娶一位大宋公主非常的費錢。
這是大宋所有人的共識。
以前不是這樣的,至少在太祖時期不是這樣的,太祖嫁女的賞賜從來都是極為豐厚的,至少曹家在迎娶趙匡的女兒魯國大長公主的時候,還從皇帝那里獲得了白金一萬,白玉兩方,絹六萬,田畝一百頃,良馬十匹,家奴五十人,彩鍛無數的賞賜。
算是曹家平白獲得了好大一筆資財。
到了太宗皇帝這里就有了很大的變化,燭光斧影之后,太祖駕崩,遺留下來的嫡女尚有三人,非嫡女四人。
太宗皇帝處置完自己的侄子之后,在第一時間就將侄女們以豐厚的價格賣給了東南的財主。
史冊上記載的明白,當年內帑進銀錢六十萬貫!
自從太宗皇帝將太祖皇帝留下來的女兒賣了高價之后,同時也給自己的閨女挖了好大一個坑。
那些心向太祖的臣子們雖然對太宗頂替侄子成為皇帝不敢有什么說的,在公主出嫁這件事上,他們卻異常的強硬,既然太宗皇帝能將侄女用冠冕堂皇的借口拿來賣錢,到了他自己的女兒的時候,也就必須遵循舊例。
不得不說太宗皇帝是一位極有決斷的皇帝,眼見臣子們指責自己的聲浪已經形成了風潮,又在第一時間將自己幾個不重要的庶出公主賣了一個好價錢。
人不要臉則無敵于天下,太宗既然已經這樣做了,那些臣子們雖然知道這樣做有些不妥,卻不能繼續指責太宗皇帝偏心。
于是,后代的皇帝們對于那些不重要的公主,一般都會遵循舊歷!
如此一來,想娶公主的人,沒如果沒有百十萬貫的家財,是娶不起公主的。
尤其在大宋這個人人都有固定資產,卻很少有銀錢的時代,一次拿出十萬貫,對一個家族來說幾乎是要命的事情。
也只有東南之地的那些鹽商和巨賈們才有這個實力。
駙馬都尉乃是清流官,這個清流官和館閣官還是有很大區別的。
自從大宋立國,他們就在對駙馬都尉的職權進行了嚴格的劃分,他不但沒有參政議政的權利,如果私自過問軍事,則是大罪,即便是能獲得官職,也只能是皇帝家的侍從官。
負責幫皇帝養馬,管理馬車,或者管理內府庫,幾同皇室家奴。
對于大宋朝那些心高氣傲的文士來說,這樣的官職近乎于羞辱!
不但大宋人知道大宋的公主身嬌肉貴,就連周邊的那些個國家也是心知肚明的。
付不起昂貴的彩禮,這也是大宋公主很少外流的原因所在。
澶淵之盟里規定的很清楚,大宋每年需要給契丹人助軍之資銀十萬兩,絹二十萬匹。
大宋和西夏慶歷和議之后,大宋每年賜給西夏歲幣銀五萬兩。
沒有一個皇帝會愚蠢到將已經到手的銀錢通過娶公主再還給大宋。
因此,西夏皇帝一般喜歡迎娶契丹公主,然后再弄死,至于娶大宋公主,就舍不得弄死,價格太貴了。
趙婉的彩禮是鐵心源自己擬定的,銀錢這東西在西域并沒有多么的重要,那片地方最重要的是物資。
更何況哈密本身就是盛產金子的地方,拿著銀錢換不來物資在哈密是常有的事情。
西域的部族們更加在乎糧食,鹽巴,布匹和各種各樣的生活物資,即便是牛皮編織成的繩子在西域也比金銀好使的太多了。
五十萬貫金銀,聽起來是一個恐怖的數字,可是這些金銀雖說是給皇帝的聘禮,可是啊,無論如何皇帝還是要臉面的,雖然不可能把所有的金銀還回來多多少少也會賞賜一些物資。
一般是折半進行的,大宋市場上堆積如山的布帛,物資正是賞賜的好東西。
鐵心源知道趙婉已經在私底下囤積了大量的物資,如果皇帝能夠再賞賜一些,這樣一來,要比拿著五十萬貫的銀錢在邊市上購買好的太多了。
在銀星和市上,一錠金子不一定能換到一匹絹帛!
