鐵心源自然不會賠著薩迦在黑暗的山洞里苦熬三天的。
于是,他像一只鼴鼠一般在縱橫交錯的小洞里竄來竄去,這里有地道直通飯店。
飯店的二樓上有一個小小的夾層,這里被布置的非常舒適,甚至還有一瓶非常不錯的葡萄釀。
最妙的是這間屋子里有很多個凸起的銅杯,只要把耳朵貼在銅杯上,就能聽到相應房間的聲音,而且非常的清晰。
澤瑪正在房間里發怒,皮鞭啪啪的抽在一個侍女的身上,鐵心源能聽到那個侍女痛苦的呻吟。
自從上次被那個受傷的侍女在她逃命的時候把她推下白駱駝背之后,這個女人就對所有的侍女都是一副模樣,那就是永不停止的虐待。
阿薩蘭正在他的房間里和拔悉密商量怎們才能人不知鬼不覺的弄死一個叫做迪離發的人。
而那個叫做迪離發的將軍正在和自己的葉護商量怎們才能最大可能的保存自己的實力,讓阿薩蘭帶著部下去死戰,他們只想多抓些哈密的本地人來充當戰爭的炮灰。
西域人的警覺性都非常的好,就像戈壁上奔跑的黃羊一樣,只要發現危險的苗頭,這些人就會和鐵心源一樣鼴鼠一樣的≌長≌風≌文≌學,ww⌒w.cfw♀x.ne♀t消失在平原和山谷間。
迪離發的人只能找到那些來哈密準備發財的流浪武士和野心家,他們才是這片土地上最不安定的因素。
阿薩蘭準備找迪離發再細談一次,按照他的說法,這是在給迪離發幸苦保衛回鶻一生的報酬。
拔悉密非常反對這個愚蠢的主意,阿薩蘭卻一意孤行。
鐵心源在密室里搖著頭喝了一杯酒,他在為阿薩蘭的愚蠢感到悲哀。
迪離發不是手無寸鐵的謀士,可以讓你再三勸解,而是一位手握三萬重兵的將軍。
能夠干掉迪離發的機會很可能只有一次,一旦讓迪離發知道或者感覺到自己有掉腦袋的危險,天知道他會不會帶著自己的三萬部下反攻阿薩蘭。
阿薩蘭這家伙可能是性格問題,把事情弄反了,自己身邊的人可以多給一些機會,像迪離發這樣的人,如果已經確定不能收服,第一時間干掉才是正確的。
耳聽得拔悉密長嘆一聲,不再向阿薩蘭進言,離開了房間,去了自己的屋子。
這間屋子就在鐵心源的隔壁,透過一個小孔,拔悉密所有的行動都落進了鐵心源的眼中。
有些頹廢的拔悉密忽然起身,從自己的行李中取出一個小小的精致銀瓶。握在手中良久,才把銀瓶揣進懷里,面目猙獰的低聲道:“王不做,我做!”
說完話就從瓶子里倒出一點白色的粉末,仔細的驗看之后又小心的把粉末裝回瓶子,然后就推開門走了出去。
那個銀瓶子里面裝的是毒藥!
那樣的毒藥瓶子鐵心源懷里也有一個,當初許東升送鐵心源牽機藥的時候,是裝在小瓷瓶里的。
膽小的鐵心源很擔心懷里裝著這東西,萬一瓶子碎了怎么辦,于是就換成了這樣的精致銀瓶。
以前鐵心源總想著那些古代所謂的西域奇毒是什么東西,現在看見了,他們非常沒有技術含量的依舊使用著砒霜這種歷史悠久的毒藥。
鐵心源從懷里一口氣掏出七八個瓶子,一支支迷醉的撫摸過去,這里面裝的全部都是真正的寶貝。
最大的一只瓶子里裝的是蘑菇粉,最小的里面裝的是牽機藥,至于蟾酥個各種毒蛇的毒液,他也收集了不少。
其中最兇猛的莫過于眼鏡蛇毒液,這東西是從一個駱駝客手里換來的,兩天粗大的眼鏡蛇就弄了這么一小瓶子毒液,據那個謹慎的駱駝客說,這東西除了毒性猛烈之外,實在是沒有什么好夸耀的。
樓下傳來一陣喧鬧聲,阿薩蘭的大嗓門響了起來,拔悉密陰惻惻的聲音也混雜在其中。
那個不溫不火的聲音應該是迪離發的,另外那個破鑼一般的聲音應該是屬于迪離發手下那個葉護的。
鐵心源小心的移開地上的厚地毯,一個小孔就出現在面前,這個小孔就在可以升降的燈具底座上,燈具蠟燭的光芒,足以讓所有人忽視這個小孔。
當初為了設置這個小孔,于闐遺族那些精于刺探和暗殺的女人們沒少下功夫。
阿薩蘭絮絮叨叨的和迪離發說著自己少年時期的事情,顯得非常唏噓。
拔悉密則殷勤的勸著迪離發和葉護吃菜。
迪離發自從進門開始就滴酒不沾,而且還一口菜也不吃,即便是肥美的烤羊肉,他也一口未動。
阿薩蘭似乎說到了情動之處,鐵心源看到這家伙已經偷偷地抹過兩次眼淚。
