
鐵心源走過來之后拿起一塊西瓜啃了一口問周通:“這些人被搶劫過很多次嗎?”
周通躬身道:“確實如此,長崮山都遇到賊人了,被殺了七八個,綁了五六個,那些回紇人準備拿人去質問開封府呢。”
鐵心源點點頭道:“原來如此啊,那你們為何不快些進京,這樣的天氣里站在路上很舒服嗎?”
周通瞅瞅往來不絕的行人,又看看近在咫尺的東京城,就丟下西瓜皮找那個回紇人說明情況去了。
何博士揮揮手道:“休息,休息,等這群不曉事的回紇人過去之后,我們再動工,反正再有一天活計就完了,不趕工期。”
何博士重新回到茶棚子里睡覺去了,水兒和福兒他們一人拖了一張涼席,找了一個陰涼的地方倒頭就睡。
巧兒和鐵心源坐在原地,一面吃著西瓜一面小聲的談著話。
“十六輛馬車,七峰駱駝,四十六個騎兵,十五個步行牽駝人。
馬車里有多少人不知道。”
巧哥笑道:“馬上就知道了,有好幾輛馬車載負嚴重,天外隕石說定就在其中。”
或許是周通的解釋起了作用,先是七峰駱駝從爛泥坑里走了過來。
為首的回鶻人皺著眉頭瞅瞅爛泥坑,兩只眼睛鷹隼一般的盯著鐵心源和巧哥兒看。
看了良久,抽出馬刀,坐在馬上下了一道命令,對面馬車里坐著的人這才一一的從里面下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