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手多了就有一個好處,那就是多了很多張嘴巴和很多顆腦袋。
一個腦袋想不到的事情,許多顆腦袋就能想到,一張嘴巴說不完的事情很多張嘴巴就能幫你說完。
好處就這么多,麻煩自然就更多。
當全世界都是為你好的人,那么,你的生活也就完蛋了,比活在十八層地獄還要苦。
王漸是大宋皇帝趙禎心腹中的心腹,統御著大宋最恐怖和神秘的密諜司,自從覺得鐵心源的兒子有希望成為下一個大宋皇帝之后,他就很想連哈密的密諜司一起統御了。
問了鐵心源很多次之后,見鐵心源不搭理自己,只好哀傷的告訴趙婉衣不如新。
鐵心源出賣了自己未出世的兒子之后,諾大的一個哈密國就處處歌舞升平。
雖然大家的肚子很餓,對哈密這個新興的國家卻充滿了希望。
貧窮而快樂著,這就是哈密目前的狀況。
不患寡而患不均這個問題放之四海而皆準。
如今的哈密,沒有富人,或者說沒有誰的肚子里裝的糧食比別人多。
糧食都在官府的倉庫里,即便是披金戴銀的富豪,也需要在飯點和所有人一樣去食堂吃飯,錯過飯點,誰都沒飯吃,不論你是誰。
大家都在吃食堂,你吃一碗,就必然會有我的一碗,誰也不多,誰也不少。
自古以來都是民以食為天,當哈密國官府控制了所有人的肚皮的饑飽程度之后,再桀騖不馴的人,也只能乖乖的低頭接受官府的調教。
天山羊被斬盡殺絕了……
哈密國的糧食危機有了一定的保障。
就在這個時候,經年老吏歐陽修終于露出了自己的森森白牙,按照自己早就制定好的策略,率領著哈密國所有的官吏,向已經非常老實并且有了歸化之意的回鶻人撲了過去。
在歐陽修鋒利的獠牙下,抱成團取暖的回鶻人,先是被歐陽修從一大團被撕成了十個小團,然后又從十個小團,撕成了一百個更加細微的鄉鎮,最后變成了一千余個村落,密密匝匝的散落在哈密不算很大的國土上。
這一千多個村落,村長無一例外的都是宋人和漢人。
他的手法非常的精妙,德高望重的回鶻人全部都被分配進了城市。
因此,在分割的過程中,很少有反對者,即便是將原先的鄉鄰完全拆分完畢,也沒有出現大規模的騷亂。
而且,在這個過程中,很多宋人,漢人,西域人夾雜其中,他們人數不多,卻能起到一個看守的作用。
宋人官吏如今徹底的融入進了各自的新群體中,他們和回鶻人一起收集糧食,一起蓋房子,一起勞作,他們為了自己轄區的回鶻人能夠優先使用一條小河里的水,不惜向昔日的老友揮動了拳頭。
打架的結果很嚴重,從一開始兩個宋人的斗毆,很快就演變成了倆群回鶻人之間的斗爭……
“十六個重傷,七十余人輕傷,其中還有婦孺?”鐵心源不解的問前來送文書的周琰。
周琰面對鐵心源質詢的話語并不在意,而是指著桌子上的新送來的文書道:“這種事情并不僅僅出現在馬牙村和馬尾村,大湖,雪山,胡楊林,哈密河畔這四個主要聚居區都有這樣的問題。”
鐵心源連忙將桌案上的文書全部都翻閱了一遍,丟下文書道:“那就說說為什么每次斗毆都是由我們派去的官員引發的?”
周琰笑道:“左相以為,這種有組織的斗毆要比回鶻人自發的斗毆要好。”
鐵心源淡淡的道:“有道理,有組織的斗毆可以控制,無序的斗毆無法控制,有蔓延的危險。
我現在就想知道,你們如何收尾。”
周琰躬身道:“這場斗毆風暴是左相特意引發的,因此,在一開始就想好了退路。
比如馬牙村和馬尾村的矛盾,他們的主要矛盾是飲馬河的河水,如今正是冬灌時期,河水少,自然不夠兩個村子用的。因此,兩個村子之間的敵對情緒非常濃烈。
在這之前,回鶻人之間的敵對情緒是我們喜聞樂見的,有些甚至就是我們挑起來的。
當初這樣做的原因,是為了防范回鶻人串聯之后的大暴動。現在,因為糧食的問題已經沒有起初那樣尖銳,百姓需要快速的進入正常勞作之中,再有這樣的對立情緒就很危險了,他們的情緒需要得到宣泄。
這次斗毆之后,身為村長的宋人,漢人就會主動要求兩個村子里的人坐下來談判。”
鐵心源無奈的笑了一下問道:“結果呢?”