那地方是大宋朝吸允異族人鮮血的地方,賣東西賣的如同殺人一般,鐵心源無論如何都不會去那些地方遭受宋人的虐待。
“敲門禮為羊二十口、酒二十壺、彩四十匹。
定禮需要羊、酒、彩各加十,茗百斤,頭{須巾}巾段、綾、絹三十匹,黃金釵釧四雙,條脫一副,真珠虎珀瓔珞、真珠翠毛玉釵朵各二副,銷金生色衣各一襲,金涂銀合二,錦繡綾羅三百匹,果盤、花粉、花冪、眠羊臥鹿花餅、銀勝、小色金銀錢等物若干。
納財需用金器百兩、彩千匹、錢五十萬、錦綺、綾、羅、絹各三百匹,銷金繡畫衣十襲,真珠翠毛玉釵朵各三副,函書一架纏束帛,押馬函馬二十匹,羊五十口,酒五十壺,系羊酒紅絹百匹,花粉、花冪、果盤、銀勝、羅勝等物十副。
迎親要用涂金銀裝肩輿一,行障、坐障各一,方團掌扇四,引障花十樹,生色燭籠十,高髻釵插并童子八人騎分左右導扇輿。其宗室子禮物,送親使者花銀五千兩。
另外,敬獻彩銀四十三萬兩……”
趙婉用了好長時間才計算完畢鐵心源迎娶自己需要的花費,嘆一口氣,探出手指揉揉自己發脹的太陽穴,雖然知道父皇一定會把自己賣個好價錢,沒想到會賣這么多錢。
五十萬貫,至少可以支應契丹助軍費用和西夏歲幣三年之久……
這一筆錢是宋人無法拒絕的一筆巨款。
趙婉清楚,大宋這兩年災害連連,包拯常年在外負責賑災事宜,一年之中,留在京師的時間不超過兩個月。
國庫中的銀錢僅僅是供養兩百六十萬軍隊,就去了一半,再供養疊床架屋密密匝匝的官吏又去了三成,真正能用在國事上的銀錢,只有區區兩成。
就這兩成還要應付賑災,安撫,河工,將作……
父皇內帑如今就靠著琉璃的收入支撐著,如果沒有源哥兒當年獻上來的琉璃制造術,內宮之中的妃子宮人們只能荊釵布衣,何來如今的風光?
書寫完禮單,趙婉的心忽然變得空蕩蕩的,她猛然間發現,自己的情親,在五十萬貫銀錢面前毫無抵抗力。
她甚至能想象的到,一旦明日于闐國的使者將這份禮單送到鴻臚寺,最后落在宰執們的手中,即便是父皇再不情愿,母妃再是哀怨,在滿朝文武的堅持下,自己下嫁于闐國國王已經成了定局!
一個公主換取大宋邊寨三年的平安……這真是太劃算了。
張嬤嬤從外面走了進來,見趙婉正在瞅著眼前的禮單發愣,伸手攬住趙婉的肩頭輕笑道:“不過是一些死物件而已,有什么舍不得的。
老身來的時候,夫人早就有言在先,她才不管什么國不國的,只要兒子開心,就算是傾家蕩產也是值得的。“
“五十萬貫啊……嬤嬤,您說我真的值這些銀錢嗎?真的值得源哥兒如此厚愛嗎?
僅僅是迎娶我一人,就耗費了一個國家數十年的積蓄,我真的不是禍國殃民的妖女嗎?”
張嬤嬤見趙婉淚水滾滾,幫她擦拭掉眼淚笑道:“什么數十年的積蓄,哈密清香國總共才建立不到一年,源哥兒這個人啊,比財神爺強多了,他賺錢的本事可比其余的本事強大的太多了。
用一年賺來的錢娶走我大宋的掌上明珠,算起來,他這個便宜占大了。
更何況,這些錢至少能換回來山一樣多的物資,你不知道啊,銀錢這東西在西域之地其實買不了多少東西,更多的是以物換物,你可能不知道,清香谷集市上人家用的都是紅銅錢,青錢根本就拿不出手。
人家賣一天的包子都能賺到百十個紅銅錢,您仔細算算,那個賣包子的一天賺到了多少錢。”
張嬤嬤的開解話語終于讓趙婉止住了哭泣,她還是不放心的向張嬤嬤追問了很多的事情,直到張嬤嬤驕傲的將清香城的繁華訴說一遍之后,在確認這些錢并非鐵心源假公濟私以傷害國本為代價迎娶自己之后,她的心才慢慢安定下來。
她其實還是非常得不理解,那里的人為什么非要以物易物,而不要銀錢,這在東京城絕對是一樁不可理喻的事情。
她決定去了清香谷之后,一定要好好的教導一下自己的子民,這樣的傻事不能再干了。
宮門將要關閉的時候,張嬤嬤帶著趙婉擬定的禮單回到了鴻臚寺驛站。
澤瑪照例是不在的,她這些天艷幟大張,頻繁的出入各種貴人舉辦的酒會,以豪放的姿態,深不可測的酒量,讓東京城里的達官貴人們對她又愛又敬。
澤瑪自己也愛上了這樣的場合,帶著兇神惡煞一般的鐵三百和冰冷的如同雕像一般的拉赫曼,有這兩個人在,即便是垂涎她美色的契丹王子也不敢造次。
尉遲灼灼手里握著趙婉擬定的禮單,長嘆一聲道:“這可真的是十里紅妝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