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空中的焰火終于消失了。
趙婉渴盼的目光中再也沒有煙花升起來。
她有些迷茫的問水珠兒:“真的沒有了嗎?”
水珠兒伸長脖子朝窗外看一眼,見外面好像亂糟糟的,就點點頭道:“應該沒有了,源哥兒弄出大事情來了,現在應該已經跑掉了。”
趙婉嘆息一聲道:“說是十八朵,就真的只有十八朵,多一顆他都不愿意。”
趙婉發現自己好像很喜歡這樣的焰火,尤其是焰火在半空中炸開的那一瞬間,不但明亮,而且美麗。
沒到這個時候,焰火炸開的畫面就會在頭腦里面停留一段時間,如果閉上眼睛,這個畫面會停留更久。
那是比星光還要璀璨的存在。
“到時候可以問一下源哥兒,如果焰火不貴的話,我們去了哈密之后天天看!”
水珠兒跳著叫道:“好啊,好啊,公主那時候就是王后,鐵家媽媽好說話,源哥兒只會寵著你,自然是我們想干什么就干什么!
我不要看焰火,我要一匹白色的小馬,比御花園里的那匹白馬還要漂亮的小馬!
上茅房都要騎馬去!”
趙婉寵溺的點點水珠兒的鼻尖笑道:“去了哈密,想必戰馬是不會缺少的吧?”
主仆二人不由自主的發出一陣大笑,猛然間又捂住了嘴巴,相視一眼,然后就抱在一起繼續抽泣一樣的大笑。
趙婉自然是開心的。
趙禎在經歷了初期的慌亂之后,就鎮定下來了,抬頭饒有趣味的瞅著樊樓,直到宦官稟報說龐籍在大慶殿等候他,這才把視線從樊樓上離開。
指著樊樓對提著食盒的王漸道:“明天就把那座樓給拆了,地基都不許留!
另外,快點把羊腿給婉兒送去,涼了就不好吃了。”
王漸不明白官家為何不提剛才的藥發傀儡,只是恨那座樊樓。
樊樓矗立在那里已經非常久了,自打先帝開始就有那座樓了,最初的時候這里是買賣白礬的地方,后來就變成了酒樓,先帝在的時候,這里每年買賣的酒曲就足足有兩萬五千斤,乃是東京七十二家正店中的頭名!
如果突然拆除的話,會被御史們彈劾的,說官家不仁愛,這可是一件大事!
放藥發傀儡的一定是鐵心源,王漸不用想就知道,今天是長公主的生日,他要是沒有一點表示才是怪事請。
如果說之前認為鐵心源在京城只是一個猜測的話,藥發傀儡燃起的那一刻,他就一定在東京。
鐵獅子已經追過去了,也不知道能不能把那只小狐貍捉回來。
趙禎來到大慶殿之后,就看見龐籍正站在大殿門前遙望著月光下清晰可辨的樊樓沉吟不語。
“朕已經給王漸下了旨意,明天開始拆除樊樓!”
龐籍躬身道:“樊樓的主人這些年越發的囂張了,原本兩層的樊樓如今變成了四層,僅僅比大慶殿低三尺,雖說不違制,卻也是跋扈至極,令他拆掉也就是了。”
趙禎笑道:“在御街北面給他一塊地作為補償,朕不是一個不講道理的人。”
“陛下仁慈!”
龐籍贊頌完皇帝之后又小聲道:“藥發傀儡不過是一種戲法而已,陛下不宜牽連太甚。”
趙禎似笑非笑的看著龐籍道:“有結果了?”
龐籍躬身道:“于闐國使者定的樊樓”
“二三十萬貫的銀錢,就讓朕的宰執不得不為一個小小的邦國使者求情,看來我大宋國庫真的已經沒有錢了。
你擔心朕處置了使者之后,人家就不花大價錢來求親了是不是?
朕告訴你,你多慮了,現在你就明明白白的告訴于闐國使者,少于三十五萬貫銀錢,他們休想娶走朕的女兒,注意,朕,要的是真金白銀,不是什么瑪瑙和玉石!”
龐籍的心事被皇帝說破,老臉微紅,猛然間又聽見皇帝后面的話,不由得皺眉道:“是不是有些苛刻了?”
趙禎微笑道:“不要管苛刻不苛刻,你只要把朕的話原原本本的告知于闐使者,他們自然會答應。
要他們快點,朕還等著銀錢來犒賞三軍呢!”