“他們決定兩個村子的人一起趁著冬日飲馬河的枯水期修建一座水庫,有了水庫,就不存在爭水的問題了。
他們的上官在嚴懲兩位村長之后,就會同意他們的要求,派出將作幫助他們修建水庫。
村長在替全村人接受懲罰之后,就會很自然的成為回鶻人的領袖。“
“左相希望在哈密建立大宋的鄉紳制度嗎?”
“是這樣的,大王,一旦鄉紳制度深入人心之后,村長自己就能治理好村子,他們將成為我哈密國最堅定的支持者。”
鐵心源搖搖頭道:“他們也是既得利益者。”
周琰再次躬身道:“從來都沒有無緣無故的支持。”
鐵心源笑道:“我以前就說過,無恒產者無恒心,只要讓所有人都富裕起來,本王的的王位就能坐到天荒地老。”
周琰大禮參拜道:“大王萬年!”
鐵心源看著跪在地上的周琰道:“起來吧,愿望是好的,卻沒人能夠活一萬年,你我一樣,都只有幾十年的光陰,活在當下就好。
左相的計劃不錯,既然有成功的,比如馬牙村和馬尾村,那么,有失敗的嗎?”
周琰點頭道:“有,有的回鶻人很聰明,他們看出了端倪,然后就要求進城。”
“看破而不說破,確實很聰明,你們答應了嗎?”
“左相答應了,全部進了哈密城。”
“那些把自己看破的東西說出去的人呢?”
“這些心懷叵測之輩進了黃金谷或者瑪瑙灘,此生休想出這兩個樊籠一步。”
鐵心源站起身從案子后面走出來,背著手看著窗外的天山道:“剩下的都是愚民啊……”
周琰笑道:“十年之后,他們就不是愚民了,回鶻這兩個字也將消失。
左相有令,村落中的回鶻人不得輕易走動,如需走動需要村長批準,十年老死不相往來,回鶻一族將湮沒。”
“薩迦活佛的傳教弟子,已經開始行走鄉間了嗎?”
“已經開始地處修建廟宇,薩迦活佛也在嚴格按照和大王之間的約定,用漢字傳播經卷,用漢話傳播教義。”
“我們的學堂呢?”
聽鐵心源問起學堂,周琰猶豫了一下道:“一千四百三十六個村莊,僅有學堂七十一座。主要是宋人和漢人中挑不出來多少先生。
我們甚至連官員都湊不齊,一千四百三十六名村長中間認識字的也不到一成。
如果大王許可,可以請撒迦……“
鐵心源毫不猶豫的截斷周琰的話:“不行,先生必須是我宋人,或者漢人,秦皇書同文,車同軌,一統度量衡,才定鼎天下,學堂不容異族沾手,即便將來用異族人,也必須是不會說異族話的異族人。”
“諾!”
周琰冒著大雪來到了天山城,不可謂不勞苦,在辦完政事之后,鐵心源邀請他一起吃飯,這是他這個哈密王如今唯一能犒勞屬下的手段了。
天山城的勞役終于還是停下來了,連續下了一個月的大雪終于將天山裝扮成了一個白色的世界。
大批的勞役開始從天山城撤離,等待明年四月之后再來天山城,修筑第二道和第三道城墻。
第一道城墻的建立,讓鐵心源繃緊的神經終于松弛了下來,因此,在招待周琰的時候就顯得有些輕松。
“卓夫想要留在哈密繼續為官嗎?”鐵心源給周琰夾了一筷子咸魚問道。
周琰謝過鐵心源之后道:”下官還有兩年多的任期,此時說離任之事,為時過早。”
鐵心源感慨道:“我們現在僅僅是開始,兩年之后才是哈密真正的大發展時期,到時候哈密必然是商賈云集的魚米之鄉,也到了我們享受成果的時候,希望卓夫能夠繼續留在哈密品嘗自己辛苦勞作換來的果實。”
周琰停下手里的筷子,小心的看了鐵心源一眼,猶豫了一下道:“如果那時候大宋和哈密國的官吏,依舊互通有無,下官自然會留下來。”
鐵心源哈哈大笑道:“這是一項國策,是不會改變的,也沒有辦法改變,我是宋人出身,這已經注定了我們和大宋會有密不可分的聯系。
這種聯系不會因為一時的齷齪,或者誤解而發生改變,王后已經在哈密立下了土地廟,供奉了軒轅廟的香火,本王也準備在開春祭祀天地的時候焚表勒石告知上帝,哈密乃是我漢家天下。”