他和迪離發曾經似乎非常的親近,鐵心源相信,在阿薩蘭少年時期,這個曾經教過阿薩蘭劍術的迪離發對他也是有感情的。
“迪離發叔叔,契丹人就要打過來了,我們必須齊心合力才能打敗契丹人,重新把我回鶻武士的勇猛之名傳遍這片草原和戈壁。
這一次征戰,對我們回鶻來說,既是危險的,同時也是一個機會。
契丹人已經在黑山戰敗,他們之所以越過沙漠前來攻伐我回鶻,為的是他們黃金狼王的尊嚴,不是為了攻城掠地。
這種事情只可一不可二,只要我們擊敗契丹人,后面的事情那些身在遙遠東方的契丹貴族會幫我們做后面的事情。
這樣的機會可遇不可求,請迪離發叔叔幫幫我。”
面對阿薩蘭的苦苦哀求。
不動如山的迪離發長嘆一聲道:“差距太大了,老夫演算過無數次,沒有找到任何可以戰勝契丹人的方法。
阿薩蘭,不是迪離發叔叔不全力幫你,而是因為我不敢全力幫你。
如果這三萬王帳精銳損失殆盡之后,你父汗的王帳就不再擁有對回鶻國的絕對統御力量。
那個時候,會有無數的城邦宣布脫離我回鶻的羈絆,最后導致我回鶻四分五裂。
即便是我們戰勝了契丹人,我們的手里的力量也會損耗的七七八八,再無力量壓制回鶻國內那些桀驁不馴的反對之音。
阿薩蘭,這一戰對我回鶻國沒有任何的好處,如果換一個人,我會毫不猶豫的砍下他的腦袋去向契丹國主請罪。
你只看到了暫時的利益,沒有看到長遠的麻煩,你可知道,只要我們這一次打贏了契丹人,那么,我們就必須打贏契丹人兩次,三次,四次,乃至十次。
就算是像你說的那些契丹的貴族們能做的最大事情就是給契丹換一個皇帝。
阿薩蘭,你來告訴我,一旦新皇帝被確立了,你猜他第一個宣示威嚴的方向在哪里?
只會是我回鶻!
契丹國土不下萬里之遙,帶甲之兵不下兩百萬之眾,他們失敗一次不損筋骨,我們只要失敗一次就有滅國之憂。
我來哈密其實不是為了幫你打仗,而是希望能夠用不損傷你性命的條件下,向契丹人展現我們最大的誠意……”
阿薩蘭紅著眼睛聽了迪離發的話之后,呆坐在椅子上閉上眼睛一言不發,迪離發說的半點都不錯,這一戰根本對回鶻沒有任何的好處。
有時候戰勝一個龐然大物不一定就是好事情,只要殺不死這個龐然大物,以后會有無數的麻煩等著自己。
迪離發從腰后取出一個不算大的酒囊,往酒杯里倒了兩杯酒,準備遞給阿薩蘭和他好好的喝一杯,就算是為了剛才那番推心置腹的話兒做一個總結。
拔悉密笑著站起來端著銀壺給迪離發倒了一杯酒,又給自己倒了一杯酒,然后又給葉護倒了一杯,最后一杯酒倒給了阿薩蘭。
舉起自己的酒杯笑道:“迪離發將軍,您剛才的話語真是讓我受益匪淺,請容許欽佩您的拔悉密敬您一杯酒。”
鐵心源看到拔悉密這樣做,就暗自嘆了口氣,既然迪離發是一個在老于世故的將軍,這樣粗淺的下毒手法根本就沒法子得手的。
果然,迪離發冷冷的看著拔悉密,瞅瞅阿薩蘭失魂落魄的模樣立刻就有了計較。
探出手握住拔悉密的手,將手按在桌子上,一柄鋒利的割肉刀就篤的一聲刺穿了拔悉密的手掌。
拔悉密也算是條漢子,手掌被刀子刺穿,依舊咬著牙堅持,同樣惡狠狠的瞅著迪離發道:“你帶著大軍來到哈密,不是為了作戰,是為了控制阿薩蘭是嗎?
你們已經準備把阿薩蘭綁起來送給契丹人了是嗎?”
迪離發不作聲取過拔悉密剛剛用過的酒壺隨手一捏,銀壺就被捏扁了,一堆機括從銀壺的口子上掉了下來。
“這種壺叫做偷龍轉鳳壺,一壺酒中裝兩種酒,壺柄上有機括,想要人喝好酒就不動機括,想要人喝毒酒就撥轉一下機括……”
坐在迪離發身邊的葉護臉色大變,端起面前的那杯酒就灌進那個縮在墻角瑟瑟發抖的伙計嘴里。
阿薩蘭閉著眼睛沉浸在自己極度慌亂的思緒中,對面前發生的事情似乎已經沒有什么反應,迪離發掐著拔悉密的脖子守在那個伙計的身邊看毒發反應。
鐵心源再次嘆了口氣,將牽機藥混在眼睛蛇毒液里面,又從懷里掏出一截絲線,絲線的頭有一個小小的鉛墜,從早就選好的小孔中垂下去之后不久,一溜晶瑩無色的液體就順著絲線滑落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