龐籍見皇帝已經拿定了注意,只能在心中微微的嘆口氣,然后就告辭離開大慶殿,他即便是領侍衛內大臣也不能在深夜在皇宮中久留。
于闐國不會答應這個條件的,龐籍搖搖頭,準備再去翻閱一下三司賬簿,好從中再擠出一點銀錢來。
鐵獅子仰面朝天的躺在街道邊上的陰溝里,不斷的眨巴著眼睛,努力不讓自己昏過去。
黑色的爛泥已經覆蓋到了脖子上,這已經是他努力挺直脖子的結果了,如果他松了這口氣,臭泥就會糊到嘴上。
他很想知道這兩個蒙面人到底是誰,尤其是那個年輕人,那人說話的方式自己很熟悉,只是想不起來此人到底是誰。
當年自己進京放馬血戰武狀元的時候,就曾經遭遇過這種暗算,只不過當年這人用的是竹針,現在用的是中空的鋼針。
雖說中了暗算,他還是覺得自己敗在那個青衣人手里不算冤枉。
那人的拳頭沉重如山,攻擊到處,無跡可尋,另外,此人對自己的功夫非常的熟悉,每一次都能破開自己的防御,拳拳到肉。
拳勁透皮而入,往往會打散自己剛剛聚集的氣力,挨了一拳之后,想要避開后面的拳頭根本就不可能。
青衣人手下留情了,這一點鐵獅子非常的肯定,拳勁透皮而入,卻沒有形成螺旋力量,如果這人的拳頭是扭動著砸在自己身上,那些暗勁就會給自己造成難以挽回的暗傷。
現在雖然全身上下都感到疼痛,口鼻出血,看似凄慘,卻都是些無關緊要的皮外傷,鐵獅子覺得只要自己休息兩天,依舊是一條龍精虎猛的漢子。
正在他胡思亂想的時候,一個人頭出現在的眼前,一探手就抓著他的衣衫,把他從爛泥里面提了上來。
“老裴,小心青衣人,他是一個真正的高手,也要小心那個年強人,他的毒針幾乎難以預防。”
剛剛被裴三生從爛泥里提出來,鐵獅子就連忙警告自己的同伴。
裴三生搖搖頭道:“官家只要我找你回去,沒有讓我追擊那兩個人。”
鐵獅子松了一口氣尷尬的朝裴三生笑道:“藥勁上來了,我快支持不住了,后面的事就有勞裴兄”
帶御器械被人打成這個樣子實在是沒有什么臉面可言,裴三生很奇怪皇帝為何會中斷了追捕。
如果六個帶御器械一起出來的話,即便鐵獅子口中的那個青衣人再厲害,也只有束手就擒的份。
武力到了他們這個級數,即便是有差別,也不會相差太多,裴三生相信,如果鐵獅子沒有被人用毒針暗算的話,無論如何也不會敗的如此凄慘。
鐵獅子敗了,他倒是很想和那個青衣人交手一次
馬車毀掉了,鐵心源和孟元直自然就上了一艘船,東京城河道里這樣的船只很多。
即便是夜晚,掛著燈籠在河上游蕩的船只依舊把河道塞得滿滿當當。
微風拂面,往往會帶來一股濃郁的桂花油的香味,一些小巧的船上往往會蕩漾的厲害,孟元直最喜歡這樣的場景,路過這種船的時候,還會往人家的船艙里丟一條活蹦亂跳的魚,然后在一對男女的叫罵聲中,大笑著離去。
鐵心源安靜的坐在船艙里,任由孟元直這個老不修的肆意胡為,自從來到東京城之后,這個家伙的變化很大,把一天當做一年一輩子在過。
以前沒玩過的,他都要玩一遍,以前沒吃過的,他都要吃一遍,且不論自己喜不喜歡。
他這是在拼命地往自己的腦子里灌輸記憶,這一遭離開東京,就永遠的離開了。
所有香艷的,溫情的,難過的,痛苦的事情都發生在這座城市里,讓人很難忘記。
探出竹篙在一個碩大的光屁股上拍了一記,一個肥碩的夫人著上身從船艙的另外一邊探出身子,一連串強勁的污言穢語就從那張嘴里噴薄而出。
一個瘦弱的漢子幾次三番想要把婦人拖回去都未能成功,孟元直根本就不在乎婦人的污言穢語,而是憐憫的對那個瘦弱的男子道:“兄臺真是好胃口,居然喜歡這樣的肥馬,佩服,佩服!”
瘦弱的漢子胡亂的用一件衣衫遮掩一下自己,笑著拱手道:“見笑,見笑!”
孟元直見鐵心源一直看著自己就挑著大拇指對他道:“隔壁船上的兄臺端的是好漢一條,你不打算看看?”
鐵心源搖搖頭道:“這條河上這時候還在泛舟的,除了我們之外,大部分的人都不算是什么好鳥。
以前,我家的店鋪就開在河邊,我母親從來不許我跑人家船上去,還告訴我說,在船上討生活的女子都是些可憐的女人,沒事不要禍害人家的生意。“
孟元直笑道:“你真的沒有去過?”
鐵心源搖頭道:“沒有,從來都沒有去過,不聽母親的話,會挨板子,很重啊!”
孟元直想起王柔花那張讓人不太敢親近的臉點點頭道:“嚴母出敗兒此言果然不虛。
我在東京狂耍了這么久,連兩千貫都沒有花出去,你為了一個女人就要花好幾十萬貫”
鐵心源皺眉問道:“你到底要說什么?這些天你沒有一刻是正